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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現實主義與非真實風格(1956年)

對皮耶·弗朗切斯科·利斯特里訪談的答復,《最近十年的作品與作家。IX:年輕人不再尊崇海明威》,《新郵報》,1956年6月6日,第3頁。雖然利斯特里寫過,他在都靈的普拉蒂咖啡館采訪過卡爾維諾,但是訪談錄的文本大部分內容以及與報紙上刊登內容不同的部分都節選自卡爾維諾的文件中保留的手稿。

依您看,哪些作家或作品為戰后意大利的敘事文學指引了方向?在我們的文學背景下,這些作家與作品具有什么意義?

數日前,我同一位朋友討論潘帕洛尼的一篇文章中的一段話:“我們的文學正在尋求首先不要與那絕望的又具創造性的時刻失去聯系,這一時刻開啟了戰后時代,尤其是在蒙塔萊的詩歌、維托里尼和帕韋塞的散文中享有盛名。”朋友對我說,那三人代表的文學高潮時期現在已經結束,提出將薩巴、莫拉維亞、卡洛·萊維三人作為戰后文學的風向標。我本能地拒絕這種分類,我明白我這么做,比起為了保護至關重要的真實性來說,更多的是為了維護我自己,為了不讓自己感到火燒眉毛。因為我最初的文學突破——我的文學萌芽——就是在蒙塔萊啟明星般的照耀下、維托里尼《西西里的談話》給我最初的至關重要的寫作激勵下、帕韋塞實質性與決定性的教誨下開始的;此外,我越來越傾向于一種“經典的”、“反浪漫主義的”、構建“封閉式”故事的、輪廓十分明晰的、不帶表情的鎮定視角的需求,這讓我接近莫拉維亞;我對對話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這種對話在敘事和描述中給“訴說”、自覺反思、起強調和協調作用的情感介入提供了空間,就像我所見的卡洛·萊維建立的與現實之間的關系總是帶有面目一新的歡樂與奇跡一樣。我受益于此,我該怎么辦呢?我不喜歡“調解”,我也不喜歡放棄我所見到的和我憑直覺所了解的一切。我想將不安分的——但既沒抒情也沒絕望的——后三人的巨大變遷感帶入文學中(或者看著別人將其帶入文學中,我總是談我希望存在的那些事物,未必是我渴望做的那些事情),這種文學富有意識,掌控事物,理智競爭,是一種平靜甚至冷淡的創作,具有一定功能。

在當前的文學創作中是否存在文化和詩學上的發酵,可以引起同質的文學時期?

比起同質性,更應該追求討論、辯論。目前有一種原生缺陷在發展:文學的缺陷在品位的花園里成長,而情感的缺陷則是在思想的菜園里長大。

您是否認為,現在小說可以被認為是最適合全面描繪現實的文學體裁?哪些最迫切需要得到解決的技術與風格問題是與您的個人經驗相關的?

我認為,小說對應于一種闡釋人類生活關系的方式,它從文學之初便開始生效,甚至更早,并將一直繼續有效。小說,感知和描繪現實的小說是有歷史的,而這之中資產階級小說的歷史只不過是一個插曲。小說在其所有的歷史含義中都是一部形態變化的世俗史:形態變化可以是一種教育、個體或集體的社會轉型期、個體或集體的戰爭、愛情沖突、意識的選擇、任何被客觀地或象征性地或內在地表現的事物,只要是表達現實世界中的活動、現實的持續性和持續多樣性就可以。因此我不相信小說會滅亡。但是您問了我一些關于技術和風格的問題。那么,這就是今天小說的危機:我們現在處在一個我稱之為“多風格”的時期,在這一時期,任何風格都被作為常規而接受,總是被寫為“某某風格”,托馬斯·曼則可以在中世紀的模仿作品、現實的性愛故事、無賴騙子故事中交替變換。我也體驗過并接受這種“多風格主義”,但是它完全無法使我滿意;我認為,如果存在頹廢主義跡象,那就是它了。而從另一方面,我既無法贊成那些(例如維托里尼)認為現在有一種與“舊的”寫作方式相對立的“現代的”寫作方式,也無法贊成那些堅信十九世紀的資產階級小說傳統作為一種“自然的”事實,在這一事實中只能插入想要做的事情。那么我們該何去何從?我沒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我一旦有想法,就會寫下來。目前,我盡量將我時不時涌現出來的想法寫得更好。[1]

在什么范圍內或在什么意義上您可以接受或者拒絕“現實主義作家”的稱號?

好的,您先前談到了“全面描繪現實”。我必須說實話,“全面描繪”這種觀點讓我有點害怕。描繪現實的復雜性,這一點是的,這才是我認為對現實主義的正確定義;在不同時代,現實以特定的方式呈現出意想不到的復雜性。我對工作的期望既把我帶向客觀的現實主義(它主要強調現實的復雜性),也將我帶向奇幻的虛構(它主要強調現實過程中的特定運動)。現實和非真實風格是兩個總是協調進行的方向,幾乎是同一理性態度的兩面。童話風格誕生于笛卡爾時代的法國,帶有啟蒙主義文學的特征。俄國偉大的現實主義者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除外,這并非巧合——偉大的童話作家。只是神秘主義者感受不到童話的線性和純凈的樂趣。因此,并不是神秘主義者不能講述那些對于非神秘主義者來說至關重要的真實的事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講述方式,而其他人需要去理解每個人的獲知方式。

在頹廢派的經驗之后,您認為“角色”的復蘇有可能嗎?

我最近寫了一些涉及這個問題的篇章,不過是從側面寫的。[2]有人說,“角色”概念無用,那個不言而喻的角色可以是作者本身。事實上,我把“人的概念”放在心上,不論是角色、作者,還是相關的讀者。

您認為,當代小說是否應該暗示著一種意識形態?

是的。而且我要進一步說明的是:它必須創造意識形態。這并不是說,意識形態就在那兒,我現在寫一篇小說來暗含它。那作家的工作就是多余的了。作家必須用寫作來幫助創造意識形態,來豐富意識形態。

注釋

[1]報紙上刊登的文本最后一句是這樣的:“我一旦有了想法,我就會盡量將它們付諸實踐。”

[2]指的是《獅子的骨髓》,《文學比較》第VI期,總第66期,1955年6月,第17—31頁;隨后收錄在《文學機器》中,以及《散文集》第9—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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