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951—1960年》:在現實面前的作家(1951年)
- 我生于美洲(卡爾維諾經典)
- (意大利)卡爾維諾
- 1289字
- 2022-09-02 13:25:24
第一個問答在文章《在現實面前的作家——新現實主義調查》中(卡洛·博主編,《廣播手冊》第XIII期,都靈:埃利出版社,1951年,第47—49頁),第二個回復和相關的問題是從保存的一份卡爾維諾手稿中節選的。
依你看,出于哪些原因新興作家不得不帶著新需求、采用新方法去抨擊現實?我希望你的回答中能夠涉及你的工作以及你認為的那些非常受歡迎的作家的作品。
你談的是抨擊現實。但是,在抨擊它之前,無論以什么樣的方式,首先要找到它,真正了解它在哪兒,是什么。描寫內心世界、個人懺悔的文學,博,你是它們堅定的支持者,這類文學為作家進行調查指定了一個明確的意識區域,規定作家在盡量避免外部干擾的同時,深入挖掘自身原因。但是這類文學的“預算”有其內在的邏輯和歷史性的理由,不可避免會有“虧損”的風險。從某種意義上說,作家不得不放棄這一點而不是對其進行豐富。我認為正是這種猶如束身衣的緊迫感推動著一些意大利作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若干年,去探尋文學表達的其他主題。他們的道德需求,他們的疑問,他們的人際交往和幻想的需求,都被排斥在那詳細的不討喜的描寫內心的文學的魔圈之外;這些不僅僅是作家的疑問與需求,也是令成千上萬人越來越焦慮的疑問——我們所生活的這片土地、這個時代究竟是怎樣的?在嚴峻的經濟走勢中,我們要與世界保持什么樣的關系?我們年輕人自然是在貌似可以回答這些問題的答案中尋找我們的大師。帕韋塞和維托里尼是兩位具有非凡修養與氣質的作家,在他們的歷史存在中,在他們致力于打破的、推動的所在中,在我們這一代對他們的追尋中,可以找到一個共同點。我思考的不僅是他們特定的作品,更是他們的活動所帶來的建議與反響之和。但是要將靈魂與思想中所懷有的這些詩意的可能性付諸行動,單靠一些閱讀是不夠的;這需要與生活的一種不期而遇,需要這個外強中干的意大利轟然崩塌,因為在這樣的一個意大利,我們無法認清自己,我們需要發現另一個意大利,更原生態、更痛苦的意大利,更古老、更屬于我們的意大利。
這是目前為止我們所走過的路,我認為這符合意大利文學史的必然性。我們的文學需要找到與時代和國家的新接觸點;它的歷史,如同意大利民族的歷史,與其他偉大的現代文學不曾有過相似之處。安東尼奧·葛蘭西的文學札記的關鍵主題,即在意大利缺乏人民文學和民族文學,我覺得這不僅對文化史很重要,對我們在表達研究中需要考慮的詩意范疇的意識也很重要。在十九世紀,我們的少數幾部作品達到了不可逾越的高度,但還不足以構成一個堅實的平臺,就像偉大的資產階級小說賦予英國、法國和俄國文學文明的平臺。我們不得不繞遠路來發現我們傳統的現代性教訓。
你預計意大利小說在這條道路上會有哪些進展?
很難預料。在不同的城市、世代,熱情與才智都統一到詩意感悟中,會不會就有可能續寫偉大的小說?就目前來看,這似乎是一個非常難以實現的目標。我認為,目前我們必須保持的方向是我們與現實之間關系的道德深化,這是將我們的寫作與真理的不容置疑性以及不可替代的必要性相連的所在。當然,我們的意識仍然無法逃避那些縈繞在我們周圍的想法。即使我們未來能讓戰爭、饑餓、警察從世界上消失,它們也不會從我們的作品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