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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畫師

“說來聽聽。”

“我已經(jīng)找到畫像上的美少年了,他是我們漢陽當?shù)厝耍凶隽韬疲F秀才,借住在郊外云雨寺。”

謝云霆眼睛一轉(zhuǎn),坐起身,“他住在寺廟里做什么?”

“讀書,說是為了科舉備考,不過——”

“不過什么?”

“凌浩已經(jīng)離開云雨寺了,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有人說他去長安趕考了。”

漢陽城的凌浩,尸首為何出現(xiàn)在漢源?

這兩處地名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相距百里。

近半年來,漢陽雅州一帶接連發(fā)現(xiàn)被揭去面皮、剖去人心年輕男人的尸首,通過面部復(fù)原術(shù),謝云霆終于描摹出死者的畫像,并通過畫像一路尋找過來。

為了捉拿蘇寧悔,跟他一同離開長安的還有不良人和大內(nèi)高手,不過他故意安排兵分三路,各自分頭行動,到雅州再匯合。

說白了,他并不信任不良人,他們是李林甫的人,也不信任大內(nèi)高手,他們是楊國忠的人。

把那些讓他別扭的眼睛和耳朵都支走,他感覺呼吸都順暢多了。

謝云霆身著一襲白袍,頭戴一方白色逍遙巾,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打扮,出了青樓,朝著漢陽城最熱鬧的街市行去。

漢陽地處秦嶺以南,自古便是益州前往長安必經(jīng)之路,南來北往的客商在此云集,熱鬧非凡。

謝云霆在街市中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尋思著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再去云雨寺一探究竟。

他看了一會兒賣藝雜耍,又在路邊花五文錢買了一串牛肉丸子,一邊吃一邊走。

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zhuǎn)頭望去,發(fā)現(xiàn)來人是位十六七歲的少女,已經(jīng)咯咯笑著跑上前去,回身招呼他說,“小哥哥,快去前面看熱鬧哩。”

“熱鬧?”謝云霆急忙跟了過去,沿著漢河而行,走了沒多久,漢河與另外一條不知名的小河交匯,眼前出現(xiàn)一片頗為開闊的水面。

河邊和石橋上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

熱鬧在水中央。

只見兩艘花船停泊在水面上,每艘花船船頭,各有一位畫師正手執(zhí)丹青,專心作畫。

這兩位畫師一胖一瘦。

胖的年過四旬,著一襲黑色寬袍,掛著滿身的肥肉,看上去很有世俗的福氣,身上的肉雖多,但他的手卻非常靈活。

瘦的年紀輕輕,三十不到,身材頎長挺拔,著一襲白袍,立在船頭,如畫一般俊美飄逸。

從圍觀的人口中,謝云霆得知這兩位是漢陽城中最著名的畫師,正在當場比試。

謝云霆少時很喜歡繪畫,后來由于沉迷于驗尸查案,鮮少有那份閑情逸致,只是最近做頭像復(fù)原,這才臨摹了幾幅人像。

遇到這么有趣的比試,他干脆在河邊茶肆落座,叫了一壺茶,一面品茗,一面在畫師懸掛在河邊的大作前駐足,悠然欣賞。

當他看到那位白衣畫師的作品時,陡然來了興趣。

二人所畫雖然都是仕女圖和羅漢圖,與那位黑胖畫師風格截然不同,白衣畫師畫中的女子個個明眸皓齒,身姿靈動飄逸,如同天仙下凡。

羅漢圖雖源自佛經(jīng)典故,然而,白衣畫師筆下的羅漢皆身著飄逸長袍,頭戴逍遙巾,或吟詩飲酒,或撫琴對弈,豐神俊朗,風流倜儻,不似羅漢,卻深得南朝名士的風韻,與黑胖畫師虬曲蒼勁的羅漢迥然不同。

與眾不同的是,白衣畫師畫面人物的著色雖以墨色為底,面部線條卻用褐金色勾勒,人物鮮活,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謝云霆緊盯著羅漢的臉孔,莫名感到似曾相識,卻又一下子無從參透熟悉感從何而來。

“兄臺,”旁邊一個聲音輕笑道:“過去劉胖子風頭最勁,還曾經(jīng)去長安,進過皇宮,為皇帝和娘娘作畫,如今,皇甫先生的畫卻是另辟蹊徑,二人筆力雖不相上下,然而,俗話說‘畫龍點睛’,你仔細看看,是不是覺得皇甫先生畫的眼睛如同真的一樣,別有韻味。”

按照旁人指點,謝云霆朝畫中人的眼睛望去,夏日陽光透過畫紙,亮得有些晃眼睛。

他瞇起眼,恍然間,紙色上浮起一層柔和的光暈,那羅漢漆黑的雙目似活了般,滴溜一轉(zhuǎn),朝他望了過來。

剎那間,羅漢俊美的臉孔,與義莊尸臺上少年那張俊朗風流的臉,詭異地融合在一起。

“這一定是世間最美的女人。”

發(fā)出這聲贊嘆的時候,今日的作畫比試已宣告結(jié)束,兩位畫師的大作懸掛在石橋之上,供人欣賞品評。

一看到那畫,謝云霆就移不開眼睛了。

他見過很多女人,有的很丑,有的也很美,皇帝的貴妃娘娘號稱是這世間最美的女人,可他現(xiàn)在覺得卻未必。

畫上的女子穿著一件柔軟的白色絲裙,裙擺長長地拖在地上,拖在鮮花上。

女子漆黑的頭發(fā)披至腰間,臉色蒼白若雪,卻有一雙漆黑的眸子。

她靜靜地站在鮮花里,在她面前,五彩繽紛的鮮花卻失去了顏色。

那是一種超凡脫俗的美,仿佛不屬于人世。

謝云霆心中暗暗稱奇,立在石橋上,舍不得離去。

石橋連接?xùn)|西,東邊這頭,聚集著胖畫師的支持者。

他們?nèi)瞬欢啵l(fā)出聲嘶力竭的吶喊助威聲,意圖挑戰(zhàn)白衣畫師的聲勢。

白衣畫師很有女人緣。

很多女人,各個年齡段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全部簇擁在西邊這頭,拼盡全力地用尖叫、歌舞、手舞足蹈等各種女人擅長的方式來燃起火熱的氣氛,試圖影響比試的結(jié)果。

謝云霆并不覺得白衣畫師真的有那么神。

他只是覺得很奇怪。

因為每當他把目光投向白衣少女眼睛的時候,畫上那雙眼睛如同活人的眼睛,靈動清澈,就像是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閃著光,凝視著他。

他做了一個實驗,退開幾步,再突然回頭望過去,愕然發(fā)現(xiàn),那雙眼睛真的如同有生命一般,如影隨形地追隨著他。

這真是一種可怕的幻覺,令謝云霆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結(jié)識這位白衣畫師,可是白衣畫師卻無暇搭理他。

作畫比試很快就見了分曉,沒人不喜歡美人,尤其是那樣一位男人見了不思茶飯,女人見了恨不得重新投胎的女人。

白衣畫師被眾多女粉絲簇擁在當中,沿著漢河邊飄然離去。

謝云霆遠遠地跟著,穿過兩個街口,眼見白衣畫師走進一座很漂亮的酒樓。

酒樓浮在水面上,實際上是一座水上行宮。

漢河水碧波蕩漾,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酒樓屋檐上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高檐下懸著一張朱紅色木匾,匾上書寫三個草書,“花滿樓”。

花滿樓被鮮花簇擁著。

屋前屋后門前點綴著時令鮮花,有百合,玫瑰,紫薇……

二樓朱漆露臺上,站著一排穿紅著綠的年輕女子,女子們說說笑笑,頭上身上也點綴著鮮花。

花滿樓的空氣中彌漫著馥郁的花香。

無論是誰經(jīng)過這里,一聞到花香,就邁不動腿,一看到那些如花的女子,就移不開眼睛,一聽到銀鈴般的笑聲,就心里頭發(fā)癢,全身也跟著發(fā)癢。

謝云霆走進花滿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樓大廳坐滿了人。

皇甫軫坐在臨水靠窗、風景絕佳的位置,被熱情的女粉絲們圍在當中,左擁右抱,對酒當歌,快活得找不到北。

謝云霆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個空座。

那張桌子已經(jīng)有人坐下了,是那位看上去很有福氣的胖畫師。

不過此刻他心情不大好,正自斟自飲,一臉落寞。

也許這就是人生,得意與失意總是相生相伴。

謝云霆想從他身上找到答案,卻又不想讓白衣畫師刺激到這個失意的男人。

“畫如其人,”他為胖畫師加滿了酒,又自說自話地碰了碰胖畫師的酒杯,“先生畫中的羅漢峻拔如松,蒼勁有力,真羅漢也,世俗之人的眼光,先生又何必在意。”

胖畫師卻沒有搭理他,依然自顧自地飲酒。

“我觀皇甫軫的畫中人,”謝云霆抿了一口酒,繼續(xù)說道:“處處透著詭異。”

胖畫師濃濃的眉毛一挑,道:“哦,說來聽聽。”

“那廝不知使了什么妖術(shù),畫中人的眼睛居然會動,這樣的畫,如果懸掛于內(nèi)室,豈不是詭異。”

“你可知他的畫作千金難求?”

“何人求?”

“自然是有需要的人求。”

“有需要的人?”

“女人需要男人,求羅漢圖,男人需要女人,求美人圖。”

謝云霆皺眉道:“可是用眼睛看的畫如何滿足需要——那方面的需要?”

“你可以求一幅體驗一下。”

“為何要求?”謝云霆詫笑道:“我可沒有那么多銀子,為何不詢問購畫的人?”

“可是你卻找不到購畫之人,一個都找不到。”

“這又是為什么?”

胖畫師盯著杯中的水酒,仿佛想要參透詭秘的人事,沉吟片刻,他淡淡地笑道:“因為……那些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

“傳說都羽化登仙。”

“羽化登仙?如何羽化登仙?誰曾親眼目睹他們羽化登仙?”

“無人看到。”

“無人看到又怎知他們已經(jīng)羽化登仙了?”

“他們將那幅畫掛在內(nèi)室當中,一夜之后,屋子里面的人都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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