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最新章節(jié)

書友吧

第1章

何家。靜之默默將電視打開。那是一臺十二英寸黑白小電視,不知為什么,卻調(diào)不出圖像來。

幾人的目光都望向電視,電視屏幕雖然一片雪花,卻終于出了聲音:“據(jù)我省氣象臺報道,我省地區(qū),氣溫驟降。尤其黑河地區(qū)一帶,普降大雪,交通中斷,形成雪災(zāi)……”

傍晚時分,大雪紛飛,風(fēng)聲如嚎。一個小村子幾乎被埋在雪中,只露房頂。在人家和人家之間,挖出一米多深的通道,像戰(zhàn)壕。

兩個人袖著手在通道中行走。

遠(yuǎn)處傳來狼嚎聲。

兩個人大聲喊著說話:

“這兩天,怎么狼叫得起勁了?”

“餓的唄!逮不著吃的,想進(jìn)村,又不敢!”

“知青一走,連隊(duì)人少多了,連狼也放肆了,還要進(jìn)村吃人咋的!”

“那可沒準(zhǔn),得囑咐女人孩子小心點(diǎn)兒!”

一幢屋子里聚著些男人,其中有林超然和張繼紅。林超然襖袖戴著黑紗。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說話。他是從前的連長,現(xiàn)在的隊(duì)長。

隊(duì)長:“超然我就不介紹了。小何在連里當(dāng)知青副指導(dǎo)員時,他常來。咱連里還常開玩笑,說他是咱連女婿……”

一個男人:“別咱連咱連的了。現(xiàn)在兵團(tuán)又改成農(nóng)場了,連隊(duì)又叫生產(chǎn)隊(duì)了,你也不是連長,是生產(chǎn)隊(duì)長了……”

隊(duì)長失落地:“是啊是啊,不說那些。”他看著張繼紅問:“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張繼紅:“我以前是三師十七團(tuán)的,現(xiàn)在改成什么農(nóng)場了我也不清楚……我和超然這次不請自到,是想借點(diǎn)兒肉,借點(diǎn)兒面……”

另一個男人:“借點(diǎn)兒?借點(diǎn)兒是借多少?”

聽他的口吻,分明不怎么愿意。

張繼紅:“最好能讓我倆帶走百多斤豬肉,十來袋面粉。如果是精面粉更好……”

那男人:“還精面粉!”扭頭對別人小聲說:“聽他話好像該他們的。”

張繼紅聽到了,尷尬地看著林超然。

林超然干咳一聲,歉意地:“我也知道,我們四十幾萬知青呼啦一走,北大荒又冷清了。說實(shí)在的,我也不好意思來。何況這里也不是我從前的連隊(duì),只不過是我妻子從前的連隊(duì)……”

門忽然開了,剛才在外邊朝這里走來的兩個男人進(jìn)入。

其中一個一看到林超然就大呼小叫:“超然,想你呀!小何呢?沒跟你一塊兒來?”

隊(duì)長向他指指自己襖袖……他這才發(fā)現(xiàn)林超然襖袖上戴著黑紗,愣住。

另一個已明白何凝之為什么沒來了,扯他一下,和他一起坐下了。

林超然低了一會兒頭,抬起頭接著說:“凝之生前也很想大家。如果她還活著,肯定跟我一塊兒回來……哈爾濱不少咱們兵團(tuán)的返城知青還沒找到工作。”看著張繼紅又說:“我倆在夏天里組織大家組裝過舊自行車,還賣了點(diǎn)兒錢大家分分。但冬天一來,行不通了。所以,又組織大家包凍餃子賣,希望春節(jié)前都能多少再分點(diǎn)兒錢……可你們也都知道的,在城市里,糧食是定量的,得憑購糧證買。肉得憑票,非年非節(jié)不發(fā)肉票。所以我們就想到了回來借……等我們以后混好了,加倍奉還……”

隊(duì)長:“超然,你不說這話了行不?越說越外道了。北大荒是有人情味兒的地方。你倆那份兒返城的歉意,也不必一再表達(dá)了。兵團(tuán)那十年里,有你們四十幾萬知青在,熱鬧,也確實(shí)多向國家交了許多糧。但年年虧損也是真的。虧就虧在你們四十幾萬知青每年的工資方面,那每年都是幾個億。對于國家,對于北大荒,你們返城了究竟是好是不好,那得兩說著……”

后進(jìn)來的一個男人打斷了隊(duì)長的話:“隊(duì)長你也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要說就說當(dāng)下的事兒!超然,你們不就是需要面,需要肉嗎?面我家不多了,但我上個月剛殺一口豬,你干脆帶走半扇豬!凝之她曾經(jīng)是我兩個孩子的老師,沖哪方面我都不能小氣!”

與他同時進(jìn)屋的男人:“面我家有成袋的,一會兒你跟我回家扛去!”

又一個男人站起大聲地:“那就都別瞎耽誤工夫了!凡是家里有的,都回家扛出來往車上裝吧!他倆不是說今晚不能住下嗎?”

“成!”

“就這么辦!”

“既然來了,那就不能叫你倆空手回去!”

“是啊。如果空手回去,那成個什么事兒!”

男人們七言八語說著,紛紛站起。

隊(duì)長:“別急,別急,都別急嘛!”看著林超然和張繼紅又說:“非連夜走不可?”

林超然:“火車站那兒還有幾名返城知青在等著,要趕明天早晨開往哈爾濱的那趟車,怕他們等急了。”

張繼紅:“再說哈爾濱也有些兵團(tuán)的哥們兒在盼著我倆早點(diǎn)兒回去。我倆一離開,他們沒主心骨了。”

隊(duì)長:“好。不強(qiáng)留。那什么,多套兩架爬犁,多去些人,負(fù)責(zé)安全送到火車站。這幾天夜里鬧狼,有獵槍的都帶上!也多扎些火把帶上!”

村口。三架爬犁蓄勢待發(fā)。一架爬犁上裝著東西,坐著林超然和張繼紅;另兩架爬犁上坐著些摟抱獵槍的、持火把的男人。但火把都還沒點(diǎn)上。

老人、女人、孩子們在相送。

隊(duì)長:“都甭等我發(fā)話了,走啊!”

三架爬犁駛動了。

三架爬犁疾駛在雪原上。

“駕!駕!”之聲及鞭聲不絕于耳。

有人指著說:“看!看!他媽的有狼跟上來了!”

接著有人說:“一、二、三……六只!……那兒又一只,七只!……”

黑夜中,一雙雙綠眼睛分左右兩邊追上來。

狼嚎聲。

爬犁上有人喊:“不讓它們總追著!點(diǎn)上火把!”

于是每架爬犁上都燃起了火把;然而狼群還是跟著。一條條狼影從爬犁兩邊奔過。

男人們的咒罵聲:

“媽的,怎么都不怕火了?”

“餓急了唄!”

“震懾震懾,給它們一槍!”

“別,看驚著馬!”

但槍聲已響……果然,有馬受驚了;一架爬犁斜駛開去,并且沒多遠(yuǎn)翻了。人在地上,火把也掉落了。

但見幾條狼影向那三人撲去。

這邊載人的爬犁上有誰大喊:“快撿起火把!”

那三人撿起了火把,威嚇狼群。

這邊車?yán)习謇兆×藘善ヱR,爬犁上的四人跳下馬車跑去解圍,奔跑中有誰又放了一槍。

林超然和張繼紅坐的爬犁駛出了很遠(yuǎn)才勒住,車?yán)习宸瞪聿倨饦專榱嗣椋畔铝耍瑩?dān)心地:“瞄不準(zhǔn),怕傷著人。”

張繼紅欲下爬犁,林超然拽住了他。

林超然:“你赤手空拳跑過去能起什么作用!”

他從車?yán)习迨种袏Z過獵槍,瞄準(zhǔn)。

砰……

張繼紅:“好!撂倒一只!”

車?yán)习澹骸敖o你子彈!”

林超然接過子彈,壓上膛,又瞄準(zhǔn)。

砰……

雪原上……剩下的綠眼睛停止不前了。

狼嚎聲似乎有了種悲哀意味。

三架爬犁又行駛在雪原上,火把照亮男人們的臉。一場驚險之后,還都有些興奮。

一架爬犁上有人問:“剛才誰開的槍那么有準(zhǔn)頭?兩槍打死了兩只狼,彈無虛發(fā)嘛!”

另一架爬犁上有人回答:“是林超然!”

其他男人議論:

“小子行啊,不愧在戰(zhàn)備連待過!”

“光兩張狼皮在哈爾濱就能賣不少錢!他可沒白回來一趟,還發(fā)了一筆!”

“他說不要!讓咱們賣了,把錢分分,算給各家孩子的過年禮錢啦!”

“這才夠意思嘛!”

哈哈哈哈……

男人們的笑聲中,三架爬犁漸遠(yuǎn)。

白日。哈爾濱市工商局會議室。

局長也就是小韓他父親在主持會議。

韓局長:“賣假牌車的現(xiàn)象還沒查清楚,現(xiàn)在又出了賣凍餃子的現(xiàn)象,市里領(lǐng)導(dǎo)把我找去嚴(yán)肅批評了一頓……”

小韓:“哪座城市沒有賣假牌自行車的現(xiàn)象?至于那么當(dāng)回事兒嗎?”

韓局長:“你是不是了解點(diǎn)兒什么情況,徇私不報啊?”

小韓:“爸,這您可冤枉我!”

韓局長嚴(yán)厲地:“出去!”

小韓:“我怎么了您發(fā)脾氣?”

韓局長一拍桌子:“我叫你出去!”

小韓:“那您也得說出個理由!”

一名老工商將小韓拉起,勸了出去。

韓局長:“不像話!開會時叫起爸來了!這是在局里,又不是在家里!假牌自行車的事,要繼續(xù)抓緊查!飛鴿也有了,永久也有了,鳳凰也有了,那都是人家上海、天津的名牌!人家兩市工商的同志來咱們哈市開會,在存自行車處發(fā)現(xiàn)了那種拼湊組裝車!咱們市的面子栽大了!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嚴(yán)加懲處!凍餃子的事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象對不對?”

有人匯報:“對。我們的同志還沒親眼看到過,但接到了七封舉報信……”

韓局長:“這現(xiàn)象比假牌自行車的事更要及時查清,嚴(yán)肅懲處!否則,如果有市民吃出問題來,那我們工商責(zé)任大了。”

又有人說:“局長,既然市里領(lǐng)導(dǎo)都很重視了,能不能請公安的同志配合一下,那樣執(zhí)法的威力會強(qiáng)不少。”

說這話的是位四十來歲,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女同志。

韓局長:“同意。你先跟公安的同志溝通一下。如果需要,我親自給公安局長打電話。”

組裝自行車的那個小廠院里。這兒那兒,包括犄角旮旯都打掃得很干凈。院里臨時用磚和木板搭起了些架子,放著大大小小的面板、菜板、蓋簾子什么的,其上凍著餃子。

屋里。些個男女返城知青守著兩大盆餡兒在包餃子,邊包邊說話,靜之也在其中。

“自從我家面板拿這兒來了,我媽一要做面食,我就得到鄰居家去借面板。”

“那有什么法子呢,我家的面板不也貢獻(xiàn)這兒來了嗎?誰叫咱們既接不了班,又不是考大學(xué)的料,而且還沒門路呢!”

“哎哎哎,你們女的就別抱怨了!我們這幾個大老爺們兒,要是整天和你們一塊兒包餃子,還得每天晚上偷偷地賣,說起來多丟面子啊!”

“面子重要,生存更重要啊!聽說,香港、臺灣早就有了餃子機(jī),一臺機(jī)器比一百多雙手包得還快!”

“我盼著那么一天,要不咱這兒成了自行車廠,要不有了那么一臺餃子機(jī)。總之,那咱們好歹也算是工人,現(xiàn)在咱們這算什么?”

靜之卻沒說話,飛快地?fù){皮兒。

有人問她:“靜之,今天怎么話這么少啊?”

有人接言:“人家現(xiàn)在是黑大法律系的大學(xué)生了,跟咱們說不到一塊兒了嘛!”

靜之這才苦笑道:“我有我的愁事兒,以后四年,如果靠爸媽給的錢買飯票的話,那不也同樣沒面子嗎?”

門一開,李玖進(jìn)來了,拿著用紅繩扎成一卷的掛歷。

李玖:“好熱鬧啊!”

靜之:“拿的什么?”

李玖:“掛歷。”

靜之:“掛歷?什么掛歷?快打開看看!”

李玖解開了系繩,一幅條形大掛歷呈現(xiàn)在靜之面前。上面印的是古代山水畫。

靜之:“太美觀了!哪兒來的?”

李玖一頁頁掀著掛歷,同時說:“市政府發(fā)給各局和離休老干部的,有人也給了我爸這么一幅。我呢,來這兒找靜之她姐夫,有件麻煩他的事兒。又快過春節(jié)了,不好意思空手,臨出門就帶來了。靜之你要是喜歡那就拿回你家去,反正給了你給了你姐夫,都能代表我的心意……”

一個姑娘說:“這么珍貴的東西你送人,你爸媽舍得呀?”

李玖:“他們舍不得也得舍得啊。在我們家,我的事兒壓倒一切!”

靜之:“我做主了,先掛這兒吧,讓大家欣賞幾天!”

李玖將掛歷掛在了一面有釘子的墻上,問靜之:“你姐夫不在這兒?”

靜之:“和張繼紅大哥在里屋炕上睡著呢。他倆昨天后半夜才從兵團(tuán)回來,估計(jì)一路沒在車上合過眼。洗洗手,幫我搟皮兒。他們那么多人包,我有點(diǎn)兒供不上了。”

她放下?lián){杖甩雙手。

李玖洗罷手,幫她搟,同樣搟得飛快。

靜之:“找我姐夫什么事兒?”

李玖:“還不是我和羅一民的事兒!我倆的事兒他不關(guān)心可不行!”小聲地:“我跟你講,我倆都那樣了!去年春節(jié)前那樣好幾次……”

靜之:“哪樣了啊?”

李玖:“別裝糊涂!”

靜之明白了,笑她:“小聲點(diǎn)兒。”

李玖:“我兒子都五六歲了,還怕別人議論那種破事兒呀?”

靜之:“破事兒你還讓慧之為羅一民倒騰壯陽的偏方!”

李玖在靜之手背上擰了一下:“你也給我小聲點(diǎn)兒!這個慧之,囑咐她保密,她到底還是泄密了!我也不是為了那事兒,一民他確實(shí)腎虧,他腎虧,對他自己也不利嘛……”

靜之笑道:“得啦,別解釋了,越描越黑!”

李玖:“讓你給描黑的!哎,啥時候吃你和小韓的喜糖啊?”

靜之憂郁了:“也許,你還真吃不上了……”

李玖:“咋了?他家條件那么好,人我也見過,長得挺帥,你可別眼光太高!”

靜之嘆口氣:“一言難盡,以后再跟你細(xì)說。”

她將包好的餃子托在手心呆看,陷入了回憶……

黑大的一間小教室。黑板上寫著“首期讀書會”五個美術(shù)字,課桌擺在了一起,靜之等十二三名男女同學(xué)在交流。而桌上,擺著厚厚薄薄幾本魯迅的書。

一名男生在發(fā)言,很激動的樣子:“我認(rèn)為,魯迅先生當(dāng)年所揭示的國民劣根性,無非兩點(diǎn)。一曰奴性,二曰看客心態(tài)。而這兩點(diǎn),在‘文革’中又全面呈現(xiàn)了一番。在我們那一所中學(xué),有些紅衛(wèi)兵學(xué)生往老師脖子上拴鐵鏈子,逼迫老師在地上爬,還要學(xué)狗叫,就因?yàn)槟俏焕蠋煹某錾硎琴Y本家。并且指著說,看,資本家的乏走狗就是這個鳥樣子!許多同學(xué)都圍觀了,我也是圍觀者之一。有人還笑,我也笑……”

敲門聲,一名同學(xué)起身開了門,叫靜之:“靜之,有人找。”

靜之起身出了教室。

見門外是穿著工商制服的小韓。

靜之:“工作落定了?”

小韓:“這不是制服都穿上了嗎,怎么樣?”

靜之:“挺合身。”

兩人在校園里走著。此時已是深秋,樹上地上,一片金黃的葉子。

靜之:“你不是說,還要考一次嗎?”

小韓:“我爸媽說,其實(shí)也沒那必要了。”

靜之:“你爸媽給你解決的工作?”

小韓:“我不靠他們靠誰?‘文革’中被改造了十來年,受了許多苦,讓我進(jìn)工商局,也體現(xiàn)著組織上對他們的精神賠償。”

靜之:“如果對干部們都按這種賠償,好工作還不都讓你們干部子女占了?”

小韓:“別動不動就以批評的眼光看一些事……”

靜之:“對于中國,有些現(xiàn)象現(xiàn)在不批評,將來成后患!”

小韓:“我怎么聽著,好像‘文革’在你這兒還沒結(jié)束似的?”

話不投機(jī),靜之抬頭望天,望樹上的黃葉。

小韓:“別一句話不愛聽就那副嘴臉。”

靜之倏地將目光瞪向他。

小韓:“用詞不當(dāng),收回收回。我找你有重要的事商議!”

靜之:“請簡單點(diǎn)說,我在主持討論會。”

小韓:“還是那件事兒。我爸媽的意思是,現(xiàn)在你考上了大學(xué),我的工作也落定了……”

靜之:“可我現(xiàn)在還是學(xué)生!”

小韓:“已經(jīng)當(dāng)爸爸媽媽了的還有是學(xué)生的呢,學(xué)校又不是不允許你這種年齡的女生結(jié)婚!我爸媽將新房都替咱們解決了!大兩居,還是木板的地,朝陽,老式的俄式樓房。我去看過了,特滿意,相信你也會滿意……”

靜之:“我的態(tài)度不變,不畢業(yè),不結(jié)婚!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太久。”轉(zhuǎn)身欲走。

小韓抓住了她的手腕。

兩人互瞪。

小韓:“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靜之:“如果是那樣,我會當(dāng)面向你作出坦率的聲明。”

小韓一拽,將她拽到了跟前,臉對臉地瞪著她,審問地:“你和你姐夫是怎么回事?”

靜之掙了掙手腕,沒掙開。

小韓:“老實(shí)交代!”

靜之:“不放開我咬你手了啊!”

小韓:“別以為我什么都蒙在鼓里,我發(fā)現(xiàn)過你挽著他走!從那以后……”靜之咬他手。

小韓哎喲一聲,放開了靜之的手腕。

靜之:“說下去。”

小韓:“你還真使勁兒咬啊!”舉起了手。

靜之:“敢!不想談戀愛了是不是?”

小韓:“你總這樣拖著我,我還怎么跟你談下去?”

靜之:“你居然暗中監(jiān)視我,我又怎么跟你談下去?”

小韓:“我是干部子弟,工作好,又有房,不是除了你何靜之就找不到老婆了!”

靜之:“那你他媽的就去找!”轉(zhuǎn)身便走,走了兩步,回頭又說:“如果讓我在你和我姐夫之間選擇,我當(dāng)然會選擇他!”

小韓望著靜之的背影走遠(yuǎn),氣極,踹樹,踹疼了腳。

教室里。同學(xué)們在聽靜之發(fā)言。

靜之:“我承認(rèn),剛才大家對國民劣根性的看法都有道理。但我同時認(rèn)為,奴性也罷,看客心態(tài)也罷,其實(shí)也是全人類的劣根性,需要文化進(jìn)行特別長期的啟蒙影響才能改掉。《巴黎圣母院》中,加西莫多在廣場上受鞭笞時,不是也有成千上萬的人在看戲似的圍觀嗎?《紅字》中的女主角受羞辱時,不是有圍觀者用馬鈴薯砸她嗎?只不過,中國需要有雨果,有霍桑,現(xiàn)在還沒有……”

一名女生:“我們也需要中國的《復(fù)活》,我們需要懺悔的精神和自我救贖的意識。”

一名男生:“從前我們還有梁啟超、魯迅。”

另一名女生:“我覺得中國文化中只有魯迅是不夠的。”

靜之:“最近我讀到了一本關(guān)于聞一多的書。他的清華好友潘光旦留美時,他還在清華。潘光旦是在美國讀優(yōu)生學(xué),在寫給聞一多的信中,批判了中國多生而無優(yōu)生意識的弊端,這基本上也是一個事實(shí)。但聞一多在回信中說:如果你想要據(jù)此證明中華民族從根本上就是一個劣種的民族,那么我將在你回國之前買一把手槍,一見到你就親手打死你!”

同學(xué)們都笑了。

門突然開了。小韓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何靜之,你給我出來!”

靜之霍地往起一站:“韓士強(qiáng),你想干什么?”

小韓一言不發(fā)往教室里闖,幾名男生擋在了他面前。

靜之:“有勞你們幾位,把他給我拖走,一直拖到校門外!”

小韓被拖走了。

靜之生氣地:“豈有此理!”

門突然又開了,闖入兩名公安人員,其中一名舉著搜查證喝道:“都別動!我們是公安人員,有搜查證。”

大家都吃驚地呆住。

立刻又進(jìn)來兩名工商人員,其中一人是小韓。

小韓與靜之四目相對,他避開了目光,而靜之卻瞪著他。

另一名工商:“他們兩名公安人員在配合我們工商部門打擊投機(jī)倒把、非法牟利行為!人贓俱在,你們還有什么可說的?”

里屋。睡在炕上的林超然和張繼紅驚醒了,一齊匆匆穿衣服。

外屋。那名年長的工商指著一個銹跡斑斑、看上去很重的鐵柜子問:“這是什么?”

“保險箱。”張繼紅的聲音。

年長的工商一回頭,見林超然和張繼紅已從里屋走出,張繼紅還在扣襖扣。

年長的工商:“鑰匙在誰那兒?”

張繼紅:“在我這兒。”他腰帶上有條鏈子,鏈子上就那么一把鑰匙,顯然,那是他極重視的一把鑰匙。

年長的工商:“打開。”

張繼紅瞪著對方不動。

年長的工商:“叫你打開,沒聽到?”

張繼紅看林超然。

林超然點(diǎn)頭。

那鐵柜有密碼。張繼紅旋轉(zhuǎn)密碼。

小韓對其他男返城知青嚴(yán)肅地:“都站墻邊兒去,不許靠墻。”

林超然看小韓一眼,靜之看林超然,林超然苦笑。

沒人動。

小韓一個個推大家。

有一人也推小韓。

一名公安:“想干什么?老實(shí)點(diǎn)兒。”

柜子打開了,里邊是些分面值擺放的錢,還有幾摞硬幣。

年長的工商:“小韓,把錢收了。”

小韓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個半大不小的信封,將錢收入進(jìn)去。

靜之忍不住地:“韓士強(qiáng),那可是他們最近才掙到的辛苦錢。”

小韓:“也是贓款。”

張繼紅上前一步,抓住了小韓衣領(lǐng)。

一名公安用警棍朝張繼紅一指:“你想阻止執(zhí)法?”

林超然:“繼紅!”

張繼紅松手了。

年長的工商研究那柜子:“你們真夠能耐的,還組裝起保險柜來了!”

一名男返城知青:“那是我們從廢品收購站買的,改造一下自己用犯法嗎?”

年長的工商:“但收購舊自行車,拆卸、組裝、銷售就是犯法。組織在一起,包那么多餃子四處賣,也是犯法。”一指保險柜,對小韓又說:“這也是物證,搬車上去。”

小韓讓一名公安替他拿著公文包,雙手抱保險柜,卻怎么也抱不起來。

林超然:“小韓,別費(fèi)勁兒了。那是日本軍用的,很沉。”

小韓作罷,朝年長的工商搖頭。

年長的工商:“你們認(rèn)識?”

小韓難堪地:“一般性的熟人。”

年長的工商問林超然:“想必你是林超然啰?”

林超然點(diǎn)頭。

年長的工商:“叫你的人將院里那些凍餃子弄車上去。”

林超然:“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會聽我的了。”

一名公安:“小韓,我倆幫你。”

小韓:“怎么弄車上?”

年長的工商:“全倒小卡車車廂里就行。”

林超然:“往車上一倒,那就全臟了。臟了就不能吃了,浪費(fèi)了。現(xiàn)在的中國,吃餃子是一種幸福。如果那么多好端端的餃子全浪費(fèi)了,你一點(diǎn)兒不心疼嗎?”

年長的工商:“別聽他的。聽我的。”

李玖突然:“慢!”

于是小韓等四人的目光望向她。

年長的工商:“你又是什么人?”

李玖:“院里的餃子全是我花錢雇他們包的,歸我所有!你們誰敢動一指頭,那就是侵犯私有財(cái)產(chǎn)!”

年長的工商光火了:“跟我耍潑?我不吃你這套!”

李玖也大光其火:“誰耍潑了誰耍潑了?我向你作聲明你為什么侮辱我?你說你說你說!”瞪著小韓又嚷嚷:“姓韓的,我知道你爸是工商局長!今天他不道歉,我鬧到你爸的辦公室去!還有你們兩個公安的也給我聽明白了!我爸和你們局長和市里的領(lǐng)導(dǎo)那都是有交情的!如果我不高興了我爸那也就不高興了!如果連我爸都不高興了,那也沒你們高興的日子了!總而言之,敢動我一個餃子的,我叫他一輩子再吃餃子的時候就想到我,一想到我就鬧心!”

李玖連嚷嚷帶比畫,小韓們連連后退。

年長的工商:“把他們都請車上,走!”

他一說完就識相地轉(zhuǎn)身而去。

一名公安:“各位理解理解,我們是奉命行事,請吧!”

靜之:“韓士強(qiáng),我也不例外嗎?”

小韓:“這話你別問我,我說了不算。”

另一名公安:“女的也請配合配合,啊?”

片刻,屋里只剩靜之、李玖、小韓和一名公安了。

那名公安對靜之客氣地:“你也請吧。”

靜之:“我為什么要跟你走?我是黑大的學(xué)生,來看一個人的。”

她掏出學(xué)生證遞向那名公安;對方接過看一眼,還給她,接著看小韓。

小韓:“我認(rèn)識她,她確實(shí)和咱們查的事無關(guān)。”

靜之:“韓士強(qiáng),心里幸災(zāi)樂禍?zhǔn)遣皇牵俊?

小韓:“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卑劣。”朝那名公安一擺頭,兩人也離去。

小韓和年長的工商坐在工商局的車?yán)铮觊L的工商坐駕駛座。

年長的工商:“那比比畫畫亂嚷嚷的女的,她爸究竟是什么人?”

小韓:“木匠。”

年長的工商:“木匠?當(dāng)時讓她唬住了。”

小韓:“八級木匠。”

年長的工商:“十八級那也是木匠!”

屋里。

李玖埋怨靜之:“我咋說的?后悔了吧?你要是和小韓還好好地處著,憑他爸是局長,林超然是你姐夫,怎么也不至于是剛才那么一種局面!起碼他小韓會向你通風(fēng)報信兒……”

靜之:“李玖你在這兒守著,我沒回來,千萬別離開!”

她一說完沖了出去。

何父當(dāng)校長那所中學(xué)。剛下課,何母走出。

“媽……”

何母一轉(zhuǎn)身,見靜之站在教室門旁。

何母:“有事兒?”

靜之懇求地:“媽,放學(xué)后你留下十名學(xué)生行不?”

何母:“為什么?”

靜之:“把他們借給我……”

何母:“借給你?你頭腦出問題了?學(xué)生又不是物品,老師有什么權(quán)力將學(xué)生借給別人?荒唐!”

靜之:“媽,我要辦點(diǎn)兒事兒,缺人手,想求你派十名學(xué)生幫幫忙……”

何母:“這倒可以考慮,那也要看公事私事。”

靜之:“我姐夫他們那兒包出了好多餃子,今天晚上必須賣出去……”

何母:“絕對不行!我怎么可以派給你十名學(xué)生,讓你帶著去賣餃子?又不是義賣!說你荒唐,你就是荒唐!”

何母轉(zhuǎn)身便走。

靜之呆望著母親背影。

何母回頭又說:“你是大學(xué)生,也不許你幫那種忙!”

中學(xué)操場上。蔡老師帶領(lǐng)一個班的學(xué)生在跑步。

走在操場上的靜之望著站住了。

“蔡叔叔……”

蔡老師一轉(zhuǎn)身,見靜之站在跟前。

蔡老師:“有事兒?”

靜之:“蔡叔叔,我要做件事兒,需要人手幫忙……”

蔡老師:“沒問題,我這就可以派給你幾名學(xué)生……”

靜之:“謝謝……不用了。”

她發(fā)現(xiàn)父親走出了教學(xué)樓,正大步走過來。

靜之轉(zhuǎn)身便走。

蔡老師困惑。

何父:“靜之!何靜之你給我站住!”

靜之拔腿就跑。

黑龍江大學(xué)。靜之那個宿舍里。

靜之愁眉苦臉,同宿舍的女生七言八語:

“幫你姐夫他們賣餃子?能讓我們抽幾成?”

靜之:“賺頭很少,沒成可抽。”

“那不成剝削了?我們黑大學(xué)生的時間就那么不值錢啊?不去!”

靜之:“我這不是在哀求大家?guī)兔β铮《冀o我個面子,行行好嘛!”

“看看,都快急哭了!好吧,你何靜之的面子我不能不給,我去!”

“大學(xué)生就是要體驗(yàn)各種各樣的生活,尤其那種不容易的生活,我也去!”

“你們先都別急著表態(tài),有個幕后情況得搞搞清楚!”一名女生繞著靜之邊轉(zhuǎn)邊說:“你說與對象分手,嘎巴溜脆地就分手了。分手之后,情緒還沒受多大影響。并且呢,動輒‘我姐夫’長‘我姐夫’短的。老實(shí)交代,你什么打算啊?是不是愛上你姐夫了呀?”

靜之被問呆了。

“不回答都不去!”

“回答了也要看是不是真話!”

“對!要聽真話!讓假話見鬼去!”

靜之:“真話就是……就是……我姐夫他們太不容易了,如果我不是考上了大學(xué),也是他們中的一分子。我心疼他們!”

一女生大叫:“他們他們!這叫什么回答!剛才問的是你是不是愛上了你姐夫!”

靜之:“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愛情起初都這么糊里糊涂的!她這么說,也等于承認(rèn)是愛上了!”

靜之著急地:“歪曲!強(qiáng)加于人!”

同學(xué):“安靜!靜之,還希望我們都去不?”

靜之:“都快跟我走哇!”

那同學(xué):“別急,少安毋躁。現(xiàn)在只回答我一個人的話——你心疼他們是吧?”

靜之點(diǎn)頭。

那同學(xué):“他們中包括你姐夫是吧?”

靜之點(diǎn)頭。

那同學(xué):“問完了!”看周圍同學(xué),又說:“都明白了吧?”

被看的同學(xué)一個個點(diǎn)頭,也不知真明白了還是假裝明白了,更不知明白了什么。

靜之突然地:“我愛他!我愛上了我姐夫!這么回答你們滿意了吧?”

那名“誘供”的同學(xué):“早承認(rèn)不就拉倒了嗎,多耽誤工夫啊!”

靜之眼里卻已含著淚了。她是急的,也是氣的。其實(shí)她是被逼的才那么說。

一名女生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呻吟般地:“我的上帝,太激動人心了!”

兩名女生幾乎同時從左右兩邊摟住了靜之,同時親她臉頰,同時說:“你太令人欽佩了!太浪漫了!太有情調(diào)了!太……”

“真愛真愛!真愛就是這么不管不顧的!”這么說的女生在發(fā)呆且自言自語。

另一名女同學(xué):“看她,快哭了!對于咱們女性,真話被從內(nèi)心里逼出來的時候,眼淚往往也就被同時逼出來了!”

又一名女生舉臂高呼:“真話萬歲!真愛萬歲!”

靜之一一指著同學(xué)們說:“都得去!誰不去我跟她絕交!”

同學(xué)們:“去!去!”“當(dāng)然都去!”

于是一個個穿襖,穿鞋,扎圍巾。

靜之們走出宿舍,在走廊碰到了幾名同學(xué),其中一人問:“哎,你們著急忙慌地干什么去呀?”

靜之們已下樓了,從樓梯傳來含糊的聲音:“……餃子!”

后碰到的同學(xué)互相問:

“她們干什么去?”

“我聽到的好像是吃餃子。”

“我也好像這么聽到的。”

“吃餃子誰不去呀!走走走,趕上她們!”

于是這五六名女生也跑下了樓梯。

何家。只有何父何母在吃飯。

何母:“超然兩邊住,是因?yàn)樾睦餇繏熘鴥蛇叺睦先恕S袝r顧此失彼的,太難為那孩子了。不如主動跟他說,讓他平時不必來了,只年節(jié)過來就行了。”

何父威嚴(yán)地:“那不行。慧之在精神病院實(shí)習(xí),不知是真忙還是找借口,不經(jīng)常回家了。回來一次話也不多,還不在家里住,待兩三個小時就回醫(yī)院去了。靜之呢,自從當(dāng)上學(xué)生會干部,回家次數(shù)也少了。超然再不常來,我心里會覺得空落落的……”

何母:“那,就要求他一個月來一次。”

何父:“咱們已經(jīng)沒有權(quán)利要求他什么,只能那么請求他。”

何母:“也不知他們那些餃子怎么能賣得出去,要不,咱們買幾斤?”

何父:“行。我讓蔡老師也買幾斤。但是靜之回來,你還要狠狠訓(xùn)她!她不但向你這當(dāng)媽的,還向蔡老師開口借學(xué)生!胡來!太過分了!”

門一開,蔡老師進(jìn)入。

蔡老師:“你們二位怎么可以在吃飯!”

何父何母不明白他的話,愣愣地看他。

蔡老師:“沒看報啊!今天公審‘四人幫’!真是的!”說著就開了那十二英寸的黑白電視,調(diào)臺。

何父拍腦門:“忘了忘了。這么大的事兒怎么給忘了!”

蔡老師:“你倆披上點(diǎn)兒,得開窗!”

何母:“開窗干什么?”

蔡老師:“全校老師中就你家有電視!”說罷,自作主張推開了窗子,將小電視擺在了窗臺上:窗外二三十人,一個個穿得很防寒,都在等著看實(shí)況。

在城市的大小街道,在一些商店、單位、政府機(jī)關(guān)的窗內(nèi)、門前,聚著一群一群的人。

城市的上空,處處回響著公審“四人幫”的現(xiàn)場聲音。

城市的街道上,出現(xiàn)了靜之和她的女同學(xué)們的身影。

她們大聲嚷嚷著招來顧客:

“餃子餃子凍餃子!豬肉白菜餃子!豬肉酸菜餃子!精白面餃子!”

“素餡凍餃子!誰買素餡凍餃子!不多了不多了啊!蘿卜木耳蘑菇餡餃子!放了油炸大蝦皮兒的餃子!”

“為了慶賀公審‘四人幫’,黑大女生賣凍餃子了啊!這是包滿了希望的餃子!這是包滿了反思的餃子!這是大快人心的餃子!”

她們這么一喊,還真吸引了不少人買。

一名女生端著大盆攔住一行人:“公民公民,請留步,公審‘四人幫’了,高興吧?”

行人:“那當(dāng)然!”

女生:“高興就買袋餃子吧!國營商場的正規(guī)紙袋,每袋一斤,只多不少!回家煮上,邊吃餃子邊看電視……”

行人:“我家沒電視。”

女生:“那聽廣播啊!大叔成全成全,賣完這幾袋,我也要找地方看電視去!”

行人掏出了錢包。

在公安局臨時拘留所探視室,林超然和小韓面對面坐著。

小韓:“你們的事兒不是我說查就查的。我只不過是一般工作人員。”

林超然:“明白。”

小韓:“從今天起,開始公審‘四人幫’。”

林超然:“知道。”

小韓從兜里掏出一個小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放桌上:“這個借給你。”

林超然略一猶豫之后說:“謝謝。”將小半導(dǎo)體揣入兜里。

小韓:“這么晚了,是超過了探視時間的。再說今天也不是探視的日子,明天才是。我找了個關(guān)系才被允許見你。”

林超然:“想給我上點(diǎn)兒工商法規(guī)課吧?”

小韓:“不錯。你們的行為肯定已構(gòu)成經(jīng)濟(jì)犯罪。刑法上規(guī)定叫擾亂和破壞社會主義經(jīng)濟(jì)罪,也叫投機(jī)倒把罪。而且你們的犯罪形成了規(guī)模,兩起并判,組織者肯定要被當(dāng)成典型嚴(yán)判的。你要有坐幾年牢的思想準(zhǔn)備……”

林超然:“組織者確實(shí)是我,你能不能替我轉(zhuǎn)達(dá)一種請求,把別人都釋放了,一切罪名我一人承擔(dān)。”

小韓:“可以替你轉(zhuǎn)達(dá)。”

林超然:“你覺得我的請求能被接受嗎?”

小韓:“完全有可能。畢竟不是敵我矛盾。”

林超然:“那要再次謝謝。”

小韓:“我能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林超然點(diǎn)頭。

小韓:“你對我就一點(diǎn)兒歉意都沒有?”

林超然不明白地:“你什么意思?”

小韓:“你太虛偽了吧?靜之她和我分手,完全是由于你!”

林超然受辱地:“胡說!怎么會完全由于我?”

小韓:“她當(dāng)面親口告訴我……她和我分手,是因?yàn)樗龕凵狭四氵@個姐夫!”

林超然猛地站了起來,惱怒地:“這不可能!你是成心來羞辱我的吧?她跟我說,你倆分手是因?yàn)樾愿癫缓希∷l(fā)現(xiàn)你喜歡駕馭人,而她不愿被任何人所駕馭!我還正想找機(jī)會做做你們雙方的工作呢!”

小韓也站了起來:“林超然,你是真蒙在鼓里還是在我面前演戲?不錯,我是有點(diǎn)兒大男子主義,是有點(diǎn)兒喜歡駕馭人,但我向她保證過,我會改!”

林超然:“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即使是她親口告訴你的,那也不能證明她愛上了我!她……她是可憐我……只不過是可憐我……”

他突然對小韓大叫:“但我根本不需要她的可憐!”

品牌:青島出版社
上架時間:2020-05-13 14:26:38
出版社:青島出版社
本書數(shù)字版權(quán)由青島出版社提供,并由其授權(quán)上海閱文信息技術(shù)有限公司制作發(fā)行

QQ閱讀手機(jī)版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克山县| 珲春市| 清新县| 西青区| 通化县| 平度市| 礼泉县| 宜兰市| 且末县| 杭锦后旗| 嘉定区| 木兰县| 山东| 平塘县| 米林县| 高安市| 光泽县| 大连市| 海晏县| 荣成市| 望都县| 堆龙德庆县| 南雄市| 九台市| 巴中市| 全南县| 尼玛县| 连江县| 尼玛县| 太保市| 米泉市| 兴国县| 子洲县| 万年县| 武胜县| 定西市| 怀宁县| 轮台县| 凤山市| 中宁县| 句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