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第四層的石門正在眼前，桐人在距它三步外的地方停下，仔細地觀摩著浮于其上的精致雕紋。

“慎渡，石門上雕刻的圖案，與封測時有很大不同。”

平慎渡走近前去，在粗略掃過一眼后，點頭贊同。

“通往每一層的大門，上面的浮雕風格就是該層的‘主旋律’，

譬如第二層的沉重石門上，鐫刻的便是牛首與競技場；第三層時則是參天古木下對決的精靈的紋樣?！蓖┤死^續向眾人解釋道。

“第四層可能和我們所知道的截然不同，會有更多的不確定性?！?

看著門扉上旅客擺渡著「貢多拉（Gondola）」樣式的刻紋，滿是疑慮的桐人‘語重心長’地說。

“「貢多拉」是什么的說？”

尤娜舉手提問。

“「貢多拉」就是搖櫓小船的意思，船身細長，最多可以乘渡六人?！?

成績優秀而知識豐富的米特即答。

“也許茅場晶彥并不想讓我們一直這么順利吧。”

平慎渡將這些‘歸罪’于茅場晶彥的‘自由發揮’，雖然他知道門扉后的樓層模樣，會是與封測時全然不同的世界，但總得找個理由掩蓋過去。

光線涌入進來，異常耀眼，提前閉上了眼的平慎渡，耳邊聽到了鋼琴二重奏般高揚復又跌宕的樓層背景樂，以及流水淙淙之聲。

亞絲娜在適應門扉間引入的午后陽光之后，越過了他們，更進一步地推開巨石重門，而后發出一聲驚嘆：

“——景色真美。”

有別于封測時期的荒蕪砂石谷地，放眼望去盡是水域。

第四層的入口所在之處，似乎是地勢較高一些的山丘，有數股急流自身后的山峽而來，一同注入山谷。

“慎渡，還有這段時間一起并肩戰斗的各位?！?

綺茲梅爾也走到了亞絲娜的身邊，然后回過頭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說。

“我還有護送「圣堂」第一秘鑰的任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不能和你們一起繼續冒險了，

也到暫時告別的時候，很感謝你們的照顧?！?

“不是，我們才是……”

亞絲娜握住了綺茲梅爾小姐的雙手，眼中有著即將暫別的不舍。

“等我完成任務之后，你們可以來精靈之城「約斐爾」尋我，我會在那里等你們的?！?

“嗯……”亞絲娜難免失落地應答。

緊接著在眾人的目光匯聚當中，綺茲梅爾走向平慎渡，摘下手套，伸手過來撫摸他的臉龐。

手套下的她的手，有些微涼，只是動作細柔，在他有如敏感的感觸屏幕的臉上，任她的指尖輕劃過感知細微的臉面。

她的身上有著淡淡的縈香，是輕淺甜膩之味，約莫是紫色鳶尾抑或鳶尾愛麗絲的花香罷。

她精靈精致的臉貼近過來，在眼中逐漸放大，絳紫色的優長發絲，隨風撩撫過鎖骨與頸項，帶來一些癢感。

透露著淺薄光亮的琥珀色眼眸，毫無瑕疵的緊致肌膚，點著淡紅色唇彩的薄唇，巧致的鼻尖與鼻尖相觸……

極盡及近，近到她就在眼里，抑或更深更符合一些，她在眼底反映出更為清晰的模樣。

彼此垂下額頭的劉海交互參差，一如她清冷性子的溫和鼻息，只是互相抵觸著的額間的溫度，卻偏于溫熱。

迷蒙中的綺茲梅爾小姐，緩緩闔上眼眸，只是在下一個呼吸結束前，她的腳步俶而后移，又撤了回去，在眼前亭然而立。

「慎渡，做其他事是不大能行的，但這并不能當做是拒絕……」

「精靈如果傾心于人的話，需要精靈女王陛下的首肯才能和心儀的人在一起……」

「我對綺茲梅爾小姐你，自然是全無不可的……」

所有這段時間記憶深刻的回憶，如同被點入春來化冰的水的湖面，漣漪互相蕩漾起波紋。

相對的，這些或是那些，都在腦海里泛泛而起……

之后，除卻與亞絲娜她們的臨別禮，美麗的精靈小姐回頭再多看了平慎渡一眼，莞爾而笑，遂沒再說什么便用區域傳送「咒語」離去了。

亞絲娜她們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平慎渡，似乎是想知道他對此有什么反應。

只是平慎渡面上依舊平淡，仿佛沒有情緒起伏的「怪物」，一如每次攻略戰后，冷不迭地在耳邊響起的毫無感情起伏的系統提示音。

他向來如此，只是偶爾才會表達出自己難得的情緒——平慎渡從不主動，他帶給人印象里的情緒色彩，也從不濃重。

見此，亞絲娜她們盡管覺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不知怎的，卻心里自覺好像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雖然是短暫的告別，但有同伴的離去，還是沖淡了來到新樓層的一時喜悅。

……

平慎渡他們在腳下的島嶼繞行一周后，發現并沒有去往其他島嶼或是陸地的通道，那么也就剩下‘游泳’這一行進方式了。

在島嶼的南岸沙灘上，凹凸錯落的山谷地形，匯聚起的急流湍河自此涌入更為開闊的水域。

在這第四層的偏北部，依照封測時以及前幾層的經驗之談，向南探索更可能尋找到這層的主街區城鎮。

桐人走向沙灘上生長著的一棵形狀奇怪的樹，在「體術」的加持下反身甩腿一踹，因劇烈震動，自樹頂上掉落下一些形狀同樣古怪的東西——一些如同甜甜圈形狀的‘果實’。

“桐人，沒想到你會這么快的發現這些東西?！?

平慎渡拿過一個，對著‘果實’上類似果蒂狀構造的部位用力一吹，便得到了一個游泳圈。

“這叫思維敏銳，畢竟不是每個玩家都會提前學習「游泳」技能，以茅場晶彥的作風，在這附近肯定存在某些可以‘破局’的東西?！?

桐人也拿起其中一個吹成游泳圈，順便撥動系統面板里的人物界面，將自己身上的裝備一一卸下。

“「SAO」里的裝備衣服這些也是會被打濕的，被打濕的衣服和裝備重量會大幅提升，

可以先收納進「物品欄」里，等到達陸地后再穿戴上?！?

“考慮到你們可能沒有在「SAO」里游過泳的經驗，建議你們還是借助游泳圈比較好?！蓖┤税涯切鹨贿f給了諾提拉斯、米特他們。

“系統技能里是有「游泳」這一技能的，但是把技能從技能欄位上更換下來，熟練度就會清零，如果你們沒有多余的技能槽的話，盡量還是不要這樣做比較好。”

作為上段封測者之一的米特，開始了她的科普，至于藍子和有紀，雖然也是封測者，但只知曉刷怪就能變強的她們來說，對這些‘知識’也是初涉而已。

“水域中會有一些野怪，但我、慎渡君和桐人君，以及諾提拉斯這些使用比較偏笨重武器的玩家很難應付，就要靠敏捷屬性更高的你們了。”

米特向亞絲娜、藍子和有紀示意道，至于尤娜，除了頭目戰，平時更多的是充任‘啦啦隊’。

但不可否認的是，尤娜的作用，有時要比他們其中任何一人都要來得重要一些，至少在第一、第二層的攻略戰戰斗中確實如此。

“說起損耗經驗的話，我倒是有個可以儲存技能經驗值的稀有道具，是打倒與綺茲梅爾小姐對立的森林精靈后掉落獲得的?！?

亞絲娜說著便打開了物品欄，將一個造型典雅的壺瓶具現出來——「卡雷斯?歐的水晶瓶」。

“嗯，讓其他玩家知道有這種稀有道具的話，就連攻略組成員也會發生爭搶的吧。”桐人不乏感慨的語氣。

“技能欄位是有限制的，每次更換都伴隨著熟練度的全額損失，

如果擁有這件稀有道具的話，就能比其他玩家多出一個隨時可以更換的‘完全習得’技能，怎么想都是會引發‘爭奪戰’的道具?！?

在米特他們的勸告下，亞絲娜把「卡雷斯?歐的水晶瓶」收了回去，并著重囑咐她不要在其他人前展示，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桐人，這不是重點……”平慎渡走到桐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重點？”桐人一臉的疑惑。

“你的「牛頭短褲」雖然也是唯一性裝備，但不管怎么說…光是看上去就很是喜感……”

聽了平慎渡所要強調的，桐人尷尬地撓了撓側臉，雖然這是第二層的守層BOSS貢獻的強力裝備，但再怎么說，上面自帶的牛頭涂鴉都顯得很是‘幼稚’。

“如果可以我也想換掉，可是需要「裁縫」相關技能才能制作，距離主街區又還很遠……”

“我懂我懂——”

平慎渡揭過，也將自身的裝備盡數卸下，全身上下也僅剩一條素色沙灘短褲而已，重點在于沒有任何幼稚的涂鴉，也就不用在意有被取笑的風險。

雖說艾恩葛朗特里的季節與天氣的設定與現實不盡相同，但也會跟隨現實世界的氣候變化而變化的，這在前三層都有所體現，可是在第四層卻并非如此，反倒像是被孤立出來的那樣?！缸ⅲ壶澴痈鼉A向于川原老賊在寫SAOP第三卷的時候腦子過載把這設定給忘了，只能這樣強行圓設定。」

第四層午后的天氣還有些許熱量，亞絲娜她們也卸下了裝備，但遺憾的是都保留著單衣，雖然沖擊性依然很大，不過對于閱歷豐富的男生們來說，還在可承受范圍內。

“我們就順流而下吧，然后再往南一路游過去，在新樓層開啟的初始半小時時間里，不會刷新出太多野怪的。”

平慎渡和桐人先行進入臨灘的湛藍水域里，在確認安全性之后，才讓亞絲娜她們下水。

將互相的游泳圈連在一起后，順著急流開始向南部漂流去。

其間除了一開始與現實游泳的差異感覺，以及偶有出現的帶著鯊魚背鰭、外表卻如蝌蚪的水中野怪之外，再無其他意外的事情發生。

大約經過十數分鐘，視界里出現了一小片沙灘，到岸之后，被河水沖刷許久的平慎渡，爬上鋪滿白色細沙的臨灘高地。

平慎渡伸出手去，把亞絲娜和米特她們拉了上來，外面單衣濡濕的她們，映出清晰的里衣式樣與顏色。

長發順延著水珠，沿著鼻尖滴入粉淡唇邊，溶入淺淺的嘴角，為她們柔軟的唇瓣增添一層釉彩，在午后的日光里，閃爍著似有似無的晶瑩。

或有圓潤的水珠自頜線往下，逐一吻過她們的欣長頸項，積累在精致鎖骨所圈存的水灣中。

半是因水而透明的輕薄單衣，變作是束身材質，貼敷在她們的細嫩的皮膚上，顯出極為纖細的腰肢與身段。

亞絲娜是里外如一的紅白配色棉質內服，米特則是略帶成熟或者說誘惑的淡紫薄紗，各自將她們身材的優柔曲線表現了出來。

或者是感受到了平慎渡的目光，兩人都會有些羞澀，臉上飛紅，米特耐不住平慎渡的打量而別過了頭，亞絲娜則是瞪了‘居高臨下’的平慎渡一眼。

平慎渡笑了笑，但視線不曾避諱式地轉移開，這樣反而讓亞絲娜和米特更為羞赧般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一行人重新換上了干燥潔凈衣服，裝備齊整便向城鎮方向進發。

在走過角度傾斜向上的一段道路之后，遠遠的能夠看見通往主街區的城鎮入口，遂加快了步伐。

坡道之上，立著一座基底爬滿青苔的大石拱門，流速平緩的水道貫穿進去，將整個主要城鎮分隔成均等的四塊區域，如同鑲嵌在藍色背景框里的刮畫畫作，只是風格要更為嚴肅一些。

城鎮劃分之上的嚴肅，并不代表城鎮的主基調就是這樣的。

船夫搖櫓推動著細長的「貢多拉」，在城鎮內部縱橫交錯的水道里來往，到處都是潔白大理石，與淡玄色的花崗巖石堆建起的建筑。

與封測時期毫無特色可言的第四層主街區相比，簡直令人耳目一新，整個城鎮的優美程度，是第二、三層都難得望其項背的。

經過拱門，道路的角度再次變換成下坡道，這座城鎮當是以巨石壘起的，第一層居于水下，第二層才是他們通行著的正式城鎮。

再次入目的，是一個小港口，或也可稱為商埠，灣港?？恐豢蓜贁档摹肛暥嗬?，更大型一些的船只也有，商販與船夫分布其中，傳有此起彼伏的吆喝與叫賣聲。

這樣一番初歷印象，給平慎渡他們一種源自現實的熟悉城市之感——水城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