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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半日前,蘇府。

蘇鐵寒踏入一間閣樓偏方,耳聽琴音,步伐輕頓,站在遠處耳聽朱砂簾后傳來的瑟瑟琴音,琴音婉轉卻另顯低沉,隱隱間似有悲秋之意又不盛傷春之感。

嗡!

一聲低鳴,轉音處的鏗鏘聲讓蘇鐵寒渾身一顫,突然從春秋蕭瑟落到了冰雪寒冬,他戰的挺立,面色漸沉,雙眼微閉,眉頭輕蹙,似在感受著不勝凄涼的三季。

只道是:彈者心猶靜,聞者悲已生。

忽而傳出一轉撕扯,四弦一聲如裂帛!

本來低沉婉轉的琴音瞬間變得冷硬了起來,急切的節奏像錯雜彈,交錯的弦音宛如大小玉珠落玉盤,時而鳥鶯啼鳴低語,繁華花底繩索滑,時而又如冰下水流艱澀低沉、嗚咽斷續,好似冰泉冷瑟。

急切間,琴音開始凝結,竟在最高潮處暮然一停,似有愁思幽恨暗暗滋生。

聽者眉頭一蹙,但四周意境尚在,并不顯突兀。

猶是應了那句古詩: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嘭!

本應該接上的銀瓶迸裂撞破的弦,卻冷硬的發出一聲清脆尖細的斷裂聲,兀然間斷了一場琴音的絕唱,彌漫房中的情感戛然而止,沉浸其中的蘇鐵寒暮然睜開雙眼,面色微白,身子一軟,堪堪撐著一旁桌椅退了一步,靈氣運轉才止住了雙腿的顫抖。

“有時我也在想,這首《六幺》到底是何人所作,這琴瑟琵琶有是何人所制,這等靜幽奇物,那里是我輩之人能造出的東西。”簾中之人略帶感慨搖頭說道,模糊中似乎正在接著斷裂的音弦。

蘇鐵寒深吸口氣,將心中波動壓下,作了一揖,躬身道:“少爺,你找我。”

“最近可好?”男子的聲音溫潤柔和,讓人不自覺感到平易近人。

“尚好,就是……”

“我知道。”蘇鐵寒還未說完便被那簾后之人打斷,“老三要忍不住了,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壞事。”

“那我們是不是再推他一把?”

“呵呵,鐵寒,你也開始算計了。”

“時勢所逼,不得不為,這是少爺你說過的話。”

呲!

音弦在鐵片上滑動的刺耳聲音從簾中傳出,那簾中少年似乎輕笑了一聲,緩緩將它接上了手中琴瑟。

“是啊,很多事情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那……”

“就用那個張三吧,讓他幫我們再推老三一把,事成之后把他帶回蘇府,這樣,我對也有個交代。”

“那四小姐那邊……”

“不用擔心她,這次重傷,道院那邊她基本已經沒了可能,她的威脅已經排除了。”

“那就只剩下一個了。”

“對啊,只剩下一個了,也是最麻煩的一個啊。”那簾后之人似在嘆息,放下手中樂器,緩步走到窗前,目眺遠處,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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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夜未央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脾氣很好,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從來都不會動怒,不過,他很煩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尤其是那種蹬鼻子上臉的人。

眼前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周天和一旁一動不動的蘇嗣就是這樣的人。

周天躺在地上,哪里還有方才傲然戾氣的樣子,望著對面面色平靜的夜未央,他滿臉憤恨,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走的出去嗎!?三少爺早在庭外設有埋伏,只要你敢走出這門,你馬上就身首異處!”

“呵呵。”

夜未央淡淡笑了笑,臉上看不出悲喜,依舊是那副淡然樣子。

“還有!你惹到了三少爺就等于惹到了蘇家,你覺得蘇家會放過你嗎!?”周天趴在地上滿臉扭曲的吼道。

夜未央眉宇一挑,突然笑了笑,走到周天的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倒是個好問題,如果你能早點這樣想說不定你就不用趴下了。”他沖周天一笑,拍了拍手,站起來看向前院,眼角閃過一道精光:“不過,我想現在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注視著院外的方向,良久,他嘴角翹起一道無奈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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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鐵寒撐著刀柄才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不至于就這樣倒下去,他艱難的舉起顫抖的右手,抹了一把眼前擋住視線的血跡,使勁眨了眨眼睛,讓已經干澀的雙眼有了幾分濕潤,強作精神,隨后立起身子,拔起長刀,悶哼著,指向站在他對面的數十人群,看著他們臉上又畏懼有憤恨的表情,感到有生以來最大的愉悅。

他笑了笑,偏頭看了看倒在自己身旁的數人,有些恍惚。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事。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雖然規模小了點,但這種蠢事自己居然也會心甘情愿去做,真是愚蠢啊。

他在心中自嘲,卻依舊改變不了他內心的極大的愉悅。那些平日里傲慢的臉,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人,現在一個個要么躺在地上,要么“跪”在對面,是啊,三十年來自己等的不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嗎?

所以當那個人給了自己這樣一個機會,自己又怎么可能拒絕?哪怕代價是死亡。

那個人說,他會來接應自己,把事情了結。

不,希望他別來,不,希望他能再晚點來。

“蘇鐵寒,你竟敢對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下如此狠手,你該當何罪!”有在人群中高聲喝喊,詞正言厲。

血脈相連?兄弟姐妹?呵……他拖著長刀,嘴角掛著讓人心畏的笑容搖了搖頭,步履瞞珊,一步步向人群走去,宛如一個置生死而不顧的煞星。

他不奢求自己還能從這里活著走出去,他希望自己能死在這里,希望不要有人來救自己,能在臨死前多拉幾個墊背的,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那個人說,他利用了那個叫張三的人,這句話蘇鐵寒不認同,那個張三不是會被人利用的人,從張三看透他修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甚至他懷疑張三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名。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這一場大戲,這一場注定要絆倒那個人第一個競爭對手的大戲,真正被利用的人只有自己,而自己,也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

蘇家的隱患

“那么”夜未央找了塊干凈平整的石頭坐了下去,望著眼前驚懼的蘇嗣說:“來談談吧,三少爺。”

被解開束縛的蘇嗣面對眼前這個模樣清秀,嘴角掛著淡然笑容的少年,感到墜入冰窖般的寒冷和恐懼。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少年有能殺掉自己的能力,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死亡竟然離自己如此之近。

“談、談什么……”求生欲逼迫他開口,恐懼也讓他變得有些結巴。

夜未央覺得眼前這個仗勢欺人的紈绔子弟有些好笑,越是養尊處優的人就越是惜命,雖然自己完全沒有殺他的想法:“咱們什么都能聊,聊聊天氣,聊聊修行,或者聊聊你的親人。”

蘇嗣身子一顫,猛然抬頭注視夜未央平靜的雙眸,臉上露出緊張的神采:“你想知道什么?”

夜未央掛笑,蘇嗣的反應讓他很滿意:“這取決于你能告訴我什么,你了解他們嗎?”

“當,當然。”

“是嗎?”夜未央把臉湊近些,笑著拉下了嘴:“我倒不這么覺得。”說著他站起了身,望著前院的方向,目光微瞇,眼中無甚笑意。

蘇嗣咽了口唾沫,掙扎著在恐懼中找到了一絲躊躇的空隙,努力讓自己的大腦開始思考。

“兩個兄弟。”夜未央打斷了他的思索,“來談談他們吧。”

蘇嗣木然抬起頭,陽光下,夜未央那張和煦清秀的臉龐在他的眼中陷入了一陣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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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衿看著倒在他腳下的蘇鐵寒和一旁橫七豎八的尸體,臉上沒有平日里的和煦。

“處理一下。”他沖站在他身后的十數名護衛揮了揮手,隨后負手向前,神情冷峻的看著前方這座盡顯華貴的殿堂,良久后,長嘆了一聲。

“沒想到啊……”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頭看向被他擋在外面的人群,那都是依附蘇嗣的蘇家支脈分脈,還有不多的幾個還未離去的外來者。

他一直都在附近,只是猶豫是否要出現。

你可真是讓我大吃了一驚,他揉了揉額頭,要是早知道你這么有種,今天破事也不會讓你來做。

他并不想把自己那位弟弟逼上絕境,還沒到時候,雖然他是一個蠢貨,但自己并不是。

今天是攤牌的日子,也是他注定會輸的日子,但還不是做到這個程度的時候,還不是。他在心里默念著。

蘇家如今家大業大,與薛家的爭斗中也漸漸占據了上風,就連城主府都得對蘇府禮讓三分,三足鼎立的微妙局面已經開始緩緩崩潰,所有人都沉浸在蘇府即將稱霸湮城的美夢中,但有人已經意識到了,這個美夢存在著一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個支撐蘇家的脊梁已經老了。

在這個世界上,家族以血脈連系,而家族外依舊是一個強者的世界,

蘇府如今的強盛,歸結于自己那位已經年邁的蘇家老太—蘇微。

如果蘇家沒有這位足以與城主府中的哪位高人比肩的老人坐鎮,如今的蘇家恐怕早就四分五裂,被人一一吞并了。

如今的蘇府,已然是外強中干,嫡系血脈中,二代子孫里只剩下了自己父親也就是如今蘇家的族長,蘇解元一人,而自己這位父親,又是嫡系血脈中的一個異類,一個……太過中庸的人。

蘇子衿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這為父親,他似乎對族中事務無甚興趣,對仙道修煉也沒有興趣,修為停滯在兩儀陽境中已經很久了。族中無論是嫡系還是分脈支脈對他頗有微詞,就連他親生的兒子都對他感到失望。

蘇微總有一天會西去,而如今的局面若是讓蘇解元頂替,恐怕蘇家會在一夜之間崩潰殆盡。這一點,不僅他看出來了,他相信自己的兄弟甚至最小的蘇清兒也看出了端倪,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如今避著蘇家鋒芒的薛家和城中城主府中的哪位高人看穿這一點。

所以無論是蘇微還是蘇家的其他人,都將蘇家的希望放在了第三代中。

這一點,倒是讓蘇府上下對自己哪位父親咋舌不已,他雖然樂不思蜀,但在繁衍生子這一點上倒是無人能及,十年里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而且各個都具備上佳的仙道資質,也算是給蘇家留下了未來可能的種子。

所以蘇子衿要爭權,蘇家只能有一個家主,也只能有一個儲子,他是蘇家嫡系四子中仙道資質最好的一人,但他不是長子。

所以他最大的敵人是并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自己那位已經漸露鋒芒的大哥,要與自己那位心機頗深的大哥相爭,他需要統合自己能統合的全部力量。

他的三弟,就是他第一個下手的目標。

但凡事都有個底線,內部爭權,黨同伐異,蘇家的底線就在于不能見血。

但現在,那個自己順手拉過來的蘇鐵寒卻讓他很無奈的打破了這個底線,至少,在自己哪位大哥的眼里,他們兩人之間的交鋒從這一刻起,不再是可以調和談判的存在。

唉……蘇子衿長嘆了一聲,凝望著眼前的華貴的殿堂,有些無奈。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往后退哪怕一步。

他閉上眼睛,壓下了心頭的沉浮,正了正衣衫,踏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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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明白了嗎?”夜未央拍了拍蘇嗣的肩膀,笑的十分語重心長。

蘇嗣已經平靜了下來,雖然面色有些低沉,但至少,他接受了這個現實。他好奇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夜未央,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自己得罪過的陌生人要給自己講這些。

看著蘇嗣的神情,夜未央笑著說道:“沒什么,信息互換而已,你說了我想知道的,我當然也必須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蘇子衿溫文爾雅的聲音恰到時候的從他們身后傳來。

蘇嗣面色霎然一白,神情一下變得緊張了起來。

夜未央笑吟吟的轉身沖蘇子衿抱拳一拜,“子衿兄大駕,弟有失遠迎啊。”

蘇子衿回了一禮,看著一旁躊躇的蘇嗣,笑道:“但這不是張三兄的家,要說遠迎,也不該是張三兄迎我才對。”

蘇嗣面色一變,緊緊閉上了眼睛,面露掙扎。良久后,他才重新睜開了雙眼,深吸了口氣,臉上也恢復了平靜:“二哥。”他作了一禮道。

看著蘇嗣臉上神情變幻,蘇子衿眉宇一挑,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了站在一旁微笑的夜未央身上,他目光微閃,帶著一絲漠然道:“想好了嗎?”

“想好了。”蘇嗣站了起來,看著蘇子衿面上有些猶豫,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說道:“但我有兩個條件。”

蘇子衿走到他的面前,面色凝重道:“三弟,我們是兄弟,親生的兄弟,我不會害你的,只是蘇家如今的形勢你也知道,為兄逼不得已才行此下策,只要你能配合為兄,無論什么要求,為兄都會答應你。”

蘇嗣漠然的點了點頭,望著蘇子衿肅穆的目光,不為所動:“天風道院的名額我可以放棄,但蘇家的產業,我要占有一份。”

“嗯?”蘇子衿楞了一下,他本以為蘇嗣會提什么不得了的條件,心中也做好了出血的準備,畢竟這種變相逼宮的方式就讓他理虧,更何況自己已經踩到了內斗的底線,所以對于這個親生弟弟,如果出點血能息事寧人,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他沒想到蘇嗣會提這樣一個要求,之前蘇嗣態度的變幻讓他對這個自己一直小看的弟弟有了一絲提防,但現在看來,他還是那個沒有絲毫遠見,遇事只想著獨善其身的蠢貨。

也是,哪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想到此處,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心中自嘲自己之前的杞人憂天。

但他臉上還是掛著和煦的笑容,一臉大度的拍了拍蘇嗣的肩,大笑道:“三弟大可放心,將來我的就是你的,親兄弟還分什么你我!”

“我想你誤會了。”蘇嗣漠然推開了蘇子衿的手,蘇子衿神色一滯,“我要的是你現在旗下的某一處產業,而不是所謂的‘將來’。”

蘇子衿面色微微一變,目光猛然看向一旁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夜未央,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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