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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船

  • 長安馭妖錄
  • 蒼梧雨墨
  • 3224字
  • 2023-02-27 07:00:00

1

經過位于船尾的主艙房時,蘇心鈺發現一扇沒有關嚴實的窗,環顧左右,見四下無人,湊上前去,透過窗縫朝艙內探望出去。

那是一個裝飾華美、陳設雅致的房間。

屋內光線昏暗,靜謐無人,依稀能分辨出,擺放著女子閨房中常見的家具器物,東側花窗前有張象牙金絲軟榻,榻前獸耳鎏金香爐中燃點著熏香,青煙裊裊,不遠處,海青石琴桌上擺放著一架古琴......

奇怪的是,靠墻角落里,按常理應是擺放床榻的位置,卻見那副披著麻布杦衣的棺材。

蘇心鈺好奇,推開窗,縱身躍入,落地后,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朝外探望過去。

這艘花船船體寬闊,從外表看平平無奇,可內里卻千門萬戶,幽房雅室,相互通連,如同一座水上迷宮。

蘇心鈺在屋內轉了一圈,折了回來,在那副披著麻布杦衣的棺材前站住。

這件詭異的不祥之物令她莫名地感到不安,來來回回踱了兩圈,發現這玩意無絲毫動靜,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她壯著膽子,走到想象中尸體頭部的方位,從腰間拔出短劍,試著撩起柩衣的一角。

就在那一瞬,柩衣下溢出一道銀光,眼前驟然銀色彌漫,她暗暗驚奇,手上不停,“唰”的一聲,將杦衣全部掀開。

昏暗的房間瞬間被點亮,滿室生輝。

那是一副棺材,一副透明的水晶石棺。

石棺沒有棺蓋,里面空無一物,只是在頭部這端,擱著一只刻有蓮花圖案的白玉枕。

夏日陽光從窗口瀉入,在晶瑩透亮的水晶石間流轉、匯聚,投射出千絲萬縷的銀白光束,以石棺為中心,周圍涌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五彩斑斕,如同夢幻般絢爛。

銀光彌漫間,白玉枕滲出一束白光,白光如同噴泉般升騰而起,翻涌的水花當中,顯出那朵白蓮,潔白無瑕的花瓣徐徐伸展開來,在銀色光輝中若隱若現,奇異非凡。

蘇心鈺納悶,怪哉,這女人喜歡睡在棺材里?!

盡管這玩意賊漂亮,不似凡品,可即便用藍寶石、紅瑪瑙打造,也仍舊是副棺材。

大活人能喜歡睡在棺材里嗎?難道......這女人是鬼怪?!

鬼怪二字令蘇心鈺感到有點冷,懷揣著愈來愈多的疑問,盡管她熟諳“好奇害死貓”那句老話,卻禁不住伸手,緩緩朝水晶棺探去。

就在指尖觸碰到棺壁的那一瞬,食指倏地一麻,似失去知覺,一抹冰冷至極的寒意鉆入,順著血脈竄向全身,全身血流隨之凝結,身體似乎由內而外地凍住了。

更恐怖的是,慌亂間她想要退開,卻被一股古怪的力量吸附住,無法挪動分毫。

情急之下,她深吸一口氣,運用本門內功心法,催動內息,與那抹徹骨的寒意相抗。

一股真氣從丹田升起,涌向全身,漸行漸強,身體中的血流隨著真氣流動起來,一時間,遍體陽和,幾乎在同時,體內熱流與指尖的冰寒相遇,身體倏然彈開,這才安然脫身。

蘇心鈺后怕,暗忖這圣女以及白蓮教極不簡單,連忙拾起杦衣,將水晶石棺蓋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圣女以及那些教眾在哪?又在謀劃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繞過一面荷花彩繪琉璃屏風,雖幾步之隔,卻步入另外一個陌生的房間。

屋內香爐中燃點著熏香,青煙裊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為濃郁的異香。

蘇心鈺深吸一口氣,這香氣正是在城門時,從圣女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看來這個房間是圣女的居所無疑。

陽光透過窗扉,給這個黯淡的房間鋪上一層斑駁搖曳的光影。

她自小練功,耳力敏銳異于常人,在令人心悸的死寂當中,突然捕捉到一抹微不可聞、卻古怪異常的聲音。

那是人的聲音。

聲音一陣一陣的,似隨著裊裊青煙,在空寂的屋內飄蕩。

才開始,似聽到一對男女在竊竊私語,笑聲晏晏,你儂我儂,不一會兒,聲音充斥著淫樂嬉笑的歡聲,雖然極輕,卻清晰可聞。

正當她聽得面紅耳赤,身體自然而然起了反應之時,一道男人凄厲的慘叫聲猝然響起,隨即,又化作一道幽怨悲寂的嗚咽聲,久久不絕,令人毛骨悚然。

蘇心鈺心驚,緊張四顧,循著那凄凄惶惶的聲,目光落到窗前桌案上一木匣之上。

她湊近觀看,那匣漆黑如墨,用陰沉木雕琢而成,周身滿布虺紋,匣蓋正中,雕刻著白蓮教旗幟的圖案——巨蛇頭頂托著一朵盛開的蓮花。

與旗幟上的白蛇不同,這條蛇將白蓮環繞當中,蛇身上鐫刻著古怪的蛇形文字。

吃一塹長一智,蘇心鈺并未著急動手,萬一內有機關,貿貿然打開,豈不是白送一條小命?

她將耳朵貼到匣蓋上,那凄婉悱惻的嗚咽聲愈加清晰。

正當她伸手想要一探究竟之時,那聲忽地消失了。

她吃了一驚,立馬退開一步,正自納悶,身后驀然響起女人說話的聲音。

這人聲來得異常突兀,把她嚇得夠嗆,回身望去,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她身形一閃,避到屏風后,朝著聲音的來向探望出去。

“咯吱”一聲響,一只放置各種古玩珍品的博古架滑開,一團白影從黑暗中鉆了出來。

那是兩個白衣女子,應該是圣女的侍婢,一前一后、探頭探腦地走進書房。

二人機警地站定,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常,似松了一口氣,徑直走到窗前書桌旁。

其中一人,拿起那只木匣,素手伸到匣底,不知觸動了什么機關,只聽得一聲金屬觸碰發出的脆響,匣蓋徐徐啟開。

另外一人上前,雙手伸進匣內,小心翼翼地撥弄著,口中輕聲點數:“一,二,三……”數到二十三時,停了下來,輕笑道:“瞧,我就說沒事,還是二十三,不多不少。”

“此物事關重大,”懷抱木匣的那名白衣女子嚴肅地說,“九九八十一,還差五十八個,只有三個月就到下元節了,千萬不能出岔子。”

蘇心鈺凝眉思索著二人的對話。

另外一名白衣女子似是察覺出什么,眉毛一挑,素手伸到紅唇邊,“噓”了一聲,抬腳就往琉璃屏風方向走來。

二人繞過屏風,奔進內室,白衣女子環顧四周,又疾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探頭朝外望去。

她舉目四望,突然大聲呼喊道:“不好,官軍來了。”

此刻,蘇心鈺已經避到船尾,正倚在船舷欄桿上,目光投向波云飄渺的仙女湖水面。

2

清晨,當王岱來到謝云霆家門外時,大門敞開著。

一匹漂亮的栗色駿馬栓在門外石獅子上,正煩躁地踏著前蹄,鼻子呼呼地噴著熱氣。

馬的主人更不耐煩。

王岱聽到院子里傳出女人生氣的叫罵聲。

“謝哥哥到哪里去了?”

“小姐,”仆人低聲下氣地說,“昨天的這個時候主人就已經出發了。”

“昨天?”里面傳出馬鞭抽在什么硬物表面的聲音,很響,“謝哥哥跟我約好今天一同出發的。”

“可是,小姐,”仆人很是無辜地說,“主人說,小姐若來尋,請回家呆著去,他是去緝拿逃犯,不是去游山玩水。”

話音未落,王岱就看到氣得冒煙的女人走了出來。

他知道這是誰。“徐小姐,”王岱跟她打了個招呼,“我們都在找同一個人,何不搭伴同行?”

“我為什么要跟你搭伴?”徐玉嫣冷笑道:“無論謝哥哥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他,你可就不一定了。”

王岱不再言語,撥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朝著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卻聽得馬嘶蹄響,徐玉嫣已然驅馬趕來,并在身后大聲喊道:“王岱,你找謝云霆做什么?”

“與你何干?”

“謝哥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為何?”

“因為我是謝哥哥的未婚妻。”

“未婚妻?”王岱笑了,又道:“京城里傳說謝云霆喜歡死人不喜歡女人,小姐把大好春光耗在這呆子身上,只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確保我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日久生情,嫁給他是遲早的事兒。”

王岱奇道:“如何確保?”

“關鍵是不能讓他接觸到除我之外的女人。”

王岱突然特別同情謝云霆,冷笑道:“可謝兄正在追拿我的未婚妻。”

徐玉嫣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王岱,你說的沒錯,咱倆應該合作,我可不希望謝云霆看到你的未婚妻,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3

謝云霆已在百里之外的漢陽城。

木桶里的水是溫的,還帶著些茉莉花的香氣。

謝云霆剛洗過澡,洗過頭,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洗得干凈徹底。

他躺在綿軟的榻上,小紅正在為他梳頭,小翠和小玉正在為他修剪手腳上的指甲。

小云為他備好了換洗的衣袍,一襲白袍,就連內衣和襪子也是雪白雪白的。

可他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因為他還沒收到消息。

自從離開長安,每到一城,他便住進當地最大的青樓。

這些女人都是妓女,她們都很年輕,很漂亮,很擅長伺候男人——以各種方式伺候男人。

可是謝云霆卻從未碰過她們。

門開了,這家妓院消息最靈通的小雪走了進來。

她的兩個手指頭捻著塊手帕,扭動著腰肢,人還未到,一陣撲鼻的香氣把謝云霆熏得睜開了眼睛。

“謝郎,”小雪從衣袖中取出張畫像,笑瞇瞇地說,“你說過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就能得到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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