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在看,有耳在聽,你的一切行為都記錄在案。任何發生過得事情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線索,只要用心去調查研究,再加上時間的幫助,總會讓你取得一想不到的效果。
金牛寨的事情一直讓傅懿鴻掛在心上,雖然嘴上不說,神情也是逃不出跟隨他的老三老四的眼睛。那次圍剿,雖然是毫發無損地攻進水寨,但對手卻學了影身術一般從眼皮底下溜走了,唯一的線索便是水寨后山斷崖上有人攀爬過得痕跡,見到那兩只被懸空掛在戰鼓前的山羊的時候,他氣得牙齒直打顫。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多番查找,長時間跟蹤調查,老三老四的手下們發現在京杭運河沿岸經常有落單的鴿子飛來飛去,有時候是黎明,有時候是黃昏,雖然看似平常,但細細推敲,那些鴿子在違反常規作息時間的空擋出現,跟京杭運河邊那些亂民流寇的活動存在著某種聯系。在大膽的假設之后,錦衣衛們開始利用海東青這種頂級獵鷹捕捉,往來的鴿子,終于在八天后一次拂曉時分,在抓到的第三十四只鴿子腿上發現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部署完畢”,緊接著第二天,運河上一個運貨的小船隊被襲擊,船上貨物被洗劫一空。
老三將情況報告給傅懿鴻,傅懿鴻也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再與毛驤商議,毛驤同意傅懿鴻的看法,將盧啟飛調與傅懿鴻指揮,在京杭運河沿岸展開搜捕,務必找到信鴿的終點站,以此為基礎將流寇一網打盡。
盧啟飛每次遇到重大事情總是會與安得鹿商量,四月十七,在應天府外,長江邊上,一座名叫雪泉聽濤的酒樓上,盧啟飛備下酒席,邀安得鹿前來赴宴。
暮春時節的江南正是鶯飛草長的時節,處處彌漫著鳥語花香,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萬紫千紅,盧啟飛知道安得鹿是個急性子,沒有品茶賞茗的閑情雅致,更不喜那夏日的炎炎,天氣漸漸變熱,安得鹿的脾氣也會變得更加暴躁,選了這所名叫雪泉聽濤的酒樓,再加上長江邊風大,希望能討安得鹿的喜歡。而這家酒樓的冰鎮河豚、文思豆腐、蜜蠟象鼻也是江南非常有名的,更有該店特有的好酒,梅廬點雪,更是香遠益清,冰爽異常。
渡頭落日時分,安得鹿單騎從江邊疾馳而來,等候多時的盧啟飛急忙下樓迎接,迎上樓后,小兒迅速將菜上齊,中國人的吃飯往往叫做飯局,或者說是更加注重與局,而跟一般的飯局不同,他們沒有陪客,在場的兩位都是主角。因為他們之間因為利益關系的交叉,已經不需要旁人來攪局了。酒過三巡,盧啟飛命店小二退出雅間,自己將房門鎖住,因為江風很大,外面的人是聽不到他們談話的。
“大哥,指揮使大人將傅懿鴻調來看著我,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盧啟飛恨不得憋了好幾天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給安得鹿聽。
“兄弟,還是看看再說吧,現在老頭子的意思也摸不透,沒辦法,寄人籬下,只能多受點氣了。”安得鹿有事無事地回答著。
“可是,大哥,這京杭運河是您給我弄的美差,一個月少說也有千八百兩銀子可以進賬,他傅懿鴻憑什么說可以隨便來插一腿,那弟兄們的日子可怎么過呀”盧啟飛也知道安得鹿的性格,不愿意拖拖媽媽的,直接進入正題,原來他掌管京杭運河一線錦衣衛的相關事務是一個了不得的肥差,每月從口岸及商船那里能賺個幾千兩銀子,安得鹿也有相關的利益分成,而此時傅懿鴻將管著自己的安排讓他著實擔心自己那些財路會被這個二愣子給斷掉。別看傅懿鴻平時好說話,但一旦涉及原則性問題他就一步不讓,而盧啟飛的利潤很多就來自販賣私鹽的船幫們,要是讓傅懿鴻抓到把柄,那還不毀了他的大好前程。
“老弟休要驚慌,這事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我兄弟該做什么還是繼續做,不要去管他傅懿鴻,他暫時也不會為難我們,畢竟還用得著嗎。”安得鹿話說得很隨便,這倒不像他平時的性格,但盧啟飛眼角還是看到了安得鹿雙瞳中露出的殺人兇光。
“大哥,小弟我只是覺得心里憋屈,我等為朝廷出生入死多次,也不見嘉獎,這傅懿鴻才來了錦衣衛沒幾年,可謂平步青云,照這樣下去,風頭都要蓋過大哥您了,都指揮使這是偏心,難道您還看不出來么”盧啟飛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安得鹿臉上了。
“你給我住嘴,要不是我三番四次在上面給你求情,就你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算不殉國,也早被他們踩死了。眼下你就把活干好,不要讓人抓住你的尾巴,量他也不敢對你怎樣,如有情況,你便飛鴿傳書與我”說完就一口氣將杯中美酒飲盡,這時才發現這就如此清冽,忍不住夸了句“好酒”。
盧啟飛自然也明白安得鹿的意思,就說了句“我的命都是大哥給的,自然一切都聽大哥的”說完便站起身來一口氣將杯中美酒喝干,安得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老弟,那哥哥問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安得鹿飲下一杯難得的美酒后頓時感到神清氣爽,他感覺有必要將事情跟盧啟飛交代清楚。
“小弟我打算出工不出力,有了立功的好機會再跟哥哥商量,決不能讓傅懿鴻這狗雜種吃了獨食”盧啟飛想都不想便說出口來。
“好兄弟,也不枉我多年對你的栽培”說完安得鹿也哈哈大笑。
隨著調查的進展,傅懿鴻將目標鎖定在了杭嘉湖地區,那里水網密布,山高林密,距離應天府也近,所有信息如果當真再次集結,那對朝廷肯定是相當不利的。隨即將一千多人派至杭嘉湖湖州地區,展開地毯式搜索,經過嚴密盤查,結合當地官府捕快的卷宗,發現湖州德清境內有一伙強人常年在莫干山四周活動。平時從事販賣私鹽,暗設賭場等行當,地方官府那他們也是無能為力,而且據說那伙人的頭頭是個姓張的公子。另外就是臨安天目山一帶最近出現很多外來之人,操北方口音,半個月來市鎮買許多米面菜蔬,也不見那東西來賣,起初以為是逃難來的,也就沒太在意,卻發現那伙人出手還很大方,根本不像落難的人,也很少跟本地人接觸,他們來了之后,連天目山上的狼叫聲都少了許多。
傅懿鴻弄清楚情況后馬上向毛驤報告,毛驤一聽是張公子,便想起一年前侄子慘遭他們的毒手,便下令傅懿鴻對德清展開圍剿,因為公務纏身,毛驤不能親自前往,便給了傅懿鴻當機決斷之權,即必要時可以放開手去殺。
四月二十三,傅懿鴻帶領一千五百余人,于黃昏時分進入德清境內,人馬集結到莫干山腳下時已是天黑時分了,這次他吸取上次教訓,只在一天內集結兵馬,絕不走漏半點風聲,連夜插到莫干山腳下,當夜的張公子還不知怎么回事,只聽得外面吵吵嚷嚷,后來仆從回來稟報,大批官軍夜間闖入莫干山,把大家都驚出一身冷汗,好在張公子之前也有準備,將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隨從換了衣服,自己跟兩名大漢從莊內的密道逃竄到莫干山上,傅懿鴻一進門就看見那個冒牌的張公子,那人轉身想逃,被老三一箭射穿咽喉,當場斃命,隨后割了腦袋,回去向毛驤交差,這次突襲,將張公子在德清境內的據點一網打盡,活捉三百多人,當場鎮發一百多人。
第二天清晨,薄霧籠罩在莫干山上,三個行腳的僧人拄著禪杖,手拿缽盂,從山上下來,繞開大路,專走人跡罕至的小路。沒多久,缽盂內盛滿了化緣來的稀飯、咸菜以及當地特產筍干,三人也不急著吃,一路化緣過去,一天時間,竟然走到杭州府地界。
“這次好險,差點老本都賠上了”其中一個僧人說道。
“住嘴,到鎮海前,不許亂說話”為首的僧人顯然情緒比較緊張。
“是,公子”那人也就閉嘴了。
而毛驤看著傅懿鴻拿回來的首級,在心頭壓了一年的石頭終于落地了,欣慰地拍著傅懿鴻的肩膀,也感到自己沒有看走眼。隨后便向朝廷表彰了傅懿鴻的功績,朝廷予以通報嘉獎,建文帝聽說他的傅愛卿如此厲害,更是喜上眉梢,傅懿鴻在錦衣衛內部的聲望也變得越來越高。白虎議事廳內,展開了對天目山地區情況處置的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