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場

〔前場人物和福米尼什娜（后者進門把伏特加和酒菜放在桌上）。

莉波奇卡 我不嫁給商人，說啥也不嫁。難道我受這么多教育：又學法文，又彈鋼琴，又跳舞，就為的這個嗎！不，不！你上哪兒找都行，反正你得給我找個貴族來。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瞧，你跟她說去吧。

福米尼什娜 你老惦記著貴族干嗎呀？他們身上有什么特別的味道嗎？窮得叮當響，而且一點兒不像基督徒：既不進澡堂，逢年過節也不烙餡兒餅；就算你過了門，那澆汁和調料也把你膩味死了。

莉波奇卡 福米尼什娜，你生在鄉巴佬中間，兩腿一伸還是鄉巴佬。我要你的商人有什么用！他能有什么氣派？他的風度在哪兒？難道我需要他嘴上的那撮毛嗎？

福米尼什娜 不是一撮毛，而是上帝賜給他的胡子，小姐，這么說才對！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你爹沒剪短發，大胡子[4]也沒糟踐掉，你不是也湊合著去親他吻他嗎。

莉波奇卡 爹是一回事，丈夫是另一回事嘛。媽，您嘮嘮叨叨有個完沒有？我早說過，我不嫁給商人，就不嫁。我寧可馬上死，傷心痛哭一輩子，哭到死：眼淚不夠，就使勁兒吃辣椒。

福米尼什娜 好像你準備哭啦？快別這樣！你何必逗她呢，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阿格拉費娜·孔德拉季耶夫娜 誰逗她？她自己挑三揀四。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好吧，既然這對你的口味，那就給你找個貴族得了。你要什么樣的：富態點兒的，還是苗條點兒的？

莉波奇卡 胖點兒倒沒什么，只要個子別太小就成。當然，大高個總比什么小矮個強。不過，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最要緊的是不要翻鼻孔的，一定得是黑頭發；嗯，當然，他的穿戴一定要像畫報上畫的美男子似的。（照鏡子）哎呀，主啊！我今天披頭散發，頭發像把笤帚似的。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眼下我倒有個主兒，小姐，就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樣：又是貴族，又是大高個，又是黑溜溜的頭發。

莉波奇卡 哎呀，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你說錯啦，不是黑溜溜的，而是黑油油的頭發。

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 我都這么大歲數了，才不學你那樣咬舌呢：過去這么說，現在還這么說。他家里有農民[5]，脖子上有勛章；你先去換身衣裳吧，這事我跟你媽先聊會兒。

莉波奇卡 哎呀，我的好烏斯季尼婭·納烏莫夫娜，你回頭可要到我屋里去呀：我有話跟你說。咱們走吧，福米尼什娜。

福米尼什娜 唉，你呀，把我煩死了，一刻兒都坐不住！

〔兩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