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精靈獵鷹師」在空中盤旋，突然撥轉韁繩，隨從獵鷹隨他的動作而收納羽翼，如同破風的刺箭，從高處掠下。

平慎渡致看見天空之上的兩個淡紅色游標逐步地在靠近，手上微動，「分裂者」曲韌的刀身有紅色亮光乍起。

腳步一跨，以最維穩的姿勢定在原地，頃刻之間已經來到跟前的獵鷹，銳利鷹趾內扣成鉤爪樣子，向平慎渡相形見絀的‘渺小’身體抓拿而來。

綺茲梅爾閃身擋在平慎渡面前，形狀優美的鳶尾盾，將鷹爪攔開，發出指爪摩擦過粗糙金屬表面的廝磨聲音。

而平慎渡已經引導完成的劍技，在他側身與綺茲梅爾交替位置后，以十分凌厲的氣勢，將修長的輕刀薄刃斜上揮砍出去。

“鏗——”

刀刃輕易地與獵鷹師的長槍槍頭錯開，方向微調兼其余勢不減，以長刀的尾刃，在他身下的獵鷹羽翼上留下一道細長的‘傷疤’。

因羽翼受損而略微失去平衡的獵鷹，身體傾側，很難在頗為短暫的戰斗瞬息拉開身位。

綺茲梅爾揮出刀格造型華麗的長身彎刀，這一記攻擊正中「森林精靈獵鷹師」的小腿。

「SAO」本就沒有強行固定設置的痛覺，卻令他的眼周肌肉都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也許是他發自內心的對‘世仇’暗黑精靈的輕蔑罷。

艱難擺脫了平慎渡和綺茲梅爾配合無間的攻勢，森林精靈催動獵鷹重新回歸天際。

回復至完全狀態的牙王小隊也回到了前排位置，六人結成了密集陣型，以應對「森林精靈獵鷹師」不知從何處發起的攻擊。

這時，一道肥壯的黑色陰影從不遠處的狹道‘一線天’，自下往上以閃爍般的速度彈起，并附帶著重力，砸在本就脆弱的山谷臨崖上，塌下了一大塊極為松散的巖架，肥碩的陰影也即將隨之下落下去。

一束蛛絲飛起，粘附在更為牢固的山谷頂上，將它的肥碩身體一頓一頓地拖拽了上來。

四五道各色流光溢彩飛溯上來，則是桐人、藍子有紀和米特亞絲娜等人。

“Switch（切換）——”

桐人小跑過來，戴著皮質手套的手一拍平慎渡的肩頭，仿佛是運動會上的交接。

看著他們盡是一臉輕松的模樣，平慎渡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了些，連同天上還未落下的「森林精靈獵鷹師」，也不過是憑借其飛行能力‘茍延殘喘’著。

重新振作起來的肥碩的「涅菲拉女王」震顫著身軀，而后高高躍起，遮蔽掉一塊以它輪廓為底的不規則日光，往平慎渡他們的‘密集區’撞砸下來。

“是「垂躍沖擊」，大家避開。”

只是綺茲梅爾和平慎渡靜立原地不動，似是無心聽從迪亞貝爾的指揮。

劍光匯聚，一淡紅一絳紫，目光集中在那道下墜著的陰影中。

平慎渡率先出手，如同野球場上迎著百公里時速的棒球，將大太刀「分裂者」像揮打球棒那樣上擊。

「斜斬」快刀仿佛切割塊狀芝士的熱金屬片，從容地分解下了「涅菲拉女王」的滾圓腹尾與肢足。

單只這一下，令本就處于黃色區域的它的血線陡然往左縮去一大截。

“Switch（切換）——”

平慎渡向右前一躍，綺茲梅爾取而代之。

典的雅花萼狀的皇家護衛飾配小盾，側抵開「涅菲拉女王」先它主要軀體落下的殘肢。

如同花蕊中綻放出的淡紫色彎刀，毫無阻礙地滑入了它的體內，而它的其余肢體則是驟然一縮，聚攏在身體‘主干’兩側，不作反擊。

最后隨著綺茲梅爾的甩刀動作，它的殘體形同毫無用處的廢品，被甩棄在近處的、鋪有一層厚厚枯枝敗葉的林地上，破碎成淡藍色的晶瑩碎片。

然則還不到休息的時段，耳邊收到呼嘯而來的破空聲，一柄長槍斜射下來，直奔平慎渡而來。

長刀側下，刀刃與槍尖正對，在強硬地吃下槍桿上所攜帶的力道后，失去余力的長槍落了下去，因耐久度歸零而消失。

只是天上飛舞著的「森林精靈獵鷹師」，手上又具現出了一柄長槍，隨他的抬手動作而被舉至肩上，作出再度投擲的姿勢。

“綺茲梅爾小姐，我來。”

平慎渡走到綺茲梅爾前方，將長刀橫架身前。

破風而來的長槍自然而然地被平慎渡刀刀攔斷，「森林精靈獵鷹師」臉色鐵青，他甚至連攻擊‘死敵’的機會都沒有。

忍無可忍的森林精靈，催動獵鷹用更快的速度俯沖下來。

而捕捉到這一信息的眾人一喜，紛紛引導著由各色流光加持的各種劍技。

“綺茲梅爾小姐，有沒有能夠迅速激怒森林精靈的點呢？”

“我站在這里一動不動就能徹底激怒他了。”

精靈小姐看著守在她身前還很‘弱小’的平慎渡，再加上她本身在低層就很夸張的等級和各項數值，對他這樣的做法不免促狹。

“這樣么……”

不通其中關節的平慎渡，默然轉移視線，看向面目猙獰的「森林精靈獵鷹師」。

“不過還有其他的方法，慎渡要快點跟上來。”

綺茲梅爾小姐留下這么一句讓人一頭霧水的話，緊接著快步躍下了谷頂，在垂直大地的兩面石壁撿階而下。

森林精靈果不其然地操控坐騎舍下人族玩家們，追向單獨行動的暗黑精靈。

在意識到一個短暫的時機后，快跑中的平慎渡明了似的笑了笑，「線性攻擊」開啟，速度暴漲。

穿行在山谷間的身姿嬌柔的暗黑精靈，如以姿色動人，無防備卻又奮力前逃的美媚舞姬。

在山谷臨崖間，手持標槍謹慎追趕的森林精靈，雖是外形俊美，但面部肌體的扭曲亦已無法堪稱‘正派’。

一道流動著的股流狀淡紅色色彩逐漸傾斜路線，與穿梭在參差不齊的臨崖石壁當中的森林精靈并駕齊驅。

而兩者的行進角度與方向，卻又以緩慢的趨勢合攏并漸趨于同。

終于，在將距離拉得極盡及近，突破風障的平慎渡，身體陡然再次前沖，拉出數個延退在后的他的奔跑動作殘影。

「音速沖擊」令他的速度更進一步的飆升，最后在面臨沒有前路的情勢下，踏步一躍，騰空的身影與即將與之重合的獵鷹師，終將等來了交匯的時間點。

不由分說的，落入三連「銳爪」攻擊范圍的森林精靈，結結實實的吃下了全部傷害，血線驟減至黃色區域。

基于森林精靈的等級與平慎渡持平，戰斗也許還要持續一會兒。

但當失去主人準確引導的獵鷹，在無法適應越發緊致的狹道時卻未及時提升高度，進而平展開的雙翼被突出的石架輕輕一絆……

不可避免的空中轉旋和身影錯位便開始了。

一大兩小的三道身影在谷縫間持續下墜，可是在這個過程里，戰斗也不曾消停。

只不過勝負已定，失去滯空能力的森林精靈，已無法反轉局勢，更不用說落下地面的他，還需面對碾壓級別戰力的綺茲梅爾小姐了。

這是一場由一段對持而后急轉直下的戰斗，等它結束時，也已到黃昏時刻，在無法露宿的「圈外」區域，平慎渡他們還得趕回「茲姆弗特」去。

「中央山脈」被打通之后，這一層的「迷宮塔」區域已經再無神秘感。

大概幾天之后應該就能傳來發現守層領主房間的消息，而「情報商」們也能在此期間收集足量的情報。

如此，離離開這一層的時間，卻也所剩無幾了。

……

「茲姆弗特」，紫杉樹廣場附近。

由巨大猴面包樹內部層級分隔而成的旅館，有單獨一層獨立出來的男女混浴溫泉浴場，對于下榻這里的平慎渡他們來說，可算是一個消去乏累的好去處。

平慎渡故意拖得很晚才去，包含諾提拉斯和桐人他們，現在應當已經是處于睡眠狀態了，如此能讓他一個人獨占一整片溫泉。

帶著這樣的念頭，平慎渡掀開了印制有泡澡溫泉標志的兩塊短布，單手支著浴盆轉了進去。

只是本來該是空無一人的才對，沒想到有人也和他抱持著同樣想法。

在溫湯蒸起的熱霧，模糊水汽里看見偏深一些的小麥色身影，平慎渡不假思索，當即便知道是誰了。

“綺茲梅爾小姐，怎么是你？”

“慎渡么，

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精靈一族本身也不大喜歡親密接觸，你應該知道的，雖然我個人而言并不排斥。”

綺茲梅爾以她慣常淡然的語調說著，對于平慎渡突然的‘闖入’并不在意。

“嗯。”

平慎渡應道，然后繞到她所在的浴湯一角的正對面，緩緩坐進了溫泉中。

彼此間隔著飄渺不定的霧氣，所以也看不見什么，也只是知曉彼此的存在而已。

許是兩人明明對相對著的對方的存在有著清楚認知，一度持續的沉寂則讓他們各自都有些不自在。

“慎渡，為什么不說話呢？”

“大概是有些突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以什么開頭才好。”

“呵哼——慎渡在這方面意外的很是遲鈍，明明戰斗的時候反應敏銳，出手又很果決。”綺茲梅爾輕聲取笑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某些方面，就我個人而言，也不太愿意與不相干的人做太多接觸……

每個人都有多個面孔，但反之亦然。”

平慎渡仰著頭，把擰干了的、帶著澡湯溫熱的毛巾敷在臉上，讓眼簾與鼻尖，兩顴與下頜的干燥皮膚舒緩些些。

“多個面孔…但真實的自己也只有一副面孔的意思么……

矛盾。”

“是有點的。”

兩人作著簡略的對話。

“那么慎渡討厭和我們精靈，又或者說我接觸？”

“綺茲梅爾小姐，我沒這種意思，對你我自然是無不可的。”掀起熱巾，讓微冷的空氣流入鼻翼。

“那能麻煩你幫我擦下背嗎？雖然我會很多「咒語」，但對于這種怎么也夠不到的事情卻無能為力。”

“綺茲梅爾小姐不介意么？”

“這倒不會，不過慎渡要是想要做其他的事的話也不太能行，首先聲明一下，這不能當做是拒絕，

只是因為我們精靈如果傾心于人的話，需要精靈女王陛下的首肯才能和心儀的人在一起。”

“說到底，我也沒有抱持著這種想法綺茲梅爾小姐。”平慎渡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

“身材不好、魅力不夠還是其他的原因？”

綺茲梅爾所在的那邊有水聲汨動，傳遞而來的波紋，輕輕柔柔地攀附著平慎渡的精健身體，讓他身邊的水流更燙熱了些。

“我沒那種念頭，所以才說……但我對綺茲梅爾小姐你，自然是全無不可。”

美麗的精靈小姐以淺笑揭過這個話題，自那邊輕緩送來的波紋也漸漸平靜。

“慎渡，那晚我其實做了一個很奇妙的夢……”

“夢？”

平慎渡細細回憶了一下，應當是在知曉蒂爾妮爾小姐的那一晚上。

這樣一來，平慎渡也便確鑿知曉綺茲梅爾的夢是怎么一回事了。

譬如夢境里一直重復著的，她作為「大型戰役任務」的起始「NPC」在森林各處出現，又在森林各處死去這些。

“嗯，很神奇的夢境，在「迷霧森林」各處遇見許許多多類似人族，又在那些人族的幫助或是反目里，與那個我們初次見面時敵對的森林精靈，以各種方式‘死去活來’……”

“綺茲梅爾小姐是怎么看待的呢？”

“如果是真的話，我大概很不樂意那樣子，只是我現在還在這里，慎渡也不是那些會愿意讓我一直那樣的‘人族’，這樣一想，心里便釋然了。”

精靈小姐抱著雙膝，面容恬淡放松，沒有隔閡似的縮在沒過飽滿前胸的溫泉池水里，體驗著其中的溫熱。

“……”

“謝謝你能把我想象得這樣好，綺茲梅爾小姐……”

平慎渡無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不論肯定抑或否定，因為他都不止一次這么做過，封測時與這次的進行時。

油然而生的情緒，讓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已是徹徹底底的把這個性子清冷，恰又溫柔的精靈小姐當做‘同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