“帽子！你賠我帽子~”

戴著亂糟糟“鳥窩”帽子的紙人小女孩，藏在香寶蠟燭店門一側后面的陰影里，小聲的對看店的趙木生控訴。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正在給你折嘛！”

趙木生把一張防水的牛皮紙平鋪在一張小桌子上，被這紙人小女孩叨叨的腦袋疼。

“帽子是怎么折來著？”

“這樣...這樣...然后這樣...”

香寶蠟燭店店外，有外人的腳步聲，趙木生連忙把走出門后陰影，在身前盯著自己折帽子的紙人小女孩推到門后藏著，免得突兀出現，嚇到了路過的人。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你別出聲，免得嚇到人了~”

還好只是過路的人，趙木生看不是客人，便又專心的給紙人小女孩折著帽子。

現在趙木生已經在香寶蠟燭店幫忙好幾天了，自從那天趙木生老老實實把賣了兩把香的五塊錢交給八婆之后。

八婆便把店里的生意交給了趙木生，賺的錢也讓他自己留著了。

至于這幾天，趙木生也知道了這呆在八婆身邊的小女孩，不是她孫女之類的人了。

畢竟不管趙木生再無知，好歹也知道人和人，不會有紙人的后代了。

待路人從店門口過去之后，紙人小女孩跳出來催促他。

“好了沒~好了沒~”

見趙木生磨磨蹭蹭的開始給自己折帽子，頂著“鳥窩”帽子的紙人小女孩嘴角的“一”字和“v”字來回切換叨叨他，好像真的和人說話動嘴一樣。

“你答應我，要賠我帽子的!”

“嗯嗯嗯！我這不是花了五塊錢，給你買了一大張防水的牛皮紙了，而且我這不是正在在折嘛!別催啊！”

趙木生隨口敷衍了一下，然后撓了撓頭，后面是怎么折來著...

這樣...

然后再這樣....

“好了試試吧！~”

在紙人小女孩期盼的目光里，一頂橫平豎直，毫無一點美感的超大號方塊鴨舌帽，出現在小方桌上。

紙人小女孩用兩個空洞的白色眼睛，遲疑的看向趙木生，然后用“翅膀”一樣的手握住大號鴨舌帽的帽檐，直接噼噼啪啪打在趙木生身上。

“太難看了，而且還不能變大，我才不要這樣的帽子，我要我原來的帽子，你快賠我原樣的~”

趙木生抬著兩只手，抵住她沒什么攻擊力的攻擊，有些不好跟她一個小孩子計較。

“不是都差不多嘛！你湊合湊合用，行不？”

這個紙人小女孩不依不饒的，就盯著趙木生。“不行！不行！我就要我原來的帽子？”

趙木生坐蠟，那個船型的帽子，他還真不會折來著，為了這點小事去問八婆，他就不太想見到那個冷冰冰的老奶。

趙木生看著“大號”的紙帽子，要是紙人小女孩真戴起來，直接都能把她整個人都遮住了。

對了！這紙帽子還能變大變小，這又是什么鬼的紙帽子啊！

“會不會你是把紙的大小說錯了，要不你把你那那鳥巢帽子拿下來拆開，我比比紙的大小？”

聽到趙木生要把自己帽子拿下來，這紙人小女孩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用手按住那個皺巴巴的鳥巢帽子。

“不許動我的帽子，我打你喲！”

趙木生看了看她半大的點的身板，不由得笑了笑。

“小屁娃娃！你一天天的想法怎么這么暴力呢！”

感覺自己被趙木生輕視了，紙人小女孩握著小拳，臉上很認真的開口。

“哼~就你這樣的傻大個，我一個打你十個！”

不過趙木生不是很了解紙人，都沒見識過的東西，只是認為這個小紙人在吹牛了。

“八婆！八婆在嗎？”

店外傳來一陣老奶的聲音，想來是來了個客人，沒一會兒一個老奶露面，眼神不太好，用手扶著門，盯著趙木生瞅了半天，他身旁的紙人小女孩也一動不動，猶如一個普通紙人似的。

“婆婆要買點什么啊？”

眼神不太好的老奶見是個年輕人在店里，開口詢問八婆的情況，趙木生只道自己是認了八婆做師傅，幫她看店了。

眼神不好的老奶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她站在店門口，又招呼著趙木生，去店里給她找了兩大支手臂粗的白香。

店里

弄不清出手臂粗的白香價格，趙木生對紙人小女孩指了指白香，示意她提示一下。

不過躲在門側的紙人小女孩手里拿著大號的方形鴨舌帽，嘴角直接從生氣的倒“∧”字口，變成了得意的“∨”字口。

紙人的表情變化，真是都毫無保留的寫在臉上了，一覽無余。

最后趙木生拱手拜托，這得意的抱著雙手紙人小女孩，才用一只手比劃了兩下，然后又茫然用兩只手比劃...

五十該怎么比劃，一二三四五六...

看著紙人小女孩茫然的掰著手指頭，趙木生一陣無語，一看就是小學都沒讀過的文盲。

還是趙木生悄悄的靠近紙人小女孩，問清楚了價錢，總感覺不可能是十二，成本都不止，所以自己猜了一個價。

“婆婆！兩只香五十塊錢，有點重，你家在的不遠的話，我幫你送過去了。”

這眼神不好的老奶，聽力還不好，重復了一聲，“嗯~五十？”

等了一會兒，沒得到趙木生的回應，她才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洗得發白的手絹包著的有零有整的錢，沾了一下嘴角的吐沫，抽了頂上一張綠色的一塊錢遞給趙木生。

“給~”

“啊？？？”

抱著兩只手臂粗的白香的趙木生，都有些懷疑是剛才自己給老奶說錯了價錢，于是大聲給又重復了一聲。

“婆婆是五十，不是一塊！”

“哦~是一塊啊！”

這個眼神不太好，耳朵似乎也不好的老奶，又把一塊錢收了回去，從那疊錢頭上，又抽出另一張一塊錢遞了上去。

“...”

趙木生不知道這老奶是怎么回事，只能抱著兩只白香走回店里，離這老奶遠一點。

見得如此，那老奶似乎眼神也變好了，耳朵也不聾了，“哎！等等小伙子！”

老奶把那一塊錢收回去了，從手絹包著的那疊錢下面，抽了一張五十遞了上去。

趙木生這才把兩只手臂粗的大白香，從店里抱了出來，伸手準備去接那五十塊錢。

“你不是說要給我送香的嘛~我家在九寨那邊的山上，你給我送過去吧！”

“九寨！”趙木生接錢的手，直接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然后擺了擺手。

“婆婆你還是去別處買白香去吧！我們這沒白香！”

要知道九寨可是離得六盤溪水鎮很遠，還在寨子還在山頭上，關鍵是上面住的還是不歸官府管的山民。

再說了，趙木生沒個代步的交通工具，犯不著為了五十塊錢，翻山越嶺的幫老奶送兩只香吧！

關鍵是，現在趙木生再笨，他也感覺到這老奶是來找事的人了。

“哈哈！小伙子！你手里的不就是白香嘛！”

那老奶頓時眼也不瞎，耳也不聾了，笑著指著趙木生手里的抱著的白香。

趙木生打定主意，不做這老奶的生意了，自顧自的強辯。“婆婆你看錯了，這是紅香。”

這老奶到也能隨機應變，咧著個嘴，遞過一張五十塊錢。“那就來兩只紅香吧~”

趙木生也是個要臉面的講究人，不能干那種第二次指鹿為馬，再改口的事，只能一錯到底，把手里的兩只白香交給了老奶，反而不急著從她手里接過了五十塊錢。

“先說好啊！老婆婆，九寨不送，真去送了，今晚我還能趕回家吃飯嘛！”

趙木生嘟嘟囔囔的樣子，不禁惹得老奶爽朗的一笑，自顧自的感慨。

“想不到啊！八婆倒是收了個笨徒弟啊！”

說完，這帶著笑容的老奶，看向一旁從v字嘴里吐出粉紅紙舌頭的紙人小女孩。

“你說是不是啊小甜妹，八婆的徒弟笨笨的！”

紙人小女孩似乎沒有在這老奶面前掩藏的樣子，反而撲到老奶懷里，趁機告起了趙木生的刁狀。

“瑤瑤姐！你要為我做主啊！他是個大壞人，把我的帽子弄壞了~”

趙木生現在大概也想明白一些東西了，這老奶是和八婆認識的人啊！

不過自己哪里笨了，第一次見你，認不出來人，這不是應該的嗎？

不過這老奶所指的笨，明顯不是那個意思。

一個人敢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表達出善意，這不是“笨”，又是什么。

趙木生看老奶可能抱不住兩只這么重的香，提出主動去幫忙送，雖然是好心，但也太容易被人算計了。

雖然趙木生被這老奶戲弄了一番，但也不生氣，畢竟對方看起來和八婆好像是十分相熟的樣子。

紙人小女孩和她這么親近，還撲人懷里，這她和八婆都沒這么近的關系吧。

不過這紙人小女孩，怎么這么愛和大人告嘴呢？

趙木生小聲跟這老奶跟前，辯解了一句。

“我說了賠她帽子了，只是還沒折出來，我可沒有耍賴啊！”

這老奶看了看紙人小女孩，這才注意到她腦袋上的皺巴巴的滑稽“鳥窩”帽子。

“咯咯~”

老奶不禁爽朗的仰頭笑了起來，最后還是在紙人小女孩“∧”口和空洞白色眼睛的注視下，她這才收斂爽朗的笑聲。

“好啦！好啦！小甜妹別生氣了，他不是說會賠你的帽子嗎？他不賠你帽子，你就去找你家八小姐，打他屁股就是了。”

這下紙人小女孩的口上的表情，這才從“∧”變成了相對平靜的“一”。

待這老奶安撫了一番紙人小女孩之后，這才把一封白色的信封交給了趙木生，略帶欣賞后輩的目光，她開口叮囑。

“這封信先交給你，等你師傅回來，你親手交給她就行！”

似乎想到了什么，這老奶又補充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別太再意！”

之后，這老奶抱著兩只白香走出去一截路，又回頭笑著看向趙木生。

“過兩天啊！跟著你師傅一起來九寨玩！”

趙木生聯想到老奶買的兩只白香，這...辦白事...去玩？？？

對了！九寨不是山民的地盤嗎？

那地方能去嗎？

那地方去了，他還能走得出來嗎？

要知道當初鹽城的妖妖靈，都差點全部折在九寨山民的手里，他們那有靈力的人可不少。

現在的九寨，那完全是個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啊！

“帽子~你賠我帽子...”

不等趙木生細想，又被這紙人小女孩吵吵她的帽子，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只能把那封白色的，外表沒有一個字的信封折起來，放在了褲包里，等見到八婆交給他。

“我說小屁孩，沒想到你名字叫這么可愛啊！小~甜~妹~啊！”

趙木生叫紙人小女孩的名字，故意賤兮兮拉長了尾音，逗得她嘴型都變成了““∧””字。

這兩日兩人...兩個會說話的生物一直在守店，多少也熟絡起來了，趙木生也能和這個有些愛胡鬧的紙人小女孩開開玩笑了。

這個叫甜妹的紙人小女孩嘴直接變成了“∧”字，有些不開心的開口。

“不許你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給八小姐叫！”

趙木生看到她生氣了，這才認真的看著她。

“那我要怎么叫你，總不可能像這幾天一樣，叫你小屁孩吧！”

小甜妹低著腦袋想了想，果斷拒絕“不行！你也不許叫我小屁孩！”

“那我就叫你小甜妹~”

“不行！我不許你叫我小甜妹，只有八小姐能這么叫我~”

...

最后兩人，就姑且這紙人小女孩算是個人吧，兩人反復拉扯了幾次，甜妹終于妥協了。

“好吧！趙木生，你可以叫我甜妹，但我是不可能叫你大哥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明顯趙木生想從小甜妹這里找大哥自信心的計劃失敗了，不過他也不沮喪。

主要是趙木生從小到大，似乎從未聽過水生叫過他一聲哥，這才從小甜妹這試試，能不能找補一些。

從水生身上找補，目前看是不可能了，從小比的學習、后面比的收入、媳婦，趙木生全方位被吊打，似乎這輩子都沒翻身做大哥的機會了。

不過，似乎可以從這個紙人小女孩身上再努力努力。

“甜妹！你為啥不能叫我大哥啊？”

甜妹紙人小女孩搖了搖頭，認真的扒拉著五個“手指頭”，算著自己的年紀。

“我活了多少歲，忘了...然后變成紙人一二三四五六...”

甜妹舉起了第二只手，比劃第六個手指頭，一直數到十，她伸出了彩色紙條喇叭裙的小短腿一看上面小圓頭鞋“十一...”然后另一只腳再伸出來“十二...十二...”

趙木生這才反應過來，合著這個叫甜妹的紙人小女孩不會計數啊！

她能數到的數字，最大也就是十二了。

“好啦！你就十二歲，我三十歲，我大，叫木生哥！”

甜妹妥協了，又似乎沒妥協。“哥~”

反正不帶名字，就不算叫趙木生了，至少心思單純的甜妹，是這么想的。

最終都沒上過小學的甜妹，手指頭和腳都用遍了，都只能數到十二，吃了沒文化的虧，被趙木生忽悠著叫了“哥”，從此總算是人生地位+1了。

趙木生并不是什么會忽悠人的大師，只能說甜妹接觸的人太少了，心思太單純了。

這么些天一起守店相處，趙木生多少從甜妹這也打聽出了些八婆的底。

鹽城某個大家族的小姐，甜妹似乎是她的貼身丫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成了紙人了。

趙木生這幾日和八婆相處下來，雖然這個老奶有些冷漠、潔癖、講究、傲慢、毒舌，但是也不像是個大壞人的樣子，她還把店里賺的錢都讓自己拿著呢。

所以甜妹應該不是她用了殘忍的靈門手段，留下的傀儡丫鬟，不然八婆也不會能放任甜妹和趙木生一起守店。

待到回去吃完飯前，八婆這才從外面回到香寶蠟燭店，趙木生照例把守店賺到的錢交給八婆，對方也沒要。

倒是那封白色的信，八婆避著身子，兩個指尖捏著信封一角接了過去。

看到八婆嫌棄，惹得趙木生翻了個白眼，徒勞的補充了一句。“我昨天才洗的澡~”

“哎呀呀！你昨天洗的澡了不起啊！今天都腌入味了，老身剛才隔著大半條街啊，都能聞到你這臘肉味了。”

聽到這老奶又要繼續毒舌自己，趙木生趕緊收拾了一下店門口，給小甜妹這個紙人小丫鬟揮了揮手。

“小甜妹我先走了啊！”

紙人小丫鬟連忙把小方桌的拆開的一大張牛皮紙遞給了趙木生，委屈巴拉的叫了聲哥。

“哥！帽子~我的帽子~”

好吧！甜妹這紙人小丫鬟到也挺執著，趙木生決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先把船帽折出來了。

“放心！”趙木生拍著胸脯保證。“白天你一直干擾我，晚上我肯定給你帽子原樣折出來了。”

八婆即使平常冷個臉，現在也有繃不住表情，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有些詫異的樣子，這兩人之前不是還吵吵鬧鬧的嗎，現在怎么這么好了。

“好了甜妹，閉門吧，去準備些清水來，老身要洗一洗手...”

隨著八婆進門后，香寶蠟燭店兩扇門合了起來，趙木生的身影在團街心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