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銀之助和文平兩個人,在丑松的帶領下登上了黑洞洞的樓梯。秋天的太陽透過銀杏樹的葉子射進屋里,將褪色的糊墻紙、掛軸和壁龕里的書籍雜志等東西都照得黃燦燦的。清冷的空氣從窗戶流進來,使得古老的僧舍涼爽宜人??磥?,丑松注意到了那本看后反放在桌面上的《懺悔錄》,他連忙把書往角上一推,把它藏了起來,再拿出白絨毯來代替坐墊,請客人就座。
“你就愛搬來搬去。”銀之助邊打量房內的一切,邊說,“一旦染上了瀨川兄這種愛搬家的毛病,無論搬上多少次都不會嫌麻煩的。依我看,這房子倒不如先前的好?!?/p>
“為什么要搬家呢?”文平試問了一聲。
“那地方太吵鬧了。”丑松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不好爭辯,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
“寺里清靜倒是清靜?!便y之助沒有在意,“聽說有這么件事,那家旅館里有個穢多被趕出去了?!?/p>
“對對,是有這么回事。”文平幫腔說。
“所以我想,”銀之助接著說,“你是不是因為那點小事而對那家旅館也討厭起來了呢?”
“為什么?”丑松反問。
“問題就在于你和我不同啊?!便y之助笑了,“最近我讀到一本雜志,其中談到一個精神病患者。是這樣:有人在他住處旁丟下一只貓,就為了這只貓,他也不和妻子商量一下,當天就突然遷到別處去了。頭腦有這種病態的人,看到一只被遺棄的貓就產生搬家的念頭,這種事并不鮮見,雜志上不就是這么寫的嗎?哈哈哈哈!我可不是說瀨川兄是精神病患者。不過,看你那副樣子,總是身體什么地方不舒服吧。你自己沒有覺察嗎?因此,我一聽說那個穢多被趕跑了,就立即想起了那只貓的故事。我想你是不是為了這件事才搬到這里來的。”
“簡直是胡說八道!”丑松仰面大笑起來,雖然在笑,但聽起來顯得很不自然。
“不,這不是開玩笑。”銀之助凝視著丑松的面孔,“你的臉色確實不好,請大夫瞧瞧怎么樣?”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病人?!背笏晌⑿Φ鼗卮?。
“不過,”銀之助認真起來,“很多病人都不承認自己有病。你的身體肯定有問題,就拿你夜里睡不好覺這一點來說,你生理上有了異常。這就是我的看法?!?/p>
“是嗎?是這樣嗎?”
“可不是,幻覺,幻覺,精神病患者眼中的那只貓也好,你眼中的那個新平民也好,都會使衰弱的神經產生幻覺。扔掉一只貓算得了什么,微不足道;趕跑一個穢多算得了什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土屋兄,真拿你沒辦法?!背笏纱驍鄬Ψ降脑?,“你總是這樣過早地下判斷,自己有了成見就再也聽不進別人的話啦?!?/p>
“是有這么點味道?!蔽钠酱蛑鴪A場。
“可是,你這次搬家確實是太突然啦?!便y之助換了口氣,“不過,住在寺院里對學習很有好處。”
“我老早就對寺院生活感興趣?!背笏烧f。
這時,女仆袈裟治(北信州有很多女人叫這個名字)拿著水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