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激烈的爭論,毛驤決定讓安得鹿聯合傅懿鴻一同前去臨安清剿那伙不明人物,但在指揮權的問題上,安得鹿堅決要求自己作為前線最高指揮,畢竟論資歷與位置,傅懿鴻均不如安得鹿,他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不休的人,也就隨他們去了。
四月二十,清明過后就一直沒有下雨,暮春時節卻有了初夏的悶熱,天目山上聳立著望不到邊的參天古木,地面上的枯草無力的躲避著烈日的烘烤,萎靡地伸展著,前頭還是因為缺水露出了枯黃的色澤,山間的小溪也只剩下那斷斷續續的幾個水洼,偶爾可以看到幾處冒水的泉眼,知了也開始迫不及待的趕上枝頭,只不過那時還只能稱作蟪蛄。大批錦衣衛集結到天目山腳下,周邊府縣也對天目山的各個路口設置了路障,層層盤問,進出也變得異常艱難。
展鵬飛自從德清張公子遭到偷襲之后也開始引起重視,一面時刻打聽著錦衣衛的動靜,一面準備將部分飛鴿轉移到紫金山這邊,畢竟馬家兄弟都在這里經營多時,而對留在天目山的人馬,也讓他們偽裝好自己,很多人剃度之后,扮作和尚,居住在禪源寺中,只留極少數人留在山頂看管鴿子,自己也起身趕到了天目山上。展鵬飛深知目前以自己的實力,在對方眼皮底下是不能亂動的,原本打算將全部人員轉移出去,沒想到錦衣衛這次出手如此迅猛,已經將自己團團包圍了,眼下他想做的是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
安得鹿是個不愿意多等的人,整頓完人馬,便氣勢洶洶地殺向天目山,一路上他不做停頓,夜色籠罩大山之前趕到了禪源寺,便在那里下榻。傅懿鴻不愿跟安得鹿走得太近,也免得自討無趣,便在山腳做起了堵截的活。
禪源寺慧遠禪師將安得鹿迎進禪房,備上齋飯,與他閑聊了起來。
“安大人此次前來,不辭辛勞,不知何故”慧遠禪師原本就是被展鵬飛收買的人,這次也是奉命打探消息,他一邊問話,一邊眼睛瞄著安得鹿。
“啊,此次前來聽說天目山上隱藏了朝廷通緝數年的慣犯,安某此次奉命前來圍剿”安得鹿自然的回答著,眼角也微微瞟了慧遠禪師,無意中流露出一絲毫無憐憫的寒光。安得鹿一向神經敏感,慧遠禪師的問題本來也不該他過問,也不符合出家人應該做的事情,這樣的問話,只會增加他的懷疑,喝完一口茶的安得鹿鼻息中透露出一絲野獸的氣息,讓在旁邊的慧遠禪師不禁后背發涼,見他愛理不理,便識相地走了出來。
慧遠禪師剛回方丈室,就被躲在房內的兩個假和尚問道,“方丈,那姓安的怎么說?”
“那人太惡,貧僧也不敢多問,說是來捉拿慣犯的”慧遠禪師也為攤上這樣的鬼差事而懊惱不已,深感今夜是非多,想盡快結束跟這些人的對話,連夜躲藏起來。
一伙人眼見安得鹿身邊也就幾十個人,夜間很多人就在大殿安寢,禪房里就剩下安得鹿一人,那些假和尚們嘀嘀咕咕商議著夜間行刺安得鹿,將大殿門一關,將大殿內的人一把火燒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容易很多。眾人交頭接耳卻不知房頂之上早已有人偷聽多時了,一場獵殺與被獵殺的角逐正在暗中進行,只是獵物還不知道自己是獵物罷了。
深夜,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在古剎的院墻上,斑駁的樹影隨著微風左右搖擺,方丈室傳出的木魚聲少了幾分往日的寧靜,慧遠禪師已經感覺到今晚將不太平,而身處漩渦中心的自己甚至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內心的糾結讓他失去了往日的寧靜。
大雄寶殿,十幾個冒牌和尚手拿鋼刀,躲著寺院的陰影殺了過去,趕到一看,卻發現大雄寶殿四門打開,里面燈火隱隱,卻不見一個人影,正在疑惑之時,古剎內那可千年古樹上射下許多暗器,將那十余人打了個正著,躲避不及,其中八人當場斃命,另外的幾人也是受了重傷,雖然安得鹿帶來的人只有寥寥幾十人,但這些人都是久經戰陣的悍將,安得鹿花了十年才網絡到自己麾下,真的打起來確實不是這寺廟里的幾個人可以抵擋得住的。不到兩柱香的時間,寺院內的僧眾被全部控制起來,稍有反抗便被當場殺掉。
外面的慘叫聲最終讓慧遠禪師坐不住了,打開方丈室的門走了出來,前腳剛踏出門檻,一柄繡春刀便橫亙在他的脖子前面,正在這時,一大群僧眾被趕到方丈室門口,隨后安得鹿也進來了,依舊是那樣寒氣逼人,臉上看不出絲毫變化,眼神依舊是陰冷而毫不妥協。
“全招了吧,給你個痛快的死法”安得鹿緩慢而清晰地說出這句話,每個字都想冰雹砸在巖石上一樣砸進慧遠禪師的心頭,心懷一絲茍且的他最后看了一眼安得鹿,無力的說了句,“此時與其余僧眾無關,貧僧甘愿受罰”說完頓時感覺渾身輕松了許多。
“哈哈,你當這是菜場買菜,還跟我們談條件,那你到說說你談條件的資本”安得鹿在方丈室正門口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下,雙眼如電般射向慧遠禪師。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慧遠禪師雙手合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少來這套,剛剛還想對我等下毒手,現在又來演什么得道高僧,見過沒臉沒皮的,沒見過你這樣的”安得鹿身邊一個百戶說道。
兩邊在對話的時候,安得鹿的手下將十幾具尸體也搬進了院子,院子里其他僧眾看了自是驚恐不已,大家紛紛坐下念經度佛,感到死亡的迫近,氣息也變得異常清冷,大家在江湖上都聽說過安得鹿的名聲,只是不知道他這次又想干什么,畢竟是出家人,緊要關頭還是有那樣一份超凡脫俗的淡定。
幾次威脅利誘無果之后,安得鹿開始有點煩躁起來,開始讓人鞭打被捕的僧眾,痛苦的哀嚎聲在夜空中飄得格外的遠,幾鞭下去,那些平日誦經的和尚早已皮開肉綻,昏死過去,慧遠禪師開始詛咒安得鹿必將下地獄遭受苦難,但安得鹿還是紋絲不動,雙眼爆射出兇殘的光芒。
此時,展鵬飛的眼線也已經探明了禪源寺的情況,連夜將人馬轉移到預先準備好的幾個山洞里去了,因為力量相差太過懸殊,沖下去無異于以卵擊石,眼下只能忍耐。
天色最終還是漸漸轉白了,安得鹿知道再審問這幫和尚已經沒有意義了,將眾人捆綁在一起,身上澆上香油,一把火將寺院連同僧眾燒了個灰飛煙滅。趁著晨曦的微光,一行人在前,大隊在后,在天目山上找到了幾個據點,也是照樣付之一炬,卻沒有找到人的蹤跡,只能抓些在附近流竄的江湖人士冒名頂替,以邀戰功。
天目山的搜剿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安得鹿不愿意承認自己這次是無功而返,隨便抓來的人也是被他屈打成招,但錦衣衛內部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礙于安得鹿的面子,大家不好說穿罷了,回來的路上,大家都上前紛紛向他道賀,末了回了金陵城混頓飯吃,順便發些賞銀,就這樣草草了事。
一直躲在深山之中的展鵬飛等到三日之后才緩緩出來,好在他的信鴿沒事,聯絡的中樞還在,為了更加有利于躲藏,展鵬飛將基地往大山深處轉移了,沿途還布上了大量的陷阱。順勢將錦衣衛大肆屠殺僧眾,火燒禪源寺的消息在江湖上撒了出去,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很多人都愿意傳播這類消息,他們懷有各自的目的。
最無聊的可能是那些江湖小輩,為了顯示自己見多識廣,有意無意喜歡傳播些小道消息,以此來提高自己在同流中的地位。
更多的人是懷有自己的目的的,僧人之間的交流自然是為了團結一心,保障自己的合法權益,畢竟,和尚帶傘,無法無天。歷朝歷代,僧侶們都有法外開恩的額外權益,如今雖不能確認事情的原有,但作為僧人,這無疑是對佛主最大的不敬與挑釁,安得鹿已經成為佛門弟子嚴重的魔頭,大家必定齊心協力,降妖除魔。
還有很多根本沒關系的人卻還是非常熱衷于傳播這一些消息,這些人往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人士本來就是刀尖上添血的行當,賺的是腦袋插在腰間的錢,說實話,如果當真天下大治,他們這些人連西北風可能都沒得喝,因此,他們渴望亂世,亂世會為他們提供很多的機會,同樣,他們也在制造亂局,為的是提高自己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