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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遺孤

此處宅子位于城郊,后面遠遠有農民房屋,大片農田,周圍無其他宅院,視野開闊,正能看到半輪月亮,伴著零碎散星。

微風徐徐而來,盛陽掀開了簾子,見那黑磚紅瓦,已經被胡元的人點上了燈,墻內的柳樹垂綠墻外,滿滿一壁,讓她想起幼年時看著樹上調皮的兄長毫無辦法,只得在樹下一聲一聲不厭其煩地叫,“哥哥,哥哥!”

“殿下,這柳樹還是一樣的好。”

溫明也頗有感慨,從前父親隨先皇后先太子回洛州省親小住,年幼的他也來過幾次,遠山近田,綠柳垂蔭,這里風景依舊,再看牌匾被人拆下來放在一側,上寫的“青莊”,而不是從前的“溫府”,才讓他驚覺物是人非了。

盛陽被宋逸扶著下了馬車,低頭看那牌匾上的字,若有所思。

胡元趕緊道,“殿下,從前那塊牌匾舊了,這是臨時替上的,臣早就派人去重做了,因工藝復雜,要了些時日。聽說工匠近日便會把新的溫府牌匾送來,臣方叫人趕緊把這撤下來,倒時原樣把溫府牌匾掛上去。”

盛陽看了他一眼,說了今日讓他最舒心的一句話,“物是人非,不必沉迷過往。”

“殿下說的是。”

溫明偷偷瞪了宋逸一眼,這小子,這趟和他出行,自己都失去扶殿下下馬車的權利了,全被他搶了去。

夜已深,宅子里點了上百盞燈,走廊卻還是略顯幽長,走至拐角,盛陽停下來,仔細琢磨那一個柱子,她磨蹭一下,道,“宋逸,你看。”

宋逸呆頭呆腦地,看了眼溫明,殿下怎么叫我了……

他撓撓頭上前去看,紅色的柱子上留有一些劃痕,淺淺的,像是木條刻上去的,寫的是,“美人……姑姑?”

他不知不覺念出來,盛陽捂嘴笑道,“是啊,寫的是美人姑姑。”

她看一眼發愣的宋逸,補充道,“這是我小侄兒寫的,他是溫國舅爺的孫兒,那時表哥陪嫂嫂在洛州老宅休養,小侄兒才兩歲,調皮得很,到處亂寫亂畫。這是他第三次見我寫下的,那時他四歲,聰慧過人,已經會寫幾千個字了。”

宋逸不知道在想什么,遲遲說道,“看來在他心中,殿下是又親又美。”

盛陽看他一眼,臉上的笑已經收回去了,“是啊,他是個好孩子。他和你有一樣的名字,單名一個逸字。”

說完這句話,盛陽又自顧自快步向前走去,后面的人黑壓壓地跟上,一言不敢發。

老洛州人都知道,先皇后母族溫氏是洛州名門,家道最興旺的時候,溫氏嫡女做了當朝皇后,她的哥哥封國舅爺,官拜右相,權勢滔天,光耀洛州。

但溫氏發家百年,破敗卻只要幾年,溫皇后和太子橫禍去世,似乎預示著溫氏氣運已盡。還未一年,溫氏祖母便因傷心過度病亡。

第二年,溫氏被人誣告叛變通敵,雖然案件最后并無關鍵證據不了了之,但圣上始終心存芥蒂,找了個借口撤溫國舅右相職務,改封溫侯,駐地洛州,再不擔任朝內職務。

此后溫侯一家在洛州過了幾天閑日子,于昭帝十三年的清明時分在山中祭祖時遭遇山火,一家子全死了。

盛陽的瘋病剛好,正準備赴洛州探親,聽聞這個消息,暈死過去,此后又癲了一段日子。

她坐在母親出閣時的閨房中,看著窗外那殘缺不全的月,在烏云遮蔽下茍延殘喘,料定舅舅一家的死和盛氏也脫不了干系。

“殿下,臣記得那時你和段太傅偷偷回來過。”溫明走至窗前,在窗外和盛陽看那同一輪月亮。

“是啊,他還為此受了懲罰。”

圣上擔心盛陽的病情復發,禁止她到洛州奔喪,將她禁足宮中。崩潰之時,段喻之想盡辦法偷偷將她帶出了宮,日夜兼程奔赴洛州。

人是半夜跑的,第二日清晨便被發現,圣上大怒,派當時的治安司統領陳璽快馬追回。

段喻之騎馬帶著盛陽風雨無阻,五日便到洛州,半日內處置妥帖喪事。

盛陽正在扶靈之時,陳璽出現在溫府門前,索性他也是個識時務的,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便讓自己看著舅父舅母表哥入土為安了。

回京之后,圣上不忍責罰她,將過錯全怪到段喻之身上,打了他一百大板,在牢里關了一百天。

她因親人之死又受刺激,瘋病復發之時,他就在牢里受苦,他出身本就是下等的捉妖師,朝中有人早就嫉妒的緊,一朝觸怒圣上,朝臣皆來落井下石,趁機折磨。

待她病情穩定知道此事,再去探望他時,他已經餓得不成樣子,渾身是傷,卻還摸自己的頭安撫自己。

她實在受不了段喻之受苦,以絕食相挾,在殿前跪求父皇,終于在第一百零三日看到他從牢里拖著受盡折磨的身體走了出來。

他雜亂的頭發,布滿血跡的臉,衣服已經爛成碎片,做什么朝臣,還不如乞丐!

可他張嘴先對自己說了一句話,“以后無論何事,絕不敢傷害自己!”

“雖然不愿承認,段太傅對殿下,確實比臣還盡心。”

“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你是句句怪我不該同他置氣。”

“太傅當年……也是身不由己。”

盛陽冷哼一聲,“那是他的事,我不待見他,也是我身不由已。”

噗,溫明沒忍住笑出了聲。

盛陽瞪了他一眼。

窗外的燈籠在風下動了動,盛陽緩了緩神道,“當年舅父舅母、表哥表嫂慘死,連尸骨都燒成了灰,時任洛州太守余金山受命查案,給出的結果居然是他們在山上祭祖,引發了山火……“

她眼中漸漸散出兇狠的光,“這個余金山,欺我溫氏無人,信口胡謅。”

“小的當時奉殿下命來洛州查過,如余金山所說,當日正是清明,祭祖的人那么多,山火起的陣仗那么大,周圍的百姓都及時跑了出來,怎么會唯獨舅老爺一家逃不出來?我當時就猜想,舅老爺一家怕是早就被人迷暈,或者被殺害,兇手把尸體放在山上隱蔽處,趁祭祖人多,放了一把火,毀尸滅跡。”

“母親哥哥已死,如此忌憚溫氏的,也只有盛氏一門,他們怕溫氏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勢必是要斬草除根的。”

盛陽順著溫明的眼神看去,遠遠在院子口,宋逸一身白色便服,端端站在那里,盛陽記得他從前嬌生慣養,但身體康健,性格也活潑可愛,也不知道遭遇大難不死之后,又如何流浪度日,到了北關才被云揚撿了回來,身子已經是弱了許多,所幸在戰場上鍛煉的意志堅韌,軍營生活又讓他開朗,還是長成了好好一個孩子,不然她又如何去見九泉之下的舅舅舅母。

“殿下,所幸我們居然找到了小表少爺。”他小聲道。

“是啊,沒想到小逸居然命大逃過一劫,被云揚救了去。”

此時宋逸注意到兩人關切自己的眼神,朝他們招了招手。

溫明嘆了一口氣,“可惜他那時候太小,已經忘記舅老爺舅夫人、表少爺表少夫人的英姿了。”

她拍了拍溫明的肩,“他和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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