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冉見他說的直白，稍一沉吟說道：“在下可比不得諸位的家世。”

沈士謙聞言，臉上露出玩味之笑，說道：“康兄真會說笑，這甲字第一間的房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見康冉只是不知可否的“哦”了一聲，似才知道自己住的這屋子不一般，沈士謙無奈，也只能輕嘆一聲道：“康兄既不愿說，在下也不再強求。另有一事關乎你我前程，不知康兄可否實言相告？”

康冉抿了一口茶，隨意道：“何事？”

沈士謙低聲說道：“我們這幾人應該都略知曉幾個出題之人，不知康兄知道幾個？”

此事非同小可，杜清曾一再囑咐，門內若抓到新進弟子有作弊嫌疑的，處罰極重。康冉盯著沈士謙，略一思索，輕笑道：“什么出題之人？”

“康兄未免也太謹慎了些！”沈士謙說著，拿起桌上一直筆，在旁邊一張白紙上寫了幾行字，推到康冉面前。

眼見沈士謙竟將幾個名字直接寫在紙條上，康冉一怔，便也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四”字。

沈士謙毫不驚奇，反而是一副理當如此的神色，笑著說道：“小弟去聯絡一番，我幾人把所知道的湊在一起，也不至于如亂頭蒼蠅一般，白白浪費一年的光陰，康兄意下如何？”

康冉點頭說道：“務必謹慎行事！”

“這個自然。”

一連過去了幾天，直到這日晚上，散了晚課已是戌時，眾弟子都是疲憊不堪，回到各自住所后便都酣然睡下。

那第一排東首第二間房，隱隱傳出微弱燈光。康冉坐在沈士謙的房內，不一會進來三個人，兩女一男。男的身材瘦小，頭戴玉冠，一雙大眼。其中一女清瘦面龐，長眉，一臉冷傲之色。另一女則是圓臉杏唇，似頗為害羞，有幾分清純可愛之態。

沈士謙向他幾人抱拳低聲說道：“這位便是住甲字一號房的康冉，這位是鄒彥，這位是蘇梅兒，這一位是馮倩。”

幾人相互抱拳示意，坐下后另外三人盯著康冉打量了起來。個子瘦小的鄒彥先開頭道：“聽士謙講，康兄背景頗深，可否透露一二？”

沈士謙連忙攔住道：“此事不用再提，今日只說正事。”

蘇梅兒一挑眉道：“我一人就知道五個，若是我們幾人當中有人也知道五個，或者更多，卻只說知道三個四個，而我把五個都說出，豈不吃虧？”

那叫馮倩的聞言低頭不語，而康冉臉上則淡淡一笑。

沈士謙瞥了眼蘇梅兒，低聲開口道：“下院小考取人不得超過四十個，這一點諸位知道。今日在這房內之人，都非泛泛之輩，我們若是都不能取中，其余那些人恐怕更沒指望。

今天把諸位聚集到此，除了為下院小考，沈某想的是借此機會大家交個朋友，日后相互扶持，踏上修真之路也順暢不少。所以今日之事，也可以說是以誠會友，諸位若覺得吃虧，現在退出即可，我沈士謙絕不阻攔！不過，我五人所掌握的出題之人，若無重復，已近二十個，也就是說幾乎可以囊括所有可能的出題者，縱使出題人有些變動，或者我們的名單有些重復，也總比自己一人掌握的那幾個名字多得多。”

一席話說完，眾人沉默，蘇梅兒也不再多說。

沈士謙見此，每人發了一張紙條。五人接過紙條后，紛紛寫下自己知道的名單及其擅長功法。寫好后，將紙條放進桌子中間的木盒內。

待所有人都寫完，沈士謙將所有紙條一一排列在桌上。總共十九個名字，沈士謙與康冉有一個重復，與蘇梅兒也有一個重復，蘇梅兒另外與鄒彥和馮倩各有一個重復，總共重復四個，還剩十五個不同的。

將那十五個出題人的姓名及其功法謄寫在一張紙上，眾人傳閱一遍，確定都記住。沈士謙便燒了所有紙條，鄭重說道：“此事說白了，是作弊。若被門內查出，諸位知道后果。除我五人外，此后絕不可與外人交換，更不能提及今夜之事。大家須發下靈誓，若違此誓，永生不得筑基成功！”

說罷，沈士謙從懷里掏出五張黃符出來。

那一直話不多的馮倩一見此物，面露驚訝道：“誓靈符？”

其余幾人除康冉外，顯然也認識此符，面色也嚴肅起來。沈士謙道：“諸位，滴血在符紙上，誓畢焚毀！”

鄒彥和蘇梅兒接過符紙略查看了一番，不再遲疑，五人紛紛滴血起誓。

一股難以言明的玄奧之力，在五張紙符焚化的剎那，從幾人身上飄升，消散在空中。

之后數月，他五人便對照著所知道的出題人名單，用心熟讀與之相關的典籍。為了謹慎起見，在藏經閣借書參閱時，五人也都是刻意多借幾本其他的典籍，以混淆視聽。

每日經堂上的幾位講師，不過是把一些綱領性的東西略略講一講，并不解釋個中緣由，只讓大家背熟記牢。

新進弟子每月有一天假期，這一日，手持當日司馬志給他的那枚青色玉簡，康冉去了一趟內門。得知康冉來打聽下院小考的事，司馬志也沒那個閑工夫，托他一個師弟給康冉隨便講講。那位紫衣弟子頗為熱心，不但隱隱暗示了幾個出題人，還講了試題類型，作答注意事項等等，一件件說得極為詳細。康冉心中歡喜，恭敬道謝離去。

一晃半年時間過去，這當中發生了幾件事。

其一，新進弟子中，有三人因互相串通交換信息，行賄下院參加過初考的弟子而被抓。這三人和牽涉其中的黑袍弟子，被震斷周身經脈，發配礦山充奴。這直接導致，其余有這方面心思的弟子噤若寒蟬，不敢隨意串門走動。

其二，據傳一位門內消失近百年的結丹期師祖的尸身，被神秘人丟到了玄天觀山門外，舉宗震動，據說高層震怒，已派出數位高手前去追查此事。

其三，經堂舉行了一次半年期的經堂考，也叫內考。第一名居然是一位既無背景又長相極為普通的女修，此事在新進弟子中引起的不小轟動。大家在佩服其恐怖的記憶力的同時，也不禁讓那些自持有些背景的弟子心中不忿，但對那些數量占絕大部分卻毫無背景的弟子來說，這無異于給他們重燃了信心。

這期間，除了沈士謙時不時來找康冉閑聊之外，那位叫鄒彥的瘦小弟子，也來過兩次。隨著小考之期一天天臨近，所有人都一心撲在藏經閣二樓書籍上，瘋狂背誦，努力熟記自己認為重要的內容，幾乎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地步。

通宵達旦，變得越發尋常。新進弟子住宿的院子，經常能看到子時已過，依然燈火通明的景象。他們無論是走路或在膳房吃飯，一個個抱著本書不忍釋手，下院黑袍弟子卻見怪不怪。眾新進弟子中，也有幾個破罐子破摔的，每日到經堂里便用書擋著臉，呼呼大睡起來。

如此又過了半年，眼看又是一年冬天，此時康冉身體又長高了些，嘴唇也長出了一圈黑硬的胡子茬，聲音也比原來低沉。

他邊幅不修，形容憔悴，整個人似乎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費師叔給的兩瓶安神丹和辟谷丹，康冉已吃的所剩不多，也多虧這兩瓶丹藥，以至于他比普通人多出了不少時間用在熟記典籍上。

期間杜清來了兩次，一次送來了兩粒補靈丹，并非是費如海給的，是他自己送給康冉的。囑托他，此丹關鍵時服用，能清神明目，強健精神。另外一次，是詳細講解小考的注意事項，如答題時間，思路等都做了介紹。康冉雖知曉杜清此舉有其目的，不過卻還是對他心懷感激。

眼看著離初考不足三日，康冉把屋內書籍全部還到藏經閣。經堂早已閉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