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薄暮肚子已經餓了一晌了,早已空空如也,也是惦記江南的菜色惦記的久了,開始埋頭吃飯。
“你不喝酒嗎?”秋海棠突然問道。
“公子想喝酒?”林薄暮咽下口飯,說道,“公子若想喝,我就喝。”
秋海棠淡淡看他一眼,“我不會喝酒。”
“那公子此話何意?”林薄暮疑惑道,“公子若不喝,我自然不敢造次。你問我怎么不喝酒,我還以為是公子想喝呢。”
“那倒不是,”秋海棠說道,“簡七頓頓離不開酒,嗜酒如命,我以為天下男子都愛喝酒。”
“哦,原來是這樣呀。”林薄暮聞言,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公子這是在關心我?怕我吃飯吃的不盡興?”
秋海棠白他一眼,“別胡說!”
“我呀,”林薄暮說著,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對酒沒什么感覺,喝不喝都成。”
說著,林薄暮又是抬眼偷偷看了眼秋海棠,試探地問道,“公子以前沒怎么和男子接觸過?竟然想的那么離譜。”
秋海棠回憶了一下,說道,“若說我沒怎么和男子接觸過……這話對,卻也不對。我從業這么久以來,男子倒是接觸過不少,不過都是生意場上談生意罷了,或者都是些手下,不怎么了解。”
“怎么,難道你認識很多女子?這么了解女人心思。”秋海棠又追問道。
“怎么會!”林薄暮苦笑著說道,“以前我過得很苦,從小就是孤兒,沒有人照顧我。”他抿了口茶水,往事漸漸浮上心頭,他又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一個人活了兩世這種話說不出口,但是有些經歷,真的刻骨銘心。
“沒人照顧我就算了,那些看管我的人還總是暗地里欺負我,經常只吃一點殘羹剩飯。后來慢慢地,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也順帶著學會了些察言觀色。”
秋海棠只以為他說的是在相府時的過往,說道,“原來相府里面待人也如此刻薄嗎?”
林薄暮嘆了口氣,應道,“是啊。”
“我原來……也是如此。”秋海棠道。
林薄暮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會吧?閣主如此富有,難道也過過清貧日子?”
秋海棠聞言,淡淡的笑了,“我若說我也是孤兒,從小無父無母,你可相信?”
“什么?”林薄暮更加難以置信。
“我小時候,在一個冷血無情的地方長大。那里根本沒有人在乎一個人的生死,我就拼命想離開那里。”秋海棠出神地說。
“那后來呢?”
“后來……我就出來了呀。”秋海棠笑著說,仿佛觸及了不愉快的往事,說完這句話,她便開始低頭夾菜吃飯,不言不語。
林薄暮識相地也埋頭吃起了飯。
過去了一炷香事件后,兩人正吃飯間,旁邊那桌突然一陣騷亂,忽然一人憤而起身離去,那桌上的剩余三人有些無措,愣了半晌后才匆匆追趕而去。
秋海棠特地留意了一下離去那人,果然正是方才悶悶不樂的阿四。
林薄暮方才什么都沒有聽到,看見眼下這般情形卻也不驚慌,只是用眼神詢問秋海棠,是否聽見了些什么。
秋海棠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示意他吃飯。
其實,秋海棠雖然也對林薄暮心存顧慮,出此一趟也是試探更多,但是林薄暮給他的感覺總是非常聰慧踏實。也許是因為他總是那么愛笑,又或許是因為他總是很有眼力見。總而言之,她和春草的默契是因為彼此都熟知對方的習慣,而她和他相處的時候,一個眼神和一個動作的功夫,卻不知為何,總是出奇地能配合上彼此。
直到幾人走遠了,林薄暮才小聲問道,“方才幾人可是有什么不對勁?可想好了作何打算?”
秋海棠說道,“吃完飯后先將行李放到驛站,然后再去后山一趟吧。”
“后山有什么?”
“后山?”秋海棠又吃了一塊魚肉,面無表情地說道,“有鬼。”
誰知道林薄暮竟不接這茬兒,絲毫不畏懼,反而還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塊油潑辣子,又一本正經地說,“有鬼?你是說有人搗鬼嗎?”
“你不怕?”
“怕什么?”林薄暮大大咧咧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從前跟著我家公子走南闖北的哪都去,該見的都見了,該明白的道理也都理解的大差不差,這世上有沒有鬼,我還會不知道?”
秋海棠又笑了起來,說道,“聽你這口氣,像是見過世面的人啊。怎么,后悔跟了清心閣了?”
“哪里的事兒,公子不要我,我還能舔著臉回去不成?既來之則安之,以后閣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義不容辭!”林薄暮半真半假地說道。
“林薄暮待你不薄吧?”
林薄暮內心叫慘,怎么話題兜兜轉轉又說到自己身上了?他咽下一口飯,說道,“公子平日里待我尚可,一個跑腿的命,怎樣才算不薄呢?對我來說,吃飽喝足穿暖就已經算是不薄了。只是公子平日里對旁人偶有欺軟怕硬的時候,到底他人品還是不能放到桌面上來說的。咱們還是說是接下來的打算吧。”
“你方才說,后山有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問。
秋海棠言簡意賅地說道,“就是先去看看,覺得后山那里的墳場說不定有什么線索。”還示意等下到了樓上再細細說起,此時難免人多耳雜。
兩人又是邊吃邊說話,轉眼間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秋海棠酒足飯飽,放下了筷子,問他道,“飽了嗎?”
林薄暮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了身子說道,“飽了,那咱們就按方才說的,先放行李,再出去一趟吧。”
秋海棠也起了身,二人走向柜臺。林薄暮掏出了碎銀子,對小二說道,“小二,勞煩兩間上房。”
小二還沒應聲,秋海棠就糾正過來,說道,“不是兩間,只要一間。”
林薄暮一愣,呆呆地看著秋海棠。他覺得,這不對吧?不是男女有別嗎?
小二這回抬起了頭,應聲爽朗地答道,“好嘞,一間上房!客官您里面請!”
秋海棠已經跟在小二身后走了幾步,見林薄暮還沒有跟上來,又轉過頭看他,說道,“怎么不跟上?”
林薄暮不愿相信,又確認了一遍,問道,“你說……咱們兩個,要,一間房?”
秋海棠奇怪地問道,“有什么不對嗎?”
小二不知秋海棠是女子,這時也停下了腳步,圓場道,“兩位客官都是公子,咱們的上房也夠寬敞,能睡下的。”
奈何兩人都如此說話,哪怕林薄暮是有再多的疑惑,也只好都咽到了肚子里。他只好抬腳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房間,小二為二人關上門就離去了。
林薄暮一腔疑惑,還未開口,秋海棠就解釋道,“夜里說不定要出門,方便行事。萬一有突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林薄暮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閣主帶著手下出了門,都是如此行事嗎?”
秋海棠修羅場出身,那時有個角落都能睡得下去,殺人飲血的事情尚且都做過,著實沒那么多講究。此時她越來越不懂林薄暮究竟在顧慮什么了,說道,“是啊,方便行事。”
不過她之前只和春草一同出過門,也的確如此。
林薄暮心里卻像是噎了塊石頭一般,有些不自在。他卻又說不上來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