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魏先宇打電話說他下個月結婚，請我們去幫忙。

魏先宇考上哈佛出了國，研究生畢業毅然回國，在國家的科研單位上班。

他妻子是他的小學同桌，小學時就非他不嫁。

我想過，魏先宇將來的妻子會是什么樣子？他說等他三十歲，我還沒結婚，我倆湊合湊合。

我想去參加婚禮，老肖說：“你生產不到百天不能出門。”

我問老肖：“你有沒有喜歡過你的小學同桌？”

老肖詭異的笑著說：“我從小個子高，唯一的女同桌，是我孩子的媽！”

我伸出手指頭細數，我曾經的男同桌有誰。最后補了一句：“你可不是我高中唯一的同桌。”

他說：“沒關系，唯一的老公就可以。”

貳

臘月二十九的晚上，我們三個打的去汽車站，坐汽車去肖晗老家。

肖陽覺得肖晗大方了，居然坐汽車回老家，不是火車。

肖晗說：“我們老家窮，坐火車到了還得坐汽車，不劃算。坐一趟車可以直接拉到村口。”

還有這么周到的長途汽車，可以送到家門口。

到了汽車站才發現，肖晗說的不是正規的長途汽車，而是私人的小面包車。

肖陽嘆氣道：“大方一點，我出錢坐長途汽車，坐黑車不安全。”

“我每年都坐輝哥的車回家，錢都提前給了，這種人收了錢是吐不出來的。我和他們說好了，就拉咱們三個人。”肖晗有些著急了。

還要說什么的肖陽，被我攔住了。

除了兩個司機，還可以坐6個人的面包車就坐了我們三個人。

聽肖晗說，他回老家坐黑車150，今年車上就我們三個人，他和司機談成了500三個人，回龍城的時候還用他們。

“我們得坐一宿的車，不出意外，第二天早上就能到了。今年我們運氣不錯，回我們老家的人不多。去年都沒有座了，我就擠在后備箱里熬了一宿。反正像這種跑風漏氣的面包車后備箱跟前面也是通著的。我花了80塊錢就回了老家。”

16歲的他，為了怎么樣能省錢，哪里可以掙錢努力奔波著。我在不明就里的情況下，還想詢問別人為何不吃肉粥。

“要不要暈車貼？”肖晗問。

“你又不暈車，怎么會買這個？”肖陽接過來確認后反問。

“你們收拾行李的時候，我不是出去了一趟。對了，我還買了零食和水。”肖晗從包里拿出一瓶水和一包我常吃的進口薯片遞給了后座的我。

我愣了神，沒有接。薯片五十一包，我請他吃過，他說感覺在吃錢，太貴了。

“我看你們倆晚上只啃了個饅頭，估計半夜肯定會餓。明天早上到了我們村，村口有一家早餐味道不錯，我在那打過工。”

說完，肖晗拿著兩瓶水遞給了司機師傅。

面包車在不平穩的國道上坑坑洼洼的行走。半夜還能聽見兩個司機的對話。

我起來喝水，擰瓶蓋的聲音吵到了肖晗，他轉頭問：“沒睡著嗎？”

我說：“有點不太適應。”

他看著我苦笑：“你和肖陽這種生活在城堡中的公主和王子，怎么懂得生活的艱辛。”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我爸知道我的遭遇，肯定會很高興的，他說應該從小受點苦才知道生活的不易。我媽卻說女孩子應該像公主般長大，受什么苦。”

我接著說道：“我活成了四不像。”

肖晗開懷而笑，微微揚起的嘴唇，看到了他下巴完美的弧線。見過肖陽溫暖安靜的笑容后，對肖晗的笑，有一種與生俱來，久久不能釋懷的眷戀。

肖陽被他的笑聲吵醒了，加入到我們的聊天隊伍中。

“答應給你補語文，一直沒有兌現，要不從明天開始吧。”我有些頭疼地捏了捏腦袋。

這個家伙的期末考試全校第一。我家偏科大神，語文比肖晗低了三分，肖晗數學沒拿滿分，錯了一道選擇，扣了兩分。總成績比魏先宇高了一分。

我們4個住在一起的時候，肖晗每天下了學先去打工，午夜12點才會回家。他是時間管理大師，寫作業快，正確率高。

我和慕容楓開玩笑說：“把他的腦袋換到我的腦袋上，我每天刻苦、努力、認真的學習，考不過他。”

慕容楓說：“他有目的性的學習，為了改變命運，你不用。”

當別人高高興興地籌備著過年的時候，我卻被肖晗摁在了他老家，補習語文，不，還有肖陽補習數學。

肖晗老家，偏遠。他們村在半山腰，每家挨著很近，都有院子，大門敞開，養的雞、鴨、狗、貓都在街上瞎溜達。村里的人，互相都認識，他們見了肖晗，熱情地打招呼，對我和肖陽，也是客客氣氣。

肖晗奶奶聽說孫子回來了，早早地在門口等著。肖晗奶奶頭發花白，戴著一副銀邊的眼鏡，慈祥地站著，我頓時感到親切。

中午我們在肖晗奶奶家吃的餃子。肖奶奶一直說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可她包的餃子，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我奶奶爺爺一腔熱血給了孤兒院的孩子，大年三十，都是陪著孩子們一起過的。我不記得奶奶給我包過餃子。

資本家大小姐出身的姥姥，不會做飯，她身邊有張姥姥，現在有張媽。張媽拿手的是墨魚水餃，因為姥姥愛吃海鮮。我海鮮過敏，不吃。她研究過其他水餃包給我吃，可是我都不喜歡。

迄今為止，最好吃的餃子是肖晗奶奶包的豬肉大蔥。

中午吃多了，累得仰頭就睡的我，到了晚飯點才起來。午飯還沒消化，看著桌上十幾道菜，饞蟲又出來作祟了。

肖陽說：“這些菜奶奶忙了一個下午，我和肖晗在旁邊打下手。”

我愧疚地看著他們，不好意思吃。

肖奶奶笑著說：“年夜飯人多了才還吃，每年就我們三個人。晗晗的爸爸去了南方，很少回家。你們來了，我又有動力做飯了。”

肖爺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吃吧，看人家小姑娘都餓了。”

“快吃吧，哪個好吃等你們走的時候，我給你們帶上，回去讓家里人嘗嘗。”肖奶奶往我和肖陽碗里不停地夾菜。

不一樣的年味，陌生的地方，熾熱的情感。

肖晗家有的屋子已經破舊不堪，不能住人。冬天村里面取暖要燒炕。所以我住在了肖晗屋子的里間，肖晗和肖陽住在了外間。

初一我的末日來了。

“你這次期末考試是全班20名？”肖晗拿著早餐進來。

“嗯。”

“退步了？”肖陽說。

“嗯。”

村里的雞蛋真好吃，其他不重要。暴風雨來得猛烈些吧，我有土雞蛋就夠了。

我不停的舉手，卻沒有人看到我，救贖我。絕望中，看到了老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