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2022.12.21

紫衫樹廣場。

攻略了居于「中央山脈」的野外BOSS「森林精靈獵鷹師」后，在五天之內，前線攻略組便探索到了艾恩葛朗特第三層的領主所在的房間。

獲悉這一消息的迪亞貝爾，對全體攻略在最前線區域的玩家們發出了‘召集令’。

此時正值圣誕節即將到來前昔，不論是普通玩家還是攻略組成員，都希望能夠獲得一段同現實世界那樣的節日體驗時間。

距「SAO」的世界向他們正式開放以來，已經過四十七天的沒有間斷的討伐野外時光。

攻略下一整個樓層，緊接著安睡一晚，隨即再度重復，如同被掌控著一切的‘牽線人偶’。

不是冷血機器，也并非‘流水線生產工具’的他們，在這個一年一度的特殊節日來臨前，不可避免地懷有對不可多得的閑適的期待。

壓抑的情緒從一開始便持續發酵至今，平慎渡他們也有著對此狀況的并感共鳴。

當城鎮的背景音樂也隨著節日的到來，而切換成「Jingle Bells」的輕快鈴音時，這里與現實的重合，在玩家們的心里達到了足稱契合的程度。

正是在這時，迫切接觸現實的人們，似乎也達到了臨界點，而在攻略戰發起時被徹底點燃……

阿爾戈的「攻略手冊」人手一本，不過這一次就是收費版本的了，只是價格還很是低廉。

根據「攻略手冊」和迪亞貝爾的適當‘引導’，參與這次攻略戰的攻略組玩家們的個人「物品欄」和「背包」里，把可攜帶的「凈化藥水」和「凈化水晶」都拉滿了。

隨著迪亞貝爾發出全員出發指令，浩浩蕩蕩的滿編攻略部隊，自紫杉樹廣場原地開拔，向艾恩葛朗特第三層最北部的「迷宮塔」進發。

聚攏在大道兩側，自下層經由移動傳送門而來到這里的下層玩家，向他們送來了關切的目光。

這次的攻略戰氣氛比起之前要稍顯輕松些，主要是綺茲梅爾小姐也在這次攻略部隊的行列當中的緣故。

每當其余小隊的玩家們抬頭看見綺茲梅爾頭頂，與她暗黑精靈一族名諱同樣暗黑色的棱體游標，且也知曉她是他們臨時的‘戰友’時，給他們帶來的安全感不可謂不高。

游標的顏色也是區分「MOB」精英怪的實力的重要憑證，普通野怪大多會顯示為淡紅色，意為威脅度很低，而顏色愈加深沉，則危險性越高。

這便是綺茲梅爾頭頂上暗黑色游標所給他們的可靠保障效果，當然，作為綺茲梅爾臨時隊友的平慎渡他們，看到的只會是友善的綠色游標。

“慎渡君，這次的攻略策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趕路過程中，迪亞貝爾毫無征兆地湊近過來，在脫離行進的隊伍行列數步外的地方細聲說話。

“那你可能還得重復好幾回這樣的話迪亞貝爾，不單止我，桐人、藍子有紀、亞絲娜米特他們也是這次攻略戰的主力的。”

平慎渡其實對這一層的守層領主不感興趣，倒不如說就算是這一層的守層BOSS，對他而言也作用不大。

在第三層等級便處于「Lv20」的他，在經過這五天時間里的不斷刷取，經驗值漲幅大概也就十個點。

這也就是平慎渡想要的所謂‘超量準備’，「SAO」里的等級壓制效果是十分顯著的，當然也包括裝備壓制這一些。

涵蓋所有下來，平慎渡無疑是立于所剩下的近七千名玩家的頂點的存在。

與之相對的，‘超量準備’的負面效果也很明顯，諸如經驗值獲取速度不可避免地放緩——簡而言之，更往上的五、六層，才是恢復他以往練級速度的土壤。

“據我所知，這一層的守層BOSS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稀有且強悍的技能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綺茲梅爾小姐。”

“把她當做比我們更強‘一些’的玩家就行了迪亞貝爾，她和我們并無多大差別不是么？！”

“這位騎士先生，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

綺茲梅爾見平慎渡與迪亞貝爾私聊許久，心下好奇，再加上精靈的聽覺確實敏銳，所以隱約聽見他們有關于她的話題。

“抱歉…啊不……不是，實際上是這次攻略戰，我覺得以綺茲梅爾小姐的實力，可以擔任更重要一點的‘職位’，只是慎渡君好像不這樣想。”

迪亞貝爾有平慎渡在他身邊傍身，面對綺茲梅爾也沒初見時那么收斂。

“是這樣么慎渡？”

“嘛，我對說話拐彎抹角的人不怎么喜歡。”

迪亞貝爾突然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慎渡君，就算我們很熟，但直接這樣子說我，我也會受傷的。”

“所以下次請直接一點迪亞貝爾，我們的大目標是一致的，不需要這么含糊不清、猶豫不決的交流。”

“是是，下次注意。”

“騎士先生是想要我擔任主力位置么？”

“如果可以的話……”迪亞貝爾對綺茲梅爾倒不是很客氣。

“慎渡也是主力之一是么，可以。”

綺茲梅爾側頭看向平慎渡，見平慎渡點了頭，便直接地答應了下來。

而后綺茲梅爾則是靜靜地跟在平慎渡身邊，這樣的表現，不論迪亞貝爾，還是亞絲娜她們，都不禁為此頻頻側目。

……

同樣的話說千百遍，似乎也不會生厭，每每到這種時候，迪亞貝爾總能鼓舞人心。

背過身的他，再次將領主房間的大門打開，從越見擴張的敦重石門縫隙間，泄出噴面而來的塵灰。

如若說狗頭人領主伊爾方的領主宮殿氣派，金牛國王亞斯特留斯的競技場房間自帶恢宏之風。

那么第三層BOSS的領主房間的風格，就是與這一層最廣為人知的原始森林景觀一致，由盈滿雙目的盤根錯節的藤木，和紛紛揚揚的落雨碎葉合構而成，帶著濃烈的神秘詭譎色彩。

整個房間都布滿守衛著通往上層階梯的、枯朽根莖狀的領主身體，而高大朽木堆上的粗大根莖和稠密枯葉累積起來的樹冠，就是它的頭顱。

數橫綠色血條亮出，彰顯其名：

——「惡魔樹精涅里烏斯（Nerius The Evil Treant）」

迪亞貝爾大劍一指，眾人為其前驅。

房間內的涅里烏斯，也做出了它對這些不告而擾者的應對。

藤蔓開始匯集，如同具有生命的草編制物般，編織出了它的人型軀干與手足，并將代表它頭顱的樹冠狀巨大根莖托起，讓弱點部位遠離地面。

由數十根粗藤組合而成的手尖銳而密集，每一根都豎直成長槍形狀，在下一秒如同加特林機槍掃射般，向平慎渡他們的位置‘狂野生長’，速度也似床弓發弩般難料莫測。

綺茲梅爾以弧滑盾面折射開粗質樹藤，彎刀側切，將那些仍在不斷延伸的長蔓一一攔腰截斷。

平慎渡幾人則信奉近身戰法，在避開涅里烏斯密集攻擊的同時，以突進技能尋隙切入，對它扎根地面的木足發起飽和攻擊。

惡魔樹精的血線以較為平均的速度持續下降著，不同于金牛一系的全身披甲執銳配置，涅里烏斯的防御手段，在平慎渡他們看來是相當的孱弱與貧乏。

或也是第二層的三守層BOSS關卡太過‘喪心病狂’，所以茅場晶彥抑或系統在第三層領主的強度設定上略有收斂。

密集交錯的藤蔓在寬闊的房間里穿戳鑿擊，濺起一蓬蓬殘缺的干葉。

也在一些攻略小隊的側繞迂回戰術里糾纏在一起，最后那無法及時分離開的部分，被攻略組小隊整整齊齊地切割下來。

涅里烏斯自感自身的血線驟減，對自我生命的慳吝與死亡的恐懼，讓它不可自抑地發出一聲貫透耳膜的尖嘯。

只是聲音也如同它枯槁的身體，顯得顫顫巍巍的，仿佛被拤住喉嚨般的沙啞與粗放。

生長著的藤蔓手指縮回身體，惡魔樹精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

“全員回避！”

迪亞貝爾舉起了護盾，并發出預警。

下一分秒，隨著幾息前搖動作，涅里烏斯縮聚起來的身體，以全方位角度，向身體周遭爆射出成百上千的豎長林木刺槍。

有些以敏捷數值為主的玩家，即使有著手盾防護，卻也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巨力而被逐一擊飛擊退出去，前線陣型一時凌亂。

平慎渡則將在身體后置的長刀，如同翻展宴席上的巾毯，在林木刺槍將將到臨時拔刀掀起。

所有刺槍皆自尖銳的尖首處被這一刀均等剖開，在他身前錯分開去，并經由他的兩側繼續向后蔓延，只是對他這一打擊目標毫無傷害。

桐人則是將單手劍掄轉成圈，在他當面旋轉成虛有成象的圓盾——「回旋護盾」，涅里烏斯宛若槍彈的彈幕攻擊，對他來說也毫無效果。

而綺茲梅爾則比他們直接許多，省去展現自身技巧的功夫，硬生生地以她的高額筋力數值，精準而迅速地一刀一刀格擋開，同時還逐步地向前，朝惡魔樹精靠近。

全場目光注視之下，美麗的精靈小姐揮舞起造型優美的長軀彎刀，隨即落下，將涅里烏斯的下肢砍出一大塊破壞的、短時間內無法愈合的缺口。

在眾人難以置信甚至錯愕的關注之下，惡魔樹精涅里烏斯頗具長度的第三階血線，也以令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方式，登時少去了五分之一。

它的HP值的削減，并非是有延遲性般的緩緩變色進而左退，而是在受擊的那一刻，血線當即形成一截空白的減少。

這也側面展示出了綺茲梅爾在那暗黑色游標之下，名副其實的戰力以及危險性。

迪亞貝爾見到這一幕，臉部肌肉有些不自然兼且后怕地抽動了幾下，視線轉向平慎渡，下定決心要將與他的友好關系變得更穩固些。

突然感覺一陣惡寒的平慎渡，目光掃過四周，也不知是誰在臆測些什么，直當是錯覺，將注意力回歸惡魔樹精涅里烏斯本身。

一轉眼的功夫，涅里烏斯的血線就已經來到了第二階段，忍無可忍的它，連接著樹冠下形如其口舌的凹陷樹洞緩緩張開，從中有一大股如汽如霧的煙氣噴薄而出，不間斷的彌漫飄沉在整個廣大房間的下部。

帶著腐朽惡臭味道的氣霧，是經由惡魔樹精涅里烏斯的「毒化」技能釋放出來的。

早已有充分準備的全體攻略組成員，服下了「凈化藥水」，或是使用「凈化水晶」驅散了身上的負面效果，簡單而便利，甚至都沒有尤娜「吟唱」技能的‘用武之地’。

涅里烏斯揚起藤蔓纏繞而成的雙臂，側舉成展開的扇骨狀，隨后往斜下合攏起來，掃蕩著身前的攻略組玩家。

而綺茲梅爾一手舉起護盾，將它的手臂徹底攔擋下來，又一邊把彎刀向它的另一只揮來的手刺去，最后被阻滯在華貴彎刀的鳶尾花含苞盛放狀的刀格上，不得寸進。

「好機會慎渡——」

限制住惡魔樹精雙手的綺茲梅爾，心中作此感想，而平慎渡也正如她所預設著的反應，自她身側與她錯肩而過……

不用喊說出‘切換’一詞，久經戰斗的兩人各知其中含義，她抽刀回身，他更前進。

「銳爪」自涅里烏斯的右肩斜下腿股，仿佛經受猛虎利爪的全力撲打，三道血紅色的刀光破開環繞在它身周的迷霧，在它前半身平行排列，將傷痛刻畫在它枯槁的身軀、以及‘粗制濫造’的臉部表情之上。

“嗚—唔——”

遽然受擊的它，發出異物在磨砂輪間卡殼打磨似的沙啞痛呼，HP值的銳減，使它全身散發出青綠色的點點熒光。

平慎渡腳下也出現了許多樹木年輪狀的斑塊，密密麻麻鋪散在整個房間的地面上。

“向下防御！”

迪亞貝爾帶頭踏著他扣在地上的盾牌，單手抓緊大盾，配備有盾牌的攻略組也依循此例。

隨即有自領主房間地面向上突刺起來的木蒺藜，以及一捧捧撒向天空零碎的落葉。

可惜惡魔樹精涅里烏斯并非羅馬尼亞帝國史上的那位穿刺大公，此地也并非喋血羅馬尼亞的主場，以敵人鮮血澆筑而成威名的弗拉德三世，大概也不會垂青于涅里烏斯這個非人存在。

精靈小姐纖細的長腿躍遷在荊棘間，圍繞在她身體間的絳紫色熒光，妖精式樣的可愛尖耳，與她溢散著琥珀色流光的眼眸。

纖細腰肢彎起一個優美弧度，騎士靴的鞋尖點在蒺藜邊，施以巧力輕騰而起，和平慎渡在涅里烏斯胸膛前留下的平行傷痕，填補上一劃與之交錯串聯起來的‘細長直線’。

生命在此間聯系，也在此間連續，更在此間終結……

帶著滿腔不甘的死意，以惡魔樹精涅里烏斯為名的存在，在耳邊一段毫無感情起伏的系統提示中，走向完結。

一場談不上艱辛的戰斗，用時比之狗頭人領主伊爾方那次還短。

交換輪替般的，略顯嚴肅的神色變成高壓狀態結束后的欣然，即將迎來的假期時光，讓場內的眾人悅然笑起。

和著如是在耳畔間漸起的圣誕曲曲調，歡樂之意無聲蔓延。

平慎渡閉上眼睛，展開雙臂，倒在厚厚一層還未來得及消散的枯萎落葉間。

大地的生殖養分將他輕柔地托住，隔著閉上的眼簾，透入眼睛的光線被遮住……

桐人和迪亞貝爾走來，亞絲娜米特有紀她們也在靠近，將躺著的他圍在中間。

“慎渡君，這里應該不是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吧？”

“徹底放松下來了呢。”

“Christmas（圣誕）？

不知道進入第四層的第一眼，會不會是雪色當中的西式小鎮。”

是他們和她們的聲音。

平慎渡伸出了手，綺茲梅爾笑著把他拉了上去。

近前的視界，是零碎的草葉像燃燒過后的燼余自他后背灑然而落，其后他們離去的背影，隨距離漸遠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