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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9秒58

入夜后,車馬式們被韃子們趕到一起,捆成了一捆,然后拿了兩條破口袋往他們身上一扔,就不再管了。

畢竟晚上還是挺涼的。

倒不是韃子人性化管理,而是凍壞了車把式,就得韃子自己趕車了。

趕車哪有騎馬得勁。

孫向魁待遇更好,不光沒捆著,還獨享一條口袋。

范則這里也差不多。

看了眼邢遠,只見他躲在牛車上的口袋中間,應該也不冷。

韃子們支起了兩個營賬。

小一點的,是札喇馮阿跟風塵女兩人一起用。

老胡裹著條棉被,躺在門口伺候。

大一些的,有十幾個韃子擠在一起,很快便傳來了“哧~呼”的聲音。

在營地中間,留了四個韃子。

他們值夜班。

沒有夜班費。

有兩個人一直盯著牛車這邊,防止有人逃跑。

另兩個人,去了那個裝了七八個長條口袋的牛車上,先搬下一個不那么長條的口袋,用頭盔盛滿里面裝的東西。

然后跳上車,把每個口袋都解開,往里面撲灑。

起初范則還沒看明白。

直到后來,韃子把白天割下的明軍首級,全都拿了過來,挨個在布口袋里滾了一圈。

范則這才知道,車下的袋子里面裝的應該是石灰。

而車上的袋子,裝的是戰死韃子的尸首。

在很多記載中,都有記錄,女真人戰斗時,在戰場上會搶回族人的尸體,然后運回老家。

看來有些依據,范則想道。

不過那些明軍的首級,只會被拿去邀功。

一顆人頭,一條人命,一點銀子而已。

世道。

狗屁世道!

范則想家了。

是不想再穿越了的那種想家。

但他很懂事,只是把這份心思死死地壓在了心底。

因為有兩只無形的大手,正用力地按壓在歷史的紅軸上。

噼啪作響!

這,決定了他的命運。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次日清晨,隊伍吃了早飯,整備好以后,再次出發。

押運的日子波瀾不驚。

范則沒事就拉著孫向魁,悄悄學習著女真話。

邢遠慢慢休整,精神已經好了不少。

札喇馮阿也不愿意天天吃雞,而且雞也吃完了,派幾個手下出去,每天都打些野味兒回來。

范則還在有限的范圍內和韃子的監視下,從附近山上搞了些野山蔥、野山姜和野果什么的,當作調料使用。

不過韃子們很謹慎。

范則采回來的每樣東西,都要自己先吃一口,韃子才會讓他往菜鍋里放。

其實范則早就嘗過了,這些玩意兒他一個也不認識,全是靠嘗味道決定用處的。

倒是還有很多蘑菇,范則一朵也沒敢采,怕躺板板。

萬幸,其余的野生調料君們,都沒有毒。

就這樣,隊伍走了五天。

范則有點驚奇。

按說現在應該已經進入內蒙地界了,怎么周圍看著還有不少山丘呢?

難道韃子不是回沈陽?

可看每天行進的方向,大方向確實是東邊沒錯啊。

經過了仔細的回憶,范則臉紅了。

太想當然了,對不起地理老師。

他沒有把歷史和地理結合起來。

之前,范則只是簡單地,把印象里的大明長城外,想象成一片蒙古大草原。

實際上,他前天剛路過的那片山區……

在后世叫承德!!!

走了這么久,原來還在河北省。

而且這一路上,基本也不需要繞道蒙古。

自天啟二年,也就是1622年,丟了廣寧衛以后,大明對遼西的控制權就沒了。

現在已經是崇禎十一年了。

大明的實際控制區域,只有寧錦一帶。

這個一帶,真的是一帶,貼著渤海,細的跟一條帶子似的。

所以他們這一路,其實就是從河北到遼寧,中間路過一小塊內蒙古。

有山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怪不得昨天還采了一把山韭菜,范則還尋思草原上哪有山韭菜?

但是這幾天下來,他也發現,想跑確實不容易。

韃子每天晚上,固定有四個人值夜。

雖然有換班,但都是兩兩替換,盯得很緊。

這天傍晚,吃完了飯,范則來到邢遠這邊。

邢遠已經不坐牛車了,跟著走了一天,比被顛著舒服多了。

兩人靠著牛車坐下。

“邢哥,你說咱們趁著夜黑,搶兩匹馬就跑,能成不?”

邢遠摸了摸下巴,問道:“你跑一百步,需要多久?”

范則愣了下,腦子里一通換算:“估么著,三四息?”

他想說9秒58,怕邢遠聽不懂,而且明顯在吹牛逼。

“那你知道韃子從馬背上搭弓,到射死你,需要多久?”

范則:呆。

“有那么準嗎?”

“你沒見到他們打獵?”

范則想了想。

昨天行進的路上,一個韃子突然竄了出去,不一會兒拎著一只中箭的兔子回來。

雖然這個全過程,范則沒有看到,他甚至都沒看見兔子在哪。

但那韃子從開弓射箭,到拎回兔子,只要腦補一下,就知道距離至少在五十步開外了。

而且只用了一箭!

兔子還是范則燒的,干煸,老札吃得可美了。

“韃子的箭法,都有那樣的準頭?”

范則還是有些疑問。

“要不你試試?我傷可還沒好。”

邢遠壞笑道。

范則踢了他一腳,氣死了。

跟邢遠熟了以后,發現這家伙除了愛尋死以外,嘴還挺損的。

倒也是,能在縣里地面上做差役的,太木訥的可混不開。

而且他對韃子的了解,可比范則在課堂書本上學來的,要深刻得多。

“那怎么辦呢,總不能真的跟他們回去,做個奴才吧?”

邢遠沉吟了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傷勢再好些,如果硬拼,也不是全無勝算。”

“對不起,這事兒我不該提。”

范則拍拍屁股,趕緊溜了。

再說下去,又是一頓舍身取義,受不了。

邢遠倒是笑著活動了一下筋骨,細細感受著身體的狀況。

孫向魁這些天倒是挺閑的,但他很懂得隱忍。

范則不提逃跑的事,他也不催,一點兒也不著急。

除了每天教范則說一些女真話以外,就是隨便在哪一坐,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范則膩得慌,便在營地里溜達起來。

他也試著跟車把式們聊聊天,但把式們都有點怕他,聊不出什么好玩的。

不管什么時候,他們都會自動聚成一堆,盡量遠離韃子,還有范則一伙人。

估計是看他平時跟韃子走得太近,不敢得罪。

這倒有個好處,范則他們“密謀”的時候,也不怕他們偷聽。

那還有誰呢,總不能找韃子聊天吧。

這女真話還沒出師呢,現在就會二十來個單詞。

造個句都困難。

逛來逛去,迎面撞上了老胡。

算了,這個人,不想聊。

范則剛想走,老胡卻把他攔下了。

“范老弟,不忙吧,嘮兩句?”

在下不愛嘮嗑兒,告辭。

范則很想這么說,覺得挺有孫向魁的范兒。

但也不好跟老胡鬧得太僵,只好壓了壓這份心思。

“有點兒忙,手頭做菜的佐料不多了,想在附近采點,老哥有什么事兒?”

老胡笑了:“好事兒,喜歡娘們兒嗎?”

娘們兒?

在哪兒呢?

不對,你胡說什么,我范則豈是那種人!

“瞧您這話說的,我要是喜歡爺們兒,老哥你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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