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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莊園中的資本主義發展

在和經濟相關的巨大軍事利益的壓力下,莊園制產生了。莊園制本想利用其附屬的土地與勞動力支撐上層階級的生活,此時的經濟卻顯現出強烈的資本主義發展趨勢,這一趨勢體現為種植園及地產經濟這兩種形式。

一、種植園

種植園是一種使用強制性勞動專門為市場生產園藝產品的密集型農場。有些地方適合集約耕作,且因領主階級的征服而被迫進行農業化經營,這種地方普遍出現種植園經濟。在殖民地,這樣的特征尤其明顯。在近代,種植園的產品一直以煙草、甘蔗、咖啡及棉花為主,在古代與中世紀主要是酒與油。要想獲得發展,種植園一般情況下要歷經初級的準種植園階段。在這一階段,種植園是一種殖民機構。園主只需要對市場進行調節,并把這種職權集中于一人之手,同時將產品生產作為一種強制性勞動交給奴隸來做,村莊公社承擔連帶責任,依附于土地之上,向種植園主繳納賦稅。直到19世紀初期革命爆發時,準種植園制度依舊在南美洲占統治地位,在北美洲的新英格蘭各州,直到與英國分開時,這種制度仍然存在。

世界各地都有種植園。這一制度經歷了兩次典型的發展,第一次在古代的迦太基地中海地區古國,位于非洲北海岸。公元前9世紀末,腓尼基人建立迦太基城邦,公元前7世紀發展成為強大的奴隸制國家,公元前146年被羅馬所滅。——譯者注——羅馬種植園,第二次在19世紀美國南方諸州的黑人種植園。種植園完全是靠有序的奴隸勞動來經營的。在種植園經濟中,我們找不到大規模的莊園經濟地產與農民個人小塊持有地同時存在的情況,可是奴隸人口卻被集中于屯舍。增加勞動力是種植園面臨的一大難題,勞動者自己無法生育后代,也沒有家屬。因此,種植園的生存要么依賴于對奴隸的掠奪,要么就是發生戰爭,對能找到大量奴隸的地方發動規律性的侵襲,例如非洲就是進行黑奴貿易的集中場所。古代種植園見韋伯:《在國家法與私法方面具有重大意義的羅馬農業史》,斯圖加特,1891年版;《辭典》,第3版中韋伯對“農業史”的論述和羅斯托佐對“永佃權”的論述這兩條(以及廣泛引用的參考文獻)。在迦太基得以發展,馬戈迦太基名將哈米爾卡·巴卡的兒子,杰出的高級將領。——譯者注曾對這里的種植園做過科學的描述,拉丁文獻中,老加圖羅馬共和國時期的政治家,首位用拉丁語撰寫歷史著作的羅馬人。——譯者注、瓦羅古羅馬著名學者和作家。——譯者注與科隆麥拉也曾對此進行過這類描述。

1862年,一名士兵站在希爾頓黑德島的種植園前。

能隨時從市場上買入奴隸是種植園存在的先決條件。羅馬種植園生產酒和油。隸農-自由小佃戶和農奴-奴隸在種植園中同時存在。隸農使用領主提供的家畜及農具在土地上種植莊稼,成為一種勞動力,他們和現在所說的農民不同。奴隸沒有家眷和財產,被集中在屯舍,屯舍集宿舍、隔離室以及防止其逃跑的牢房于一體。奴隸早晨聽見起床號后就必須起床排隊上下班,衣服由倉庫發放且必須歸還,工作都是按照嚴格的軍事程序進行的。莊司或者監工是其中的例外,他們擁有私有財產,而且是共同居住者。他們能帶著一定數量的私有家畜在種植園主的牧場上放牧,還可以與女奴結婚。

最大的難題是勞動力數量的保持。奴隸之間的結合帶來的勞動力自然增長無法滿足需要,因此種植園主常常許諾女奴在生下第三胎后便能獲得自由,以此鼓勵繁衍。這種方法經試驗證明沒有任何作用,因為除了賣淫,這些重獲自由的婦女沒有任何出路。由于存在對奴隸的穩定需求,住在城市的種植園主的困難日益增加。由于初期帝國大戰結束之后,奴隸已不再可能實現永久供給,奴隸屯舍注定會消失。

與煤礦開采失敗對現代工業的影響相比,奴隸市場萎縮帶來的影響更大。造成羅馬種植園在性質上發生變化的另一個原因是,古老的文化重心逐漸轉向內陸地區,然而奴隸屯舍卻需要設在沿海地區,因為奴隸貿易依賴商業的發展。在內陸地區,傳統的莊園經濟占統治地位,而且具備相應的運輸條件;隨著文化重心轉向內陸地區,再加上和平的環境,肯定會發生向另一種制度的過渡。因此,只從和農業勞動有關的角度來說,在帝國衰落時期,我們一方面發現奴隸均有家眷,而且住在自己的份地上;另一方面,隸農也要承擔勞役,不再只支付租金。也就是說,奴隸和隸農這兩個階級越來越趨于融合。帝國的經濟與政治政策被有產階級控制,貨幣經濟與城市生活日漸衰落,這一階段的狀況與以物易物時期的經濟狀況相仿。

18世紀60年代,紡織工詹姆士·哈格里夫斯發明了手搖紡織機,又稱“珍妮機”。它可以一次紡出許多根棉線,極大地提高了生產效率。

1793年,家庭教師伊萊·惠特尼設計制造出了軋棉機。這種軋棉機有兩個滾筒,一個滾筒上布滿了鐵質尖齒,能自動抓住棉花,將其與棉籽分開,另一個滾筒上有短而硬的毛,可將第一個滾筒上的棉花刷下來。使用這種機器,一個人一天可軋50磅棉花,工效提高了50倍。

1785年,牧師艾德蒙特·卡特萊特發明了動力織布機,實現了紡織行業的機械化生產。

今天的美國南方各州在那時也出現了類似的困難。那里的種植園制度在利用棉花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以后才得以形成。在18世紀僅剩三分之一的時間里,英國人發明了棉紡機(1763—1769年)與織布機(1785年),美國人發明了將纖維與棉籽剝離開的鋸齒軋花機(1793年)。軋花機的使用使有效利用棉花作物成為可能,因此,棉花的成批銷售發展起來,代替了麻、毛的生產。然而,生產過程中機器的使用在歐洲和美洲產生了完全相反的結果。在歐洲,棉花加工推動了自由勞動力組織的成立,英國的蘭開郡位于英格蘭西北部,1764年發明珍妮紡紗機的詹姆斯·哈格里夫斯便是蘭開郡的紡織工;到1835年,英國全國一半以上的棉紡織廠都開在蘭開郡。——譯者注發展起了第一批工廠,然而在美洲,棉花加工推動了奴隸制的發展。

在16、17世紀,美洲曾試圖利用印第安人進行大規模生產,可是很快便發現行不通,不得不轉而依賴黑人奴隸的進口。然而黑人奴隸沒有家眷,無法自行繁衍下一代,在新英格蘭諸州陸續禁止奴隸貿易后,只經過了一代——到18世紀末期,黑人奴隸便嚴重缺乏。一些貧困的移民想靠種植園勞動來支付那筆遠渡重洋的巨額花費,可是僅靠這些是不夠的。另一個權宜之計是蓄養黑奴,這一方法在南方許多州系統地進行著,并將蓄養黑奴的州與消費黑奴的州區別開來。

與此同時,發生了為使用黑奴而搶奪土地的斗爭。種植園制度要求有廉價的土地并不斷有新地可供耕種,若勞動力昂貴,土地就必須廉價。由于黑人只會使用最簡單的農具,只能做開墾工作,從而在使用自由勞動力的州與使用非自由勞動力的州之間發生了爭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現象。這種現象是,只有起輔助作用的生產要素——奴隸能產生地租,土地本身不能產生地租。在政治上,這種現象意味著北方資產階級與南方種植園貴族階級間的斗爭。自由農民支持資本家,沒有奴隸的南方白人——“窮苦白人”則支持種植園主,后者由于經濟競爭與階級地位,懼怕黑奴的解放參見凱爾恩斯:《奴隸勞動力及其性質、經歷和可能的計劃》,紐約,1862年版;涅伯爾:《作為一種工業制度的奴隸制》,海牙,1990年版;杜·波依斯:《非洲奴隸貿易的取締》,紐約,1904年版;科納普:《處于被奴役地位的農民及其自由》,萊比錫,1909年第2版,第1頁。

只有將最嚴格的紀律與最殘酷的剝削相結合,奴隸制才能賺得利潤。獲取利潤的另一個必要條件是奴隸供給與蓄養價格低廉且能進行大規模的開墾,大規模開墾的前提條件則是土地供給不受限制。當奴隸價格變得昂貴且無法再讓奴隸保持單身時,種植園與支撐它的奴隸制就開始瓦解了。在這方面,基督教沒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反而是斯多葛學派古希臘哲學家芝諾于公元前305年左右創立的哲學流派。——譯者注的擁護者開始為奴隸解決婚姻問題。

對于廢除奴隸制,北美的貴格會基督教新教教派,成立于17世紀時的英國,堅決反對奴隸制。——譯者注信徒顯得尤其活躍。當1808年國會禁止奴隸進口,而且可供開墾的土地已經不多的時候,奴隸制走向滅亡的命運就已注定。即便沒有因南方諸州脫離聯邦而引發的美國南北戰爭,從奴隸制經濟向分益佃農制度的轉變也是不可避免的。北方獲勝者給予黑人選舉權,然而軍隊一撤走,黑人就被剝奪了選舉權,白人和黑人之間形成了明顯的種族差異。黑人變成了被債務捆綁的分益佃農。因為鐵路依賴白人土地所有者經營,黑人因此失去了經商機會,其自由僅僅是一紙空文。在“土地”要素被消耗殆盡后,黑人解放帶來的是一種混亂狀態。

二、地產經濟

地產是指為市場生產產品的大規模資本主義產業,它要么致力于畜牧業,要么致力于農業耕種,或兩者兼而有之。如果從事大規模畜牧業,則和羅馬大平原上的情況一樣,不需要資本便可經營。羅馬平原上有許多大規模的領地,這些領地的起源明顯可以追溯至神權國家的貴族封地。羅馬的大貴族均是羅馬大平原上的地產所有者,除此之外還存在佃農,他們主要養殖大量牲畜,向羅馬供應牛奶。農民則被剝奪了土地,而不得不搬至別處。

在南美洲的帕姆帕斯草原及蘇格蘭,小資本的大規模畜牧業也占統治地位。在蘇格蘭,農民也被剝奪了土地。在年4月16日,英國國王喬治二世之子坎伯蘭公爵平定了英格蘭國王詹姆斯二世的孫子查理·愛德華·斯圖亞特領導的叛亂,斯圖亞特王朝復辟失敗,這場持續了近60年的君主之爭終于告一段落。——譯者注年的卡洛登戰役年4月16日,英國國王喬治二世之子坎伯蘭公爵平定了英格蘭國王詹姆斯二世的孫子查理·愛德華·斯圖亞特領導的叛亂,斯圖亞特王朝復辟失敗,這場持續了近60年的君主之爭終于告一段落。——譯者注后,蘇格蘭的獨立性遭到了破壞。英國政府把原有的氏族族長看作領主,而把氏族成員看作他們的佃農。結果,在18世紀和19世紀,領主自作主張行使所有者的特權,趕走佃農,將土地變為狩獵場所或者牧場。

在英國,因羊毛工業的發展和歷代國王政策的鼓勵,集約經營的資本主義畜牧業經濟得到了發展。14世紀之后,考慮征稅的可能性,英國國王先是對生羊毛出口商予以照顧,后來又為面向國內消費市場的羊毛制造商提供支持見阿什利、坎寧安以及托羅爾德·羅杰斯的歷史著作。。因此,自視為公有地所有者的地主將公共牧場變為私人牧場的“圈地運動”開始了。地主成批買進農民的土地,或與之達成協議,從而變為大農場主并開始從事畜牧業。這一過程從15世紀一直持續到17世紀;18世紀,英國社會中出現了反對圈地運動的風潮,致使資本主義大農場主階級出現,他們租賃土地,使用最少的勞動力,主要從事為羊毛工業提供原料的養羊業。

另一種形式的地產經濟主要是谷物生產。英國在羅伯特·皮爾曾于1834—1835年期間和1841—1846年期間任英國首相,英國保守黨的創建者。——譯者注廢除谷物法之前的150年間一直是這樣的情形。那時在保護性關稅制度與出口補貼制度之下,小農耕種普遍被取代,為更有效率的農業耕種讓路。從此,養羊與種植谷物變為單一或兼營性產業,這種狀況一直持續至谷物的保護性關稅因為清教徒與英國勞工階級的反對運動被取消。從此以后,種植谷物不再獲利,大量的勞動力也得以解放。在廣闊的英格蘭低地地區,人口數量非常少,然而在愛爾蘭,以地主的大規模地產為基礎,小佃戶農業仍持續存在。

俄羅斯的狀況和英國完全相反見斯特恩:《俄國農業問題和俄國革命》,哈雷,1918年版。。在16世紀,這里仍然存在真正的奴隸,絕大部分農民是自由分益佃農,他們將收成的一半交給地主。地主擁有在任何一年年底撤租的權利,但是很少行使。由于地主寧可收取固定地租,也不愿收取波動起伏的實物租金,因此他們通常要求農民用貨幣繳納地租。與此同時,地主將最初僅需由奴隸承受的強制性勞役也壓到自由佃農身上;修道院的土地經營方式通常以獲取經濟利潤為目的,因而在這一方面起了帶頭作用。貨幣經濟的發展導致農民背負了沉重的債務負擔。僅僅一次歉收便能導致這種后果,農民也因此失去了遷徙自由。

自16世紀末期開始,沙皇運用自己的權力以及整個帝國行政機構的權力為貴族利益服務。然而貴族的生存仍舊面臨威脅,大地主向農民提供了更為有利的租賃條件,下層貴族因此面臨佃農缺少的問題。沙皇的政策試圖保護他們免受大貴族的傷害。1597年鮑里斯·戈東諾夫的敕令便是如此,敕令宣布租約不可撤銷,于是農民被強制捆綁在土地上;農民還被迫在賦稅冊上登記,從而再次形成了由領主負責保護農民的政策。

三十年戰爭。中世紀后期,德意志日漸衰落,國內割據勢力四起,宗教改革運動之后又發展為天主教和新教的尖銳對立。1618—1648年,歐洲主要國家紛紛卷入德意志內戰,這是世界歷史上第一次全歐洲戰爭,也稱“宗教戰爭”。這場戰爭導致了德國的分裂和荷蘭的獨立,改變了歐洲的政治格局,推動了歐洲民族國家的形成,是歐洲近代史的開始。

隨著彼得大帝對人頭稅制度的改革,自由農民與農奴之間的區別消失了,農奴不會比一個羅馬奴隸擁有更多的權利。兩者均被迫依附在土地上,領主對他們的權力不受限制。1713年,法律公然授予領主鞭撻權。根據許可,地產上的監工可隨意指定男女農奴結婚,貢納的數量隨領主的意愿而定,就像征兵一樣。領主有權將不聽話的農奴流放至西伯利亞,盡管許多農奴能夠成功藏匿并積累財產,但領主可以在任何時間將任何農奴的持有地收回,且農奴沒有法庭可去申冤。19世紀,在俄羅斯中心地區,農奴遭受領主的嚴酷剝削,被當成租稅的來源;而在有可能開展出口貿易的西部,他們又被當成廉價勞動力。

在德國,土地租佃持續存在的西部和莊園經濟占統治地位的東部之間存在明顯的差異見馮·貝洛:《地區和城市》,慕尼黑和萊比錫,1900年版,第1~94頁;科納普:《法律史和經濟史論文集》,蒂賓根,1902年版;維提克的論文,載于《社會經濟學大綱》,第7卷(1919年版),第1頁。另見《辭典》,第5卷,第3冊(1911年版),第208頁(“地主階級”條)。。最初這兩個地區的農民狀況是一致的,東部地區的農民狀況甚至要好一些。德國東部的土地法十分完善,最初并不存在人身奴役的現象。農民均在大塊海得地上安居,其面積與原來的王室海得差不多;由于農民是納稅人與征兵對象,自普魯士的腓特烈·威廉一世普魯士國王,在位時間為1713—1740年。——譯者注和瑪麗亞·特雷薩奧地利女大公、匈牙利和波希米亞女王,在位時間為1740—1780年。——譯者注時期起,國家就禁止奪地。漢諾威與威斯特伐利亞同樣不允許奪地,不過這在萊茵河與德國西南部是被允許的。盡管東部大部分地區均發生了奪地之事,在西部見布倫塔諾:《繼承法政策:新舊封建制度》,斯圖加特,1899年版。與南部卻從未發生過,這其中的原因十分復雜。三十年戰爭時,農民死亡率很高,持有地在西部被重新分配,在東部則被合并成了大規模的地產。

在西部與南部,混合持有地占支配地位;在東部,多是貴族連在一起的大農場。在西部與南部,即使地域廣闊,貴族經營的大農場占支配地位,也沒有大地產發展起來。由于這里土地占有權、人身宗主權與司法權是相互分開的,因而農民能夠借一方之力對付另一方;然而在東部,這三種權力與不可分割的封地是一體的。這種狀況使地主更易于奪取農民的土地或者強迫農民接受強制性勞役,盡管最初僅有地方法官才擁有這種權力。最終,教會在西部的土地要比東部多,而且教會在傳統上比世俗地主更為體恤農民。德國東部地區的大塊持有地掌握在教會手里,就像奧地利的大塊持有地掌握在修道院手里一樣,傳教士比世俗持有者經營得更好,不過這二者對農業出口均沒有多大興趣。

因此,市場關系在東部與西部的差異中起了關鍵的作用。凡是當地市場不能吸收可利用的大量谷物產品而必須向國外出口的地方,大地產就會產生。然而,一個漢堡商人無法與馬爾克或西里西亞中歐的一個歷史地名,現絕大部分屬于波蘭,小部分屬于捷克和德國。——譯者注中的單個農民談判,傳統農業漸漸向地產農業過渡。與之相反,南部與西部的農民可以在附近的城市銷售其產品,從此,地主的地租來源于農民,而東部的農民僅能被當成勞動力。隨著城市在地圖上出現頻率的減少,地產出現的頻率漸漸增加。

在南部與西部,有利于舊式農民生存下來的另外一種力量來自《莊園法》,而且傳統主義在更大程度上與其結合。甚至有人聲稱德國西部和南部的農民起義與這種發展有一定關系。這次起義以農民的失敗而告終,可是它帶來的影響卻與一次失敗的總罷工一樣,對地主而言是一個不好的征兆。

英國在14世紀也發生過農民起義,農民依然被剝奪了土地。盡管波蘭與德國東部沒有發生過農民起義,但事實是,就像所有的革命運動都沒有爆發在受壓迫階級處境最惡劣的地方一樣,就我們所探討的問題而言,農民起義沒有發生在農民階級處境最惡劣的地方,而是發生在革命者有了一定覺悟的地方。

在東部用來表述農民與地主之間關系的專業術語不是奴役,而是世襲的依附。農民隨地產一起被買入、賣出,是地產的附屬品。在德國易北河以東,與大地產(這種地產十分遼闊,在梅克倫堡占到土地總面積的一半)上的農民同時存在的是私人地主的農民。財產權存在各種差異。德國農民最初生活在非常有利的財產關系下,持有免役租用的土地。

相比之下,斯拉夫人的權利缺乏保障,這就導致在斯拉夫人占大多數的地方,日耳曼人的處境漸漸惡化,因此在18世紀,東部的大部分農民生活于農奴制度下,農民已變成地產的附屬品。他們不擁有任何可靠的可繼承的權利,甚至始終未曾擁有一項終身的權利。他們被束縛于土地之上,在找不到接替的人或者沒有得到地主同意的時候不能離開這塊地產。他們必須承擔類似于英國封建法律中的家庭勞役,也就是說,即使地主自己也是地產的承租人,農民不僅自己要服勞役,子女也要到地主家里當仆人。地主可以迫使任何一個農民持有一塊土地。地主還擁有隨意增加勞役以及辭退農民的權利。然而,在這里他們與王侯的權利發生了尖銳的沖突。在德意志東部,統治者開始保護農民。他們擔心長此以往現存的農民階級會被毀滅,尤其是在奧地利與普魯士,這樣做是為了維護統治階級的稅源和兵源,并非出于對農民的憐憫。對農民的保護措施僅僅在強大的國家政權中才能被確立,因此,在西澤爾—波美拉尼亞、梅克倫堡及霍爾斯坦州,統一的大地產經濟發展了起來。

1890年前后見韋伯:《易北河以東的德意志農民的境況》,萊比錫,1892年版。,易北河以東地產的經營成為一種季節性的經營。在一年之中,田間勞動的分配并不均勻,冬天田間人手主要經營副業,當副業消失后,勞工生活得非常艱辛。

地產上有常年從事農業勞動的男仆與女仆。另外,從事田間勞動的還有第二種勞動者,他們被稱為“長工”。他們通常居住在自己家里,已結婚,不過在西里西亞則是集中居住在屯舍中。他們根據一年期的合約工作,任何一方均可終止合約。他們的薪酬要么是固定的實物補貼并另外給一些現金,要么是變化不定的產品分成,包括莊稼收成與來自磨坊的收入。脫粒工作是用手進行的,而且整個冬天要不停地工作,長工通常可以得到六分之一或十分之一的分成。長工在這項工作上擁有壟斷權,地主不能將這項工作交由別人來做。另外,只要三圃制仍然存在,長工就可以在三圃中的每一圃中都持有一塊長條地,土地由所有者為他們耕作,此外他們還擁有一塊可種植馬鈴薯的園地。他們的薪酬極少,甚至根本沒有,不過可以養豬用于銷售,也可以賣出自己那份結余的收成。他們樂于看到豬肉和谷物價格上漲,因此他們與地主有著相同的經濟利益,然而領取貨幣工資的農業無產階級則希望這些物品的價格下降。地主提供家畜與重型農具,長工一定要自行配備連枷與大鐮刀。

在收獲的季節,地主需要額外增加勞工,因而要雇用流動工人——短工或在村中招人。而長工如果不愿意工資被雇主降低,那么在播種季節起碼得找一個助手,在收獲的季節一般還得再多找一個,他往往找自己的妻子兒女,從而整個家庭都與地主建立起勞動合作關系。工業意義上的契約自由僅適用于移民工人與非獨立農場主的長工,而后者的狀況不符合“規章”(參見下文)。然而,自世襲農奴制時期以來,他們的狀況已經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地產所有者通過工人的幫助與農民的合作從事地產經營,不再使用自己的資本,因此工人和他的勞動工具并沒有發生分離。

三、莊園制度的解體

波蘭與白俄羅斯同樣組織了地產經濟。經由維斯杜拉河波蘭最長的河流,也是波羅的海流域最大的河流。——譯者注與梅梅爾河上的帆船貿易,這些出口國將它們的產品輸送到了世界市場上。在白俄羅斯,地主更愿意將土地出租給農民,農民因而保留了對自己勞動力的控制權。

地主與農民之間存在著錯綜復雜的依存關系。地主把農民當作租金與勞動力的來源進行剝削,通過這兩種剝削將農民束縛在土地上,這種關系是農業莊園組織瓦解的原因。這種變化代表著農民與農業勞工獲得了人身解放和遷徙自由,還代表著土地從農民的村社組織以及領主的權力中解放出來。凡是農民擁有權利的地方,統治者都必然實行保護農民的政策,這種變化也代表著莊園土地從農民權利的阻礙中解放出來。

在梅克倫堡、英格蘭、西澤爾—波美拉尼亞以及西里西亞的部分地區,領主通過剝奪農民的土地,使農民成為沒有土地的自由人。政府通過剝奪領主的土地,使農民變成了擁有土地的自由人。法國與德國西南部出現了這種情況,一般而言,凡是地主以租佃方式利用土地的地方,幾乎都出現了這種情況。這種情況在波蘭也出現了,不過是在俄羅斯的干涉下出現的。它還可能以上述兩種方式相結合的形式出現——農民變成擁有一部分土地的自由人。由于地產組織形式不能輕易被取代,凡是地產組織形式存在的地方,以上過程都是必然會經歷的階段。由于普魯士過于貧窮,不能用工薪制職員代替地主,因此不得不依賴他們。

莊園農業制度的崩潰使得一些權力的失去與限制的解除成為可能,這其中包括地主世襲的司法權、各種定役權或者專利權,以及以強制分封或者以所謂永久管理權的方式加在土地上的所有政治與宗教限制。上述障礙的廢除可能采取以下三種形式。

(1)頒布教會土地清償法,如巴伐利亞。

(2)取消或者限制遺產的轉分,如英格蘭。

(3)通過稅收立法,取消領主在地產上的免稅權等財政、政治特權,如19世紀60年代時的普魯士。

這些就是廢除障礙的不同形式,依據被剝奪對象是地主還是農民,會產生不同結果。如果是農民,還要看他是否仍擁有一些土地。

推動莊園制度解體的力量首先來自莊園內部,主要是經濟性質的。市場利益的發展、地主與農民雙方的市場活動、與貨幣經濟相關的農產品市場的穩步發展,都是直接原因。然而,這些因素不一定能導致莊園制度的瓦解,即便瓦解,也必然符合地主的利益,地主會通過剝奪佃農的土地,創建大規模的農業企業。

當然,必然還有一些其他因素導致了莊園制度的瓦解,新興城市資產階級的商業利益便是其中之一。該階級促進了莊園的衰落或者解體,因為莊園限制了他們的市場機會。一方是城市及其經濟政策,另一方是莊園,它們之間的對立,倒不在于一方代表以物易物經濟,另一方代表純粹的貨幣經濟,而在于很大程度上莊園在為市場生產,如果缺少市場機會,領主便無法向農民收取大量貨幣租金,僅因為佃農擔負強制性勞役與租稅這一個事實,莊園制度就限制了鄉村人口的購買力,因為它妨礙了農民將其全部勞動力投入面向市場的生產活動中,阻礙他們購買力的增長,因此,在利益上城市資產階級與地主階級是對立的。

另外,建立自由勞動力市場是發展中的資本主義的利益所在,莊園制度卻把農民束縛在土地上,阻礙了自由勞動力市場的建立。為了避開行會,最初的資本主義工業不得不轉而利用鄉村勞動力。新興資本家獲得土地的愿望導致他們與莊園制度的另一種利益相沖突。為了躋身在社會上享有特權的地主階級行列,資產階級想把他們新獲得的財富投入到土地上,這需要將土地從封建束縛中解放出來。最后,國家的財政利益也起了作用——莊園制度的瓦解有利于提高鄉村納稅能力。

1863年,法國特魯維爾海灘上的新興城市資產階級。

上述就是莊園經濟瓦解的各種可能性。它的發展極為復雜。在公元前3世紀,中國見《辭典》,第2卷,第3冊,第541頁(科納普等撰寫)以及福克斯撰寫的“農民解放”條目,《國民經濟辭典》,第1卷,第2冊,第365頁。的封建制度就曾被廢除,建立了土地私有制。秦朝第一個皇帝——秦始皇以不同于封建軍隊的世襲軍隊為基礎構筑了自己的權力,這種軍隊依靠依附者繳納的賦稅供養。中國的人本主義者,也就是后來儒家的代表人物,堅定地支持皇帝制度,他們與歐洲的對應集團發揮著相同的合理化作用。自那時以來,中國的財政政策經歷了無數次變更見韋伯:《宗教社會學論文集》,第1卷,第350頁的綜述。,在征稅制與“經理制”這兩個極端之間來回搖擺。一個極端是把國民看作稅賦來源,用稅收供養軍隊和政府官員;另一個極端則是把國民看作徭役來源,并指派一定階級負責征收實物,供應國家所需。

后一種政策也是羅馬帝國在戴克里先時期實行的,為達到這一目的,羅馬帝國還組織了強制性公社。一種制度使民眾獲得了形式上的自由,而另一種制度則將他們變為國家的奴隸——后一種制度在歐洲的應用方式與在中國一樣,在這種制度之下的歐洲,地主將依附人口當作勞動力,而不是通過征收稅租來剝削,在征收稅租剝削的情況下,私有財產消失了,對土地的義務與依附以及定期的重新分配產生了。在中國,這種發展在18世紀之后的最終結果是,經理原則被放棄,轉而實行征稅原則,除了給國家上繳賦稅,還有一些殘留的徭役。賦稅流入官員之手,雖然上繳朝廷的稅額有明確規定,但官員會盡可能地將農民的稅負提高。不過,這樣做明顯有些困難,因為氏族力量十分強大,每一位官員都有一定的農民支持,于是,農民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盡管仍然存在一些佃農,可是他們擁有人身自由,僅支付適度的地租。

莊園制度最早是以一種次要方式產生于國庫的包稅實踐中的,這種制度在印度仍然存在。英國曾立法保護沒有權利的農民,這與格拉德斯通英國政治家,自由黨人。曾于1868—1874年、1880—1885年、1886年和1892—1894年四次出任英國首相。——譯者注法保護愛爾蘭人的持有地并防止隨意增加租稅的方式相同,不過原則上既定的秩序并沒有改變。

封建租佃在近東也依然存在,但僅僅以一種修改過的形式存在,因為舊的封建軍隊已經消失了。波斯及其他國家的基本變革只停留在紙面上。在土耳其,瓦庫夫制度(見下文)至今仍阻礙著土地持有關系的現代化。

在日本,中世紀時期一直到1861年才結束。貴族統治瓦解后,封建土地持有制度也隨之衰落。武士——封建制度的支柱——由于貧困而走向工業生活,日本的資本家便是從這個階級發展而來的。

在古代的地中海地區參見《辭典》,第3版,第1卷,第182頁中韋伯所寫條目。,只有在羅馬、雅典之類的大城市的直接管轄范圍內,封建土地持有制度才會被取代。城市資產階級和土地貴族相互對立,這種矛盾也存在于城市債權人與鄉村債務人之間。因為需要動員廣大的農民服軍役,這種情況使得希臘不得不為披甲戰士配備土地。這就是暴君立法的重要意義所在,梭倫立法便屬此例。騎士家庭被迫加入農民組織。在公元前500年前后,克里斯提尼立法中的民主制度主要包含以下內容。

就像在中古時期的意大利民主制度中貴族被迫加入行會一樣,如果雅典人想享有公民特權,就一定要歸屬于某一村莊。這有力地打擊了土地的分散持有制度和貴族權力,直到那時,貴族仍然高高在上并居住在鄉村之外。與此同時,混合持有地制度在各地均已被廢除。

戰爭中的日本武士。在封建社會,日本武士處于統治地位并擁有許多特權。1854年,隨著“黑船事件”的發生和帝國主義的侵略,代表封建勢力的武士階層受到打擊。1876年,政府出臺“金祿公債”方案,贖買武士所享有的封建財產特權。武士們的俸祿成了公債,失去經濟來源的武士們開始出賣勞動力,變為小商人和自由職業者。

羅馬的階級斗爭對農業組織的影響也有類似后果。土地被劃分成方田,一塊方田約200英畝。每一塊持有地均用草埂隔開,草埂禁止深耕;地界是公用道路,一般情況下禁止移動地界,這使得土地的轉讓極為便利。這種土地制度法肯定在十二銅表時期就已眾所周知,而且具有決定性。該項法律與城市資產階級的利益相符,它平等地對待貴族持有的土地與城市中用于投機建筑的土地,并取消了動產與不動產之間的區別。然而,在城市的直轄區域之外,古老的土地制度仍然未曾變動。

古代文明——在東方,直到亞歷山大大帝統治時期;在西方,直到奧古斯都統治時期——均具有沿河文明特征,而內陸的租佃制度依舊沒有改變,后來又由此向外擴展,最終遍布整個羅馬帝國,這一租佃制度在中世紀前半期始終占統治地位。在佛羅倫薩領導下的意大利城市商人共和國第一個走上了農民解放的道路。的確,為了城市統治者與議會的利益,為了手工業行會與商業行會的利益,他們剝奪了農民的政治權利,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貴族自己轉向農民尋求支持,以對付城市居民時為止。不管怎樣,為了購買土地并把自己從統治家族的控制中解脫出來,這些城市商人最終解放了農民。

在英格蘭,從未發生過合法的農民解放。在查理二世統治時期,農奴制被廢除,通過“繼承者有絕對處理權”的方式,封賜的土地可以變為私人財產。除了這兩點,中世紀的制度在形式上依然占統治地位。“佃冊地”是唯一明顯的例外,這種土地最初由非自由農民持有,持有者沒有任何正式合約,僅有莊園名冊上有關記錄的副本。在英格蘭,只靠市場的發展就已足夠將莊園制度從內部摧毀。依據順應形勢的原則,從農民手中剝奪來的土地被交給了資本家,農民因此變成沒有土地的自由人。

這與法國見科瓦利斯基:《革命前夕的法國經濟和社會》,第1卷,巴黎,1909年版;博納邁爾:《從中世紀到現在的農民史》,巴黎,1886年第4版;塞伊:《法國的農民各階層和公產制度》,巴黎,1901年版。的情況完全不同。發生在1789年7月14日的大革命一舉廢除了法國的封建制度。在此之后,是維持舊有的法律制度不變,還是進行修改,新政府要做出決定。國民議會的立法很快給出了答案,宣布地主為謀取自身利益而加在農民身上的所有負擔均是封建性質的,全部廢除,不對地主進行任何賠償。

除此之外,國家還沒收了逃亡貴族與教會的大量地產,將其分給市民與農民。由于早在取消封建負擔之前,就已經實現了持有地的平等繼承與分配,最終法國變成了中小規模農場集中的國家,和英國有很大不同。這一過程是通過剝奪地主的土地,給予農民財產權利來實現的。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法國地主不是農場主,而是一些在軍隊與行政部門的關鍵位置謀生的朝臣貴族。所以,革命摧毀的僅僅是一種租佃關系,而非生產組織。

德國南部與西部的發展過程在性質上與法國大革命相似,只是采取了一種較為溫和的方式。受重農學派影響的馬格拉夫·查理·弗雷德里克,早在1793年就已經開始開展巴登地區農民的解放運動。關鍵是,德意志諸邦在統一戰爭以后采用了成文憲法,任何奴役字眼均難以與一個立憲國家相容。因此,所有地方都廢除了不受限制的勞役、賦稅以及任何有人身依附特征的徭役。

在巴伐利亞,蒙特格拉斯完成了這些并得到了1818年的立法許可;農民獲得了遷徙自由,還得到了一定的財產權。19世紀二三十年代,這種情況在德國南部與西部十分常見。在巴伐利亞,這些規定直到1848年才得以真正實行。1848年,通過折合為貨幣債務的方式,農民的最后一點負擔也被消除了,在貨幣債務處理的過程中,國家信貸機構會給予資助。具體來說,在巴伐利亞,人身捐稅的廢除沒有任何補償;其他捐稅則變成貨幣支付并可以贖買。與此同時,國家無條件地解除了所有封建束縛,德國南部和西部的農民分到了地主的土地。除了進展緩慢和采取了更為合法的程序之外,改革結果與法國相同。

1789年7月14日,巴黎人民攻克巴士底獄。18世紀,法國經濟日益惡化,教會、王室和地主階級對農民的剝削變本加厲,法國由于參戰過度而債臺高筑,又因旱災導致饑荒四起,啟蒙思想的傳播為新興資產階級提供了思想武器,他們為獲得權力,主張實行君主立憲制。1789年6月17日,路易十六關閉了國民議會。1789年7月9日,國民議會宣布改稱制憲議會,要求制定憲法,限制王權。路易十六意識到這危及了自己的統治,調集軍隊,企圖解散議會。1789年7月12日,巴黎市民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支持制憲議會。次日,市民與來自德國和瑞士的雇傭軍展開戰斗,在當天夜里就控制了巴黎的大部分地區。1789年7月14日,群眾攻克了象征專制統治的巴士底獄,釋放七名犯人,法國大革命取得初步勝利。

普魯士東部諸省、奧地利、俄羅斯和波蘭等東部地區的發展過程截然不同。這里如若像法國那樣采用激進的方式,當時的農業組織必然會遭到破壞,導致混亂。這些地區可以像丹麥一樣,廢除莊園制度,把土地分給農民。不過,簡單地宣告廢除莊園制度是不可行的。東部的地主既無家畜也無農具,這里沒有鄉村勞動力,只有擔負個人與集體勞役的小塊地持有者,地主依靠他們的勞動力耕種土地。換句話說,地主階級與農民階級互相依賴,不能簡單地打倒任何一方。

另一個難題是,東部既沒有管理鄉村事務的行政官員,又沒有積極的政府,只能靠土地持有者——貴族階層義務履行公共職能。這里的情況和英國相似,英國也只有貴族階級的治安法官勉強維持穩定。如此看來,法國的律師階層是大革命爆發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

如果將保護農民階級的利益作為農業制度改革的目標,那么奧地利莊園的瓦解是以一種十分理想的方式進行的。像查理六世與瑪麗亞·特雷薩這樣的統治者,更清楚奧地利未來的走向。普魯士的改革則相形見絀。普魯士統治者腓特烈的父親說,他連扇佃農巴掌都做不到,更別提終止租約了。

在奧地利見格隆伯格:《波希米亞、摩拉維亞和西里西亞的農民解放以及地主農民關系的解除》,共兩冊,萊比錫,1894年版,以及《奧地利農業史研究》,萊比錫,1901年版;埃米爾·庫恩:《匈牙利農民社會史的研究》,耶拿,1903年版。,除了蒂羅爾的自由農民占支配地位,其他地區的世襲奴役制與土地貴族始終同時存在。在摩拉維亞、波美拉尼亞、西里西亞、下奧地利以及加利西亞,把農民當作勞動力使用的地產制度十分常見;其他地方則是租佃制度占統治地位。在匈牙利,租佃制度與對奴役勞動的利用是混在一起的。在加利西亞與匈牙利存在著十分殘酷的人身奴役。根據土地清冊繳納賦稅的“鄉農”,與定居于領主自營地而沒有納稅負擔的“自營地農”不一樣。在某種程度上,鄉農的地位要高一點。和自營地農一樣,鄉農也可再分為可替代鄉農和不可替代鄉農兩類。可替代鄉農的持有地可以世襲,而不可替代鄉農的持有地可隨時撤租。

17世紀后半葉,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這一奴役制度開始瓦解。在利奧波德一世統治時期,神圣羅馬帝國開始進行財政干預。以在土地清冊上強制登記的形式,確定國家能從哪些土地上征稅。當局出于對勞動者的保護,推行“勞動專利”制度(1680—1738年),這一制度規定了每個農民的最大工作量。即使如此,農民依然面臨被驅逐的風險。瑪麗亞·特雷薩為此制定了賦稅“修正”制度,規定地主要對被趕走的農民負責。1750年,女皇親自出面制止驅趕農民的行為。在以上措施都相繼失效后,女皇于1771年頒布了全面登記制度,規定所有的土地持有者都要在地籍簿(一種人口與土地調查清冊)上登記,將每一個農民耕種的土地及擔負的勞役填寫清楚。與此同時,農民的勞役被減少,還獲得了可世襲的土地占有權。這類舉措在匈牙利一經頒布便石沉大海,反而在奧地利取得了明顯成效。這些措施試圖保持現有農民的數量并保護農民免受農業資本主義發展的傷害,可它并未導致現有農業組織的瓦解,因為在農民受到保護的同時,貴族的地位也得到了維護。

在約瑟夫二世的帶領之下,立法第一次具備了革命的性質,這主要體現在他廢除了人身奴役關系,從而給農民帶來了一系列自由,如職業選擇自由、遷徙自由、婚姻自由、免服兵役與家庭勞役的自由。他認可農民的財產權與土地持有權,并在1789年頒布的賦稅與登記法中開創了一條新路。

封建持有地上,強制性勞役與征稅制度被全部廢除,捐稅與勞役變為對國家的定額貨幣支付。可是進一步發展成征稅制國家的嘗試失敗了。農民賣出農產品所得的貨幣收入不夠繳納賦稅,地主的經濟計劃也被攪亂。因此,當大動蕩出現時,這位皇帝被迫在生命垂危之際取消了大部分改革措施。一直到1848年革命成功后,農民的負擔才被全部解除,部分通過有償贖買的方式,部分沒有支付任何補償。對有償贖買的部分,奧地利政府給勞役定了一個很低的價格,而且設立了提供清償手段的信貸機構。這一立法表明瑪麗亞·特雷薩與約瑟夫二世的成果達到了頂峰。

坐落于奧地利維也納國家圖書館前的約瑟夫二世雕像。約瑟夫二世(1741-1790年),奧地利大公,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約瑟夫二世以開明、專制著稱,推行了一系列激進的改革措施。他把自己的巨額遺產捐給國家,使帝國的財政達到收支平衡。他下旨必須支付農民工錢,不能強迫農民進行義務勞動。他與教會斗爭,解散了700所不履行教育或者醫療職能的修道院。他的改革措施遭到貴族的強烈反對,最終受到沉重打擊,郁郁而終。

在普魯士科納普:《普魯士原領地中的農民解放和農民的起源》,共兩冊,萊比錫,1897年版,以及《農奴和自由》,萊比錫,1909年第2版。,王室土地上的農民與私人持有土地上的農民始終存在顯著差別。對于王室土地,腓特烈堅持實行保護性政策,首先,他廢除了強制性家庭勞役。1777年,腓特烈進一步宣布,農民的持有地可世襲。1797年,腓特烈·威廉三世宣布,原則上廢除強制性勞役,同時要求王室土地的每一個承租者堅決執行。于是,現代農業制度在王室土地上逐漸被確立下來。另外,王室還準許農民以較為合理的價格購買財產所有權。而官僚階層同意這些舉措的原因有二。一是國庫能收到抵償金;二是一旦王室土地上的農民取得財產所有權,國家對他們的某些義務也就消失了,行政工作量將大大減少。

對于私人持有地上的農民來說,任務要困難得多。腓特烈大帝普魯士國王,在位時間為1740—1786年。杰出的軍事家,帶領普魯士成為德意志的霸主,并在農業、軍事、教育、法律方面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譯者注本打算廢除奴役制,不料遭到強烈反對,反對的理由是普魯士并不存在奴役制,只存在世襲的依附關系。國王所處的階級使他不可能徹底反對貴族,因為國王本身就代表貴族階級的利益,發生在耶拿與提爾西特的大災難率先引發了改革。

1807年,世襲的人身依附關系被廢除。問題在于,農民以非自由的佃農身份持有的土地應該如何劃分。普魯士官方的觀點并不統一。一種觀點認為,應以特定土地上產品的最大產量為依據;另一種觀點認為,應以農民人口的最大限度為依據。英國的農業制度參考了第一種觀點,因為它是當時集約式耕種的代表。這種制度存在弊端,它犧牲了土地上的人口。第一種觀點得到了馮·舒恩及其所在階層的支持。另一種觀點意味著對英國范例——集約式耕種的背離。歷經長期談判之后,1816年的限制令產生了,該法令屬于行政政策與保護農民之間的一種折中辦法。

首先,任何擁有一群牛或馬的農民都必須遵循“規章”。這一“規章”并沒有把小耕種者包括在內,因為地產業主聲稱他們不能沒有勞工幫忙。有牲畜的農民,只有在土地已經登記在賦稅名冊上,并自1763年以來始終占有的情況下,才被包含其中。選這一年作為分界點,是為了僅將最低限度的農民持有地包含在方案里。“規章”在申請時生效。農民獲得持有地的財產權后,就不再提供勞役或支付捐稅,但他們也無權享有地產上的權利。換言之,農民被迫放棄了以下權利:修葺房屋時請求幫助、向經營者尋求緊急援助、使用公共牧場與林地、抵押不動產以繳納賦稅。而且,農民不得不向經營者上繳三分之一的世襲土地及一半的非世襲土地。這對經營者十分有利。雖然他們要自己準備農具與家畜,但可以留下小屋農作為幫工,還可以從農民的放牧權中解脫出來。由于存在奪佃禁令,經營者的持有地禁止合并,這樣一來,他們便有權驅逐僅負責幫工而不受“規章”管制的農民了。在西里西亞,勢力強大的貴族獲得了更多突破常規的權利;然而,在坡森的波蘭經營者深受影響,因為那里的農民階層都受“規章”保護。

1855年哥薩克海灣中,英國的裝備補給場面。克里米亞戰爭(1853—1856年),是俄羅斯與英國、法國為爭奪小亞細亞地區而進行的戰爭,戰場在黑海沿岸的克里米亞半島。這是拿破侖戰爭以后規模最大的一次國際戰爭,奧斯曼帝國、大英帝國、法蘭西第二帝國、撒丁王國先后向俄羅斯帝國宣戰。一開始它被稱為“第九次俄土戰爭”,但因為其最長和最重要的戰役在克里米亞半島上爆發,后來被稱為“克里米亞戰爭”。克里米亞戰爭是俄羅斯對抗歐洲的重要戰爭之一,最終以俄方求和,簽訂《巴黎條約》結束。

在普魯士,直到1848年,立法才邁出了最后一步。1850年,損害農民利益的規定被全部廢除。除了按日計酬的零工以外,農民受法律保護,連同農民持有地的各項義務,不管是否為法律規定,均可折合為現金繳納,這其中包括了世襲地租與其他捐稅。在此期間,小型農戶的持有地還是被地產業主剝奪了。

在普魯士,這一發展的最終結果是農民的數量與農民持有地的范圍都在減少。從1850年開始,土地價格不斷上漲,勞動人民日益貧窮。將土地出租給長工的做法已無法再賺得利潤,他們從打谷與磨面中分得的收成也改用貨幣支付。其中最重要的是引進了甜菜的種植技術,這使得農業具有非常強的季節性,因此,對工人的需求也帶有季節性;“薩克森行幫”負責提供這種流動工人,工人們起初來自東部波蘭諸省,后來來自俄屬波蘭與加利西亞。對于這些人來說,既不用為其建造房屋,也不用為其分配土地,他們情愿一起住在屯舍里,并愿意接受任何日耳曼勞動者排斥的生活方式。從此,一支流動的勞動大軍代替了被束縛在土地上的農民,也代替了因與地主擁有共同利益,而忠心耿耿地依附在土地上的勞動者。

英國女護士南丁格爾(1820—1910年)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赴前線護理傷病員,使傷病員死亡率下降,由此導致戰場醫療條件的改善和南丁格爾護理制度的誕生。她又被稱為“克里米亞的天使”“提燈天使”。為了紀念這位近代護理事業的創始人,國際護士節理事會于1912年將南丁格爾的生日5月12日定為“國際護士節”。

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

在俄羅斯參照《國家科學大辭典》,第3版,第2卷,第604頁,辛克維茨所寫“農民解放”條以及所列出的參考文獻。,亞歷山大一世與尼古拉一世曾試圖解放農民,但并未采取實質行動。俄羅斯在克里米亞戰爭為爭奪對小亞細亞地區的控制權,1853—1856年奧斯曼帝國、大英帝國、法蘭西帝國等與俄羅斯之間發生的戰爭。——譯者注中的失敗使農民解放迫在眉睫。亞歷山大二世俄羅斯帝國皇帝,廢除了農奴制,創立了國家杜馬制度,制定了君主立憲制改革計劃,在位時間為1855—1881年。——譯者注害怕爆發革命,于是在歷經了無休止的商議后,于1861年發布了解放農民的偉大宣言。

土地分配問題的解決方式如下。

帝國各省規定了每個人持有土地的最低與最高限額,土地面積從3公頃到7公頃不等。然而,經營者能完全避開此項規定,公開給予農民最低限額四分之一的土地,這使得鄉村無產階級家庭徹底依賴經營者的地產以獲取工作,因為農民分得的那份土地僅夠用作賠償。賠償金所占比例越高,土地份額越小,立法者以土地質量好、產量高等理由為自己辯解。在某些過渡時期,農民的強制性勞役仍然存在,業主的意見決定了農民賦稅的折算。這種制度導致農民普遍對經營者負債。抵償金的設定高達6%,期限為48年。到1905—1907年革命爆發時,債務還沒還完。皇室地產與沙皇領地上的農民不僅獲得了解放,還取得了全部的土地所有權,可以說得到了厚待。

但是,俄羅斯農民僅在某個方面獲得了解放,他們只是從領主那里獲得了解放,而沒有從公社的連帶責任中解放出來。總之,對農民人身奴役的本質沒有改變。米爾公社有權召回任何人,無論是誰,只要他在村中長大,就沒有遷徙自由可言。米爾公社的權力沒有被削弱,因為這種農業共產主義是專制統治的支柱,政府將其視為一種保守力量,用來抵制自由主義的發展(參見上文)。

由于政治方面的原因,俄羅斯的西部諸省,特別是在波蘭見羅斯特沃羅世奇伯爵:《波蘭王國農民境況的發展》,耶拿,1896年版;加茲金斯基:《波蘭王國農民獨立的發展》,慕尼黑,1905年版。,走上了不一樣的發展道路。在波蘭,農奴制已被拿破侖廢除,但有一個附加條件,那就是農民一旦遷走,土地要重歸領主所有。這一附加條件導致大量農民被驅逐,于是在1846年該附加條件被廢除。1863年,由于部分波蘭貴族支持國內的革命運動,作為對這些貴族的反擊,俄羅斯對波蘭農民進行了解放,使農民依附于俄羅斯的政策。從此,土地所有權開始掌握在農民自己手中,他們還在林地與牧場上擁有廣泛特權。與之相對,波蘭貴族的特權被徹底剝奪。

封建土地制度的廢除促進了現代農業制度的形成。以英國為首的部分地區,農民不再被束縛在土地上,土地生產力大大提高;以法國為首的部分地區,農民得以從領主手中解放出來;還有部分地區形成了一種混合制度,歐洲東部與英國的情況更為接近。

最后的調整方式主要受繼承法影響,英國與法國在繼承法上的差異最大。在法國,土地的平等分配由來已久,即使在舊制度下也是如此,民法典僅使之成為強制性的規定。在英國,封建制度下的長子繼承制普遍通行,無論農民還是地主,長子一人繼承所有土地。在德國,我們發現了最為極端的對比。任何個人繼承存在的地方,均沒有實行英國那樣的長子繼承制,而是先確定一個繼承者,然后由他繼承土地并負責供養其他繼承者。在某些情況下,這一法律的實施純粹由于技術上的原因,例如大規模地產或者黑森林中的大型農場因自然條件的限制無法分割,或者由于從封建領主時期流傳下來的歷史因素。莊園主感興趣的是土地支持服役的能力,因此不愿意分割土地。在俄羅斯,農業共產主義一直持續至1907年斯托雷平改革時期,農民不是從父母而是從鄉村公社那里分得土地。

封建束縛已被現代立法徹底廢除。這些束縛在一些地區已經被信托制度或者遺產轉分所取代。這一制度始于公元12世紀,最初是以某種特別基金的形式在拜占庭帝國出現的,為保護土地免受國王的侵奪,人們將土地捐給教會,這一行為也因此具有了某種神圣性。

拜占庭東正教堂鑲嵌畫。其在拜占庭藝術中最為著名,用有色石子、陶片、琺瑯或有色玻璃小方塊等將圖案鑲嵌在墻壁上。題材多與宗教有關,形式和人物表情處理遵循具有神學意義的傳統模式。

然而,教會對土地的用途有著十分嚴格的規定,除部分用來供養僧侶之外,剩余部分約占地租總額的十分之九,歸設立基金的家族永久持有。

在英國,這種方式遭到了抵制。不過法學家們又設計出了限嗣繼承制285年頒布的《限嗣遺贈條例》規定,土地只能由直系卑親屬繼承,尊親屬或旁系親屬均無權繼承。——譯者注,其內容如下。

在傳給下一代時,要以契約方式保證土地持有權不可分割、不可轉讓,只要持有者在世,土地所有權就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通過這種方式,部分家族手中掌握著英國的大部分土地。然而在普魯士,仍有十六分之一的土地以托管的方式被凍結起來,結果,大莊園所有制不僅流行于蘇格蘭、英格蘭、愛爾蘭、西里西亞的一些地區(在1918年之前)以及先前的奧匈帝國,在德意志的某些地方也小范圍存在。

封建組織的廢除以及土地制度的發展,不僅促進了農村的發展,而且影響了政治關系。一個國家是否有土地貴族,土地貴族應以何種形式存在,這些問題都要重新思考。

從社會學意義上來講,貴族是這樣一群人:他們擁有固定收入(是食利者),所處的經濟地位使其能夠自由地參加政治活動,又不用以此生活。那些被束縛于某種職業、需要靠工作養家糊口的階級——商人與勞動者,就不具備這些條件。貴族在農業國家以地租為生。在歐洲,英國是唯一一個真正擁有這種貴族的國家——奧地利也曾存在這種貴族。

在法國,情況正好相反。地主階級的衰落使政治生活城市化。城市富豪在經濟上足夠自由,可以將政治當作一種職業,土地貴族不再有這種可能。

在德國,經濟的發展僅為少數地主階級保留了參加政治活動的自由,這些地主主要分布在普魯士東部,那里對農民的剝削最為嚴重。大多數普魯士地主沒有成為像英國地主那樣的貴族。更準確地說,他們僅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帶有封建社會印記的鄉村中產階級,該階級的成員像農業企業家一樣工作,為獲取商業利益進行經濟斗爭。隨著19世紀70年代谷價的下跌以及生活需求的提高,他們的命運早已注定。對一個騎士來說,四五百英畝的持有地已不能再維持其氣派的貴族生活了,這種現象表明,騎士階級的經濟利益與政治地位之間有著極為突出的矛盾。

通過合并與分立等方式,農業共產主義殘留的痕跡逐漸消失,莊園制度瓦解,土地私有制建立起來。社會組織的變化如前文所述;家庭共同體變小,到現在為止,家庭的財產關系只涉及夫妻及其兒女。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存在的現象。家庭內部也經歷了很大的變革,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家庭的職能逐漸限制在消費領域,以賬面為基礎進行管理。繼承法的發展取代了原始共產主義,導致賬目的獨立及男女雙方財產的逐漸分離。這兩方面的變革均與工商業的發展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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