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絲綢之路,駝鈴聲聲,建構了族群文化接觸、碰撞、融合的音景。往事越千年,雖然駝鈴聲已逝去,時間卻留下了文物、習俗、藝術、文學的印記。這些符號追憶著絲路文化的流風遺韻,敞開了意義闡釋的空間。
《灰闌記》講了一個兩婦爭子的故事。這個故事在古印度、兩河流域都淵源有自。元代,雜劇不僅語言雜糅,而且故事亦具東西方文化雜合之遺痕。明清戲曲里《灰闌記》的不在場,與它在西歐劇場里的上演和續作,表明了文化旅行在異域時空的后生命形態。
撒馬爾罕古城大使廳的壁畫里,描繪了粟特人對唐高宗射豹、武則天泛舟的想象。帝王的武勇、王后的服飾,言說著粟特人對天皇天后形象的自我投射。
敦煌文書中以“奴”結尾的名字,并非表明其身份,而是深受粟特人起名習俗之影響。粟特人是行走在絲綢之路上的商人,他們取名的慣習竟然影響了游牧民族、大江南北。
大唐王朝的諸多時尚,如賞花、斗雞、胡旋舞等,與西域文化,尤其是瑣羅亞斯德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朝廷放赦,樹金雞,因為雞是瑣羅亞斯德教中的善禽,是引導靈魂的斯勞沙,是戰神室建陀的標識。從這個角度來說,斗雞不再是玩物喪志的游戲,而是政治或宗教活動。
如此等等,可以見出,人類的文化是在間性、互文性中發展的。
分類研究是一種重要的研究方法,然而,民族文化間的接觸、交流和雜合,導致對問題的具體分析,難以僅僅從某一種文化專論。伏羲女媧對偶圖、《鶯鶯傳》的命名、水滸人的綽號、脂評的特征、沈從文的身份認同等問題,盡管隸屬于民族文化的范疇,但也要在間性視域中來審視。
文化的研究需要闡釋。伽達默爾創立的哲學詮釋學,探討的是理解何以可能的問題。它是本體論的闡釋學,不是認識論的詮釋學;它探討意義何以生成,而批判自然科學研究范式的方法論。然而,它側重于主體的個體性理解,相對來說,忽視了闡釋的社會性、時代性和公共性。2017年,張江教授提出“公共闡釋”論,引領了當下對闡釋學的討論、豐富和發展。《文學經典的質性與闡釋的公共性》《公共闡釋、情感結構與知人論世》《作為公共闡釋的文學史與文學記憶》是一組探究公共闡釋的論文,探析互相理解的條件、闡釋的時空結構和意識形態性等問題。在建構中國特色話語體系的新時代,希望它們成為“預流”的努力。
馬克思主義具有鮮明的實踐性。由于意義的闡釋具有實踐性,因而闡釋世界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改造世界。具體到文化的闡釋,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與民族文化之間的滲透影響,實質上都是列寧所要求的研究問題應回到問題域,從而對問題的探討就具有了實事求是、考鏡源流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