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焉走后,小青立即讓人給她娘郝梅遞了信,說是讓她求縣主幫幫自己。郝梅拿了信,知道小青差點害了縣主,卻被縣主將計就計扳倒了寧焉而震驚,可眼下顧不得那么多了,她帶著趙石頭匆匆去了永康侯府,哪知道門口的小廝說縣主病了,不見客。
郝梅一聽,急得不行,可守門的小廝愣是不讓進,她沒辦法,只好焉搭搭地帶著趙石頭離開了。
而此時的趙夕早已經出了京城。她與秋喜喬裝成公子和書童,雇了一輛馬車直奔滄州。
八日后,二人已經抵達了滄州的地界。沿路皆是乞討的難民,更有甚者餓暈在路邊。
“爺爺——”小孩的哭泣聲在馬車外響起。
趙夕皺起了眉頭,看來這里的情況比她想象得要嚴重許多。正在她思慮之時,馬車猛地一下停住了,她來不及避開,頓時往車壁撞去,一旁的秋喜眼疾手快,立馬抱住了她。
二人才堪堪坐穩,屋外便響起了小女孩的哀求聲:“好心人,求求你們給我一些食物吧!我爺爺要餓死了!”在她看來,對面的馬車里定然是有食物的。
趙夕掀開車簾,看了看地上的老漢,示意秋喜給她一些干糧。可很快,一大批難民便涌了過來。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嚴重,吩咐秋喜清點一下她們的食物,然后悉數分給了這些難民。
“縣——公子,咱們還是快走吧!”秋喜擔憂地說道。她們帶的食物已經分完了,若是再來一群難民該如何是好?
趙夕也明白當下的情況,于是讓趕馬車的師傅回去。
待馬車離開后,她尋人打聽了一下滄州壩的位置,才又帶著秋喜出發了。滄州壩就建在城外,如今壩毀了,洪流呼嘯而過,一眼看去皆是沖毀的村莊和田地。
“縣主,現在我們去哪里?”秋喜問道。
楚凌和程淮已經失蹤了十來天了,到現在都沒有音訊,她不敢去想他們是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她緊緊地攥著手指,目光盯著洪流經過的地方,開口道:“我們去那邊看看——”說著,她的手指一指。那邊似乎是個莊子,看著還有些房屋沒倒。
二人很快出發了。到達莊子上時,天已經快黑了。秋喜覺得縣主是關心則亂,如今永康侯就在滄州,她們應該先去找侯爺借人手,而不是這么晚來到一個如此偏僻的小莊子。
見前面有一住戶,趙夕上前叫了一下門。開門的是一位大娘,她穿著樸素,面黃肌瘦,手里拿著一把菜刀,一打開門便嚷道:“我家什么吃的都沒有!”話落,見著對面是個英俊的小公子,她的臉色才緩和了些:“你有什么事嗎?”
趙夕看了看她手里的菜刀,才問道:“大娘,我們不是來借糧食的,我們是來——”話還未說完,便聽見有人喚道:“娘——”
大娘一聽這聲音,立即扔了手里的菜刀,一臉激動地小跑過去。
趙夕看著來人,是個年輕的男子,他皮膚略黑,身形很壯實,身上穿著麻布衫,任憑大娘打量。大娘嘴里還念叨道:“保柱,你終于回來了!村里人都走了,只有我守在這里,就是怕你找不到我!”
“娘,沒事了,我帶你離開,帶你去——”他正要說什么,似乎才發現前面有人,于是止住了話,看向趙夕主仆二人,開口問道:“你們是何人?”如今城外只有流民和暴民,可看他二人的穿著卻不像。
趙夕與秋喜如今是女扮男裝,為了不露餡,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姓趙,名喚趙喜,這是我的侍從小秋,我們是從涼州府城過來尋親的,聽說滄州遇上了洪澇,如今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尋人了。”
大娘看著她不像壞人,才嘆道:“你的親人若是沒被洪流沖走,那定然已經去了旁的村子了。”
趙夕四下掃了一眼,這里沒有旁人,楚凌和程淮也不可能在此處。她正準備帶著秋喜離開,突然聽見大娘低聲問道:“保柱,你上回跟我說滄州壩有問題,你這幾天是不是真的去報案了?”
聞言,趙夕神情微凜。據說滄州壩三年前才新建,朝廷投入了近十萬兩白銀,不過三年的功夫,大壩竟然全部坍塌了。原來這其中真的有問題。
“娘,你小點聲!”羅保柱怕被人聽見,壓低了聲音提醒道。
趙夕想了想,一臉為難道:“大娘,我們如今沒有地方去,不知可否在你家借住一日?”
眼看天黑了,大娘猶豫了一下,才道:“那行吧?!?
如此,趙夕和秋喜便在大娘家住了下來。她趁著大娘做飯的功夫,陪她拉了下家常,才知道這里是羅家莊,她和兒子羅保柱相依為命。這些年兒子一直靠做苦力養家,因為家里太窮了,至今還沒能討上媳婦。
“小趙啊,你是不知道,我們家保柱是沒趕上好時候,這滄州城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如果不是我割舍不下這里,保柱也不可能到現在都娶不上媳婦!”羅大娘說著,又嘆了口氣。
趙夕一聽,不解地問道:“大娘為何說滄州城不是人呆的地方?”
羅大娘抿了抿唇,輕哼了一聲,低聲道:“你以為滄州壩為何會塌?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
趙夕還想追問,羅保柱已經進了廚房了。他戒備地盯著她,問道:“小趙兄弟,你先出去吧,我來幫我娘就行了。”
她點了點頭,才出了廚房。
廚房里,羅保柱見她離開后,才低聲說道:“娘,我并沒有去報案,以后這些事情你別過問了,我明天就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里,沒人敢欺負咱們?!?
“去哪?”羅大娘不由問道。
羅保柱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說實話:“最近滄州不是成立了一個義軍團嗎?我已經加入了,義軍團就在距離此地五里的山里。”
羅大娘一聽,驚住了,饒是她什么都不懂,可她也知道這個什么義軍團是跟朝廷對著干的!她惶恐道:“你怎么能加入義軍團呢?萬一被朝廷抓到了,那可是要殺頭的!”說著,一把拽住了他,讓他趕緊去退團。
羅保柱知道母親的擔憂,他沉著臉說道:“我不加入義軍團,或許就沒命了。三年前,我僥幸逃過一劫,如今有人再查當年參與運送材料的人,要是讓人發現,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官官相護,既然他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羅大娘聽完,一時跌坐在地上。她雙手捶著地,痛罵著老天爺,為何要這么對她的保柱!
羅保柱見家里還有人,趕緊勸道:“娘,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說著,看了看屋外。
羅大娘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站了起來。她擦了把淚,堅定道:“行,我明天就跟你走!”
二人在廚房嘀咕了半天,趙夕自然是不清楚的,可她隱隱聽見了大娘的哭泣聲。她覺得羅保柱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到了天亮,羅大娘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見她起來了,才說道:“這里呆不下去了,我準備跟保柱一起去打工,小趙,你那親人多半是尋不到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趙夕見她慌慌張張要離開,一時疑惑更甚,她故意問道:“保柱兄弟是要帶大娘去哪里呢?”
羅大娘怔了一下,她總不能說是去五里外的義軍團吧,于是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
可她昨日才說,自己的夫君和小兒子都是在這里去世的,她必須替他們守好這個家。怎的今日就要走了?
羅大娘不肯說,她也不好多問。很快,羅保柱過來了,他看了趙夕一眼,然后對母親說道:“娘,我們走吧?!?
羅大娘確實有幾分不舍,可為了兒子,她不得不離開。她亦步亦趨地跟著羅保柱,突然停住步子回頭說道:“小趙兄弟,你還是趕緊回家吧!”說這話時,她的神情有些擔憂。
趙夕剛想問她什么,突然沖進了三個蒙面黑衣人,他們二話不說便提著刀上來砍人。正好一把刀快落到了羅保柱的背上,一旁的羅大娘立即沖過去護住了他,卻不小心挨了一刀。
“娘——”羅保柱見狀,一時發狠,他奪過對面蒙面男子的刀,直接戳進了他的腹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抱住了羅大娘。此時的羅大娘已經沒什么意識了,可她還是不停地喚著“保柱”。
另外兩名黑衣人圍了上來,趙夕立即撿起一個凳子扔了過去,所幸正中黑衣人的腦袋,余下一名黑衣人拿刀便襲了上來。趙夕一時慌亂,還是一旁的羅保柱緩過了神,靠著驚人的力氣打暈了黑衣人。他看著屋里地上的三個黑衣人,一臉憤怒地去背羅大娘。
此地不宜久留,趙夕本想回城,可猶豫了一下,便帶著秋喜跟上了他。不知走了多久,趙夕發現羅保柱竟然進了一座荒山,更神奇的是,荒山里竟然有一條密道。
“娘——”這時羅保柱發現他娘已經不行了,聲音顫抖道。
趙夕也停下了步子。
羅大娘最終也沒能挺過去,直接咽了氣。羅保柱萬分悲慟,良久,他安葬了羅大娘,才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趙夕主仆,沉聲問道:“你跟著我做什么?你知道前面的小道通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