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廊
很多年前,我在發廊工作過一段時間,做過地地道道的發廊妹。工作是我自己找的,面試很簡單,老板問我會洗頭嗎。我說會,洗頭誰不會啊。我們就這樣一問一答,就這么簡單。當時他們正缺洗頭妹呢。
發廊里有男孩和女孩。男孩負責剪頭、染發、焗油;女孩負責洗頭、洗臉、按摩。我很快就學會了各種洗頭的方式,還有如何說服客人舒舒服服洗個臉。我還會將鏡子、玻璃窗擦得干干凈凈。老板很開心。
發廊里天天播著舞曲,他們個個都喜歡跳舞,但個個都跳得很業余,個個走起路來,屁股都會跟著節奏一扭一扭的。這些我都學會了。
那會兒城中村里的發廊還會掛木村拓哉、深田恭子、酒井法子的海報,還有一些港臺明星的海報。發廊會播一些勁歌勁曲,有些歌聽起來特別怪,整個調調都變了。記得其中有一首本來是謝霆鋒唱的,改編成舞曲后,節奏很歡快,但謝霆鋒的聲音全變了,聽起來像是一個雞嗓子的人在唱歌,很滑稽。每次播到這首“舞曲謝霆鋒”,我就在那大笑。
來發廊的客人,什么樣的人都有。有些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嘴巴很賤;有些人滿身都是文身,但說話像個娘娘腔;有些人毛手毛腳,小動作特多,碰到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停止揉他的頭發,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還有些人來發廊,想了半天想剃個光頭;也有些人很爽快,一進門就直截了當,指著郭富城的海報說,我要剪這個發型。
給客人洗頭,肯定要陪他們聊天吹水的。
你年紀多大,哪里人?
你猜。
你什么星座的,有沒有男朋友?
你猜嘛。
就這樣猜一猜、聊一聊,一天就過去了。
有一次,一大早來了一幫人。神經病,說要在發廊里頭拍電影。老板一開始不愿意,怕麻煩。后來他們磨了半天,老板才同意,但也不能搞太久。老板一臉不耐煩。他總是一臉不耐煩,開心的時刻很短暫,一天就那么幾個瞬間,都是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他可能是看了某些管理學的書,要在員工面前建立一種威嚴。但,何必呢,他其實是個很可愛的人。
拍電影的那些家伙得寸進尺,說要追求真實感,想讓發廊的洗頭妹來演洗頭妹。結果又挑了負責收銀的來演洗頭妹。這個可以理解,因為她最漂亮。但她笨啊,沒有表演天賦。她手在抖呢,太緊張了,我去,一開始就搞錯,將護發素當洗頭水來涂,然后就是吐舌頭。哎呀,我真的是煩死她了。
最后,她還是演不了洗頭妹,演不出導演追求的那種真實的感覺。她怎么演得了啊,她本來就是個收銀的嘛,要真實的感覺應該叫她去演收銀啊,叫她去演洗頭不就是追求虛假嘛。經過一番折騰,我估計她現在連收銀的都演不了。她臉都青了,都快哭了。把我們給笑死了。
沒辦法,只能換人。大家在那里商量,導演看著墻上深田恭子的海報嘆氣,我心想他會不會在想:要是深田恭子在就好了,可以讓她來演。我的臉雖然和深田恭子差十萬八千里,但我的身材和她差不多,而且我很醒目。我就跟導演說,我會演,我來試試。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演,但,管他呢,人生如戲嘛。
不過說真的,一開始對著攝像機還真別扭。那玩意讓人緊張。但,管他娘呢,戲如人生嘛,很快我就習慣了,進入角色。忘詞了,我就瞎說,就像平時那樣跟客人瞎聊胡扯。結果導演很喜歡,說臺詞改得很好、很經典;演得也很好、很自然。他問我有沒有學過。我很開心,我說我沒有學過,但我喜歡看電影,我就是一個電影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