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場 意大利南部海港密塞那

（號角齊鳴，龐貝從一方上；另一方擊鼓吹號，凱撒、雷必達、安東尼、艾諾巴、梅塞納、亞格帕、邁納領(lǐng)隊伍上。）

龐　貝　我有你們的人質(zhì)作保證，你們也有我的人質(zhì)，那我們就先開口，后開戰(zhàn)吧。

凱　撒　說得好，讓我們先動嘴，后動手。我們已經(jīng)送上了書面建議，不知道能不能平息你的怨氣，放下你的寶劍，讓這些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回到你們西西里去，免得死無葬身之地呢。

龐　貝　對于你們?nèi)痔煜隆⒍ψ愣⒌那嫣熘焐竦拇匀耍乙f的是：老凱撒給布魯達謀殺之后，你們在菲力比打敗卡協(xié)斯為他報了仇。為什么我父親就沒有兒子和朋友為他報仇呢？為什么文弱的卡協(xié)斯要謀殺老凱撒？為什么人人尊敬的布魯達，還有那些武裝的群眾、熱愛自由的人士，要血染元老院呢？還不就是為了人中人不能篡奪人上人的權(quán)位？所以我要興師問罪，征服怒濤洶涌的海洋，來懲罰忘恩負義、對不起我父親的羅馬。

凱　撒　慢慢來吧！

安東尼　龐貝，不要用海軍來虛張聲勢！我們可以在海上見個高低。至于陸地上，你知道我們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

龐　貝　在陸地上，你的確仗勢霸占了我父親的房產(chǎn)。既然斑鳩不會筑窩，那就讓鳩占鵲巢吧。

雷必達　請你告訴我們——這是今天的主要問題——你如何答復(fù)我們提出的建議。

凱　撒　這是主要的。

安東尼　我們不是求你。這是值得認真考慮，應(yīng)該接受的。

凱　撒　如果你要冒險碰碰運氣，那就要想到嚴重的后果。

龐　貝　你們建議西西里和薩丁尼亞這兩個島歸我統(tǒng)治，負責(zé)清除海盜，還要輸送小麥給羅馬，這樣就可以兵不血刃，各自收兵了。

凱　撒、安東尼、雷必達　這是我們的建議。

龐　貝　聽我說，我來這里會見你們，本來是打算接受你們的建議的，但是馬克·安東尼太不講人情。提起這件事，你們也許會說我太計較，不過，我還是要對安東尼說，在你兄弟對凱撒動兵的時候，你母親到西西里來，我對她可是熱情招待的啊。

安東尼　這事我聽說過，龐貝，并且正準備對你表示衷心的謝意呢。

龐　貝　那讓我們握手言歡吧，將軍。

（龐貝和安東尼握手。）

那時我可不是為了今天的歡聚才款待你母親的啊。

安東尼　東方的床笫是溫柔多情的，要不是你催我，我本來是不會離開那個安樂窩的。現(xiàn)在反而是得多于失了。

凱　撒　上次見面之后，你的臉孔似乎變了。

龐　貝　唉，我也不知道嚴酷的命運在我臉上刻下了多少印痕，但印痕永遠不會進入我的內(nèi)心，使我成為厄運的奴仆。

雷必達　這次真是幸會。

龐　貝　但愿如此，雷必達。既然大家同意，我看協(xié)議可以寫成文字，蓋上印章如何？

凱　撒　這是下一步的事。

龐　貝　分別之前，讓我們歡宴幾次吧。現(xiàn)在就來抽簽，看看誰先做東？

安東尼　我先來吧，龐貝。

龐　貝　不，安東尼，還是抽簽的好，不管你做東先后，埃及的烹調(diào)是天下聞名的。聽說老凱撒在埃及都吃胖了。

安東尼　你聽到的很多。

龐　貝　但都是好意的。

安東尼　那也是好話啰。

龐　貝　那都是聽說的。我還聽說亞坡羅托——

艾諾巴　不用說了，是有那一回事。

龐　貝　是什么事？你說說看。

艾諾巴　把某一個裸體的埃及女王包在毯子里獻給老凱撒。

龐　貝　你真是見多識廣，能說會道。怎么樣，勇士？

艾諾巴　你說得對，不但能說，而且能吃，眼前就有四頓盛宴，可以大飽口福了。

龐　貝　我們握手吧。我從來沒有把你看成對頭，雖然我們在戰(zhàn)場上對打過，你還真是一把好手呢。

艾諾巴　將軍，我不敢說我喜歡過你，但是我對你的欽佩，現(xiàn)在還沒有說出十分之一的心里話。

龐　貝　你真是有什么說什么，誰也不好怪你。請大家上我的戰(zhàn)船吧，由我做東，大家請吧！

凱　撒、安東尼、雷必達　請領(lǐng)路吧，將軍。

龐　貝　請隨我來。

（眾下。艾諾巴、邁納留場上。）

邁　納　（旁白）龐貝啊，你的父親可不會簽這樣的協(xié)議。

（對艾諾巴）老兄，我們曾見過面。

艾諾巴　我想是在海上。

邁　納　是在海上，老兄。

艾諾巴　你在海上干得不錯。

邁　納　你在陸地上也不錯呀。

艾諾巴　誰夸獎我，我也就夸獎他，雖然我在陸地上的戰(zhàn)績是不可否認的。

邁　納　我在海上的戰(zhàn)績也是一樣。

艾諾巴　不過，有的事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提為妙，你在海上還做過大盜呀。

邁　納　你在陸地上不也一樣嗎？

艾諾巴　那么，我就要否定陸地上的戰(zhàn)績了。不過，讓我們握手吧，邁納。

（他們握手。）

假如眼睛是官府，它就要逮住兩個互相擁抱的盜賊了。

邁　納　手可以騙人，臉可做不了假。

艾諾巴　但是哪個美人有一張說真話的臉呢？

邁　納　不要誹謗，美人會偷走你的心。

艾諾巴　我本是來和你打仗的。

邁　納　我呢，對不起，打仗變成喝酒了。龐貝一笑，就笑掉了一大筆家產(chǎn)。

艾諾巴　那可是哭不回來的喲！

邁　納　你說對了，老兄。我們本來沒想到在這里會見到安東尼的。請告訴我，他是不是和克柳葩結(jié)婚了？

艾諾巴　凱撒的妹妹是奧大薇亞。

邁　納　不錯，老兄，奧大薇亞本來是卡夏·馬塞勒的妻子。

艾諾巴　現(xiàn)在可是馬克·安東尼的夫人。

邁　納　真的嗎，老兄？

艾諾巴　真的。

邁　納　那么，凱撒和安東尼永遠結(jié)合在一起了。

艾諾巴　如果要我猜測這次結(jié)合的后果，我可不敢那樣樂觀。

邁　納　我想，這樁婚事是政治考慮多于感情結(jié)合吧。

艾諾巴　我也是這樣想。恐怕結(jié)合他們的紐帶反而會扼殺他們的感情。奧大薇亞是端莊冷靜、沉默寡言的女人。

邁　納　誰不希望有個這樣的妻子呢？

艾諾巴　那要丈夫也一樣冷靜沉默，但安東尼不是那樣的丈夫。他會回埃及去吃他的美食，那奧大薇亞的嘆息會煽起凱撒的怒火——像我說過的那樣，結(jié)合他們的友情反而成了拆散他們的惡感。安東尼的感情會用得其所，他的婚姻反倒是逢場作戲了！

邁　納　也許會是這樣。走吧，老兄，請上船去，我要給你敬酒。

艾諾巴　我會恭敬從命的，老兄，我們在埃及已經(jīng)久征慣戰(zhàn)了。

邁　納　來，我們走吧。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