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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致瀚章兄[1](同治十三年十月二十日)(1874年11月28日)

十月十日由驛排遞一百〇二號喜報計已達覽。十九日接初六日九十號手書,敬悉慈躬康健,撫篆兼權,至為欣忭。昨得黃孝侯十二日函報,賞匾系“松筠益壽”四字,因京內(nèi)各員已謝恩。許仲弢見總署各堂,謂弟見報較早,應先奏謝,業(yè)于十四日花衣期內(nèi)用黃綾折面(非花衣期內(nèi)不可用)專弁拜遞,錄稿咨呈,諒早閱悉。去弁赴奏事處探詢賞件,均尚未頒下。內(nèi)逐日聽戲,尚未已也。聞須由軍機處封交兵部派差官遞津,如到津時,當即模存匾字一分(份),擬將諭旨一道用小字恭錄在前,并泐成橫額,分掛保、津節(jié)署(尊處似應照辦,諸弟各家皆應泐掛正廳),再專弁恭赍赴鄂。弟既奏謝折內(nèi)聲明,兄俟頒到祗領,另具謝折,似不嫌遲。如賞件由驛徑遞鄂,兄于何時接領,何時具疏,祈酌之。弟折系徐幼崖擬稿,為之酌改,雖尚清妥,似未出色。吾母姓氏、年歲未及縷陳,兄令何人擬稿,或應據(jù)實敘及。都人詢弟,奉到恩賞,是否彩觴宴客,弟以津署湫隘,公務煩冗,不便舉動。鄂署必應彩樂娛親,亦望酌辦。

翁玉甫昨已陛辭來鄂。必速定辦可兵可商輪船一只,交招商局駕駛營運,杏蓀前已稟知。畢德衛(wèi)系朱、盛舊識,其言雖不盡可靠,尚肯爬結(jié),二百馬力及船身機器式樣,似尚可用。唐、徐、朱、盛各有私意,然輪船生意,唐景星最精專可靠。朱云甫謂,江、廣漕專歸盛、朱包辦,以后唐、徐不免意見。此杏蓀作事欠老成,應仍統(tǒng)責招商局,不過盛、朱經(jīng)手,庶融洽分明。扣款照滬市章程,則未聞其詳,大抵皆射利之法,但非名利無以鼓舞俊杰,故弟亦不甚苛求,總令其和衷共濟而已。

蔣薌泉昨過津,往還二次,向不通問,焉有許助數(shù)竿之說,或欲激動主人翁,在此并未敢開口,即索借亦難允行。湘泉一步即喘,尸居余氣,似無能為。覲唐計已到鄂代送壽禮,謝謝。楞侄已于九月二十□抵家,方兒準于二十二進署。張兆蘭送親,昨已先到。九月二十七日寄諭,必須詳議后奏。總署昨又牧將雨生所陳六條抄屬并議,內(nèi)如三洋提督、三機器局皆尚可行,但裁艇船給輪船,經(jīng)費有盈無絀,似是大言。日來忙冗,尚未屬稿,月底月初擬就即抄咨,兄可囑人先擬底再削定也。母親大人萬福。牛乳冬春可飲,入夏不宜。并頌侍禧。侄兒、女均佳。弟鴻謹上。

釋讀與評點

母壽獲御賞,洋務得人助

李鴻章給哥哥寫這封信的時候,心情很好,因為家中連逢喜事。不僅從哥哥來信中獲知母親身體康健,而兄長在湖廣總督任上又兼署湖北巡撫(所謂“撫篆兼權”),更是從京中得知朝廷為母親賞賜了“松筠益壽”四字的匾額。這頒賞是怎么回事兒?原來,這年是慈禧太后四十壽誕,而李母這年逢七十五歲壽辰(按虛歲計,生于嘉慶五年即1800年),皇家“特沛恩施”,給為皇朝貢獻了兩位大員的這位母親賜賞。上提匾額之外,還賞有“紫檀三,鑲玉如意一柄,大卷江綢袍褂料二匹,大卷八絲緞袍褂料二匹”。這是專頒諭旨中載明的。不過,李鴻章寫這封信的時候,還沒有接到此諭,是先從“內(nèi)線”人員黃孝侯(當為黃鈺,字孝侯,安徽人,時任戶部右侍郎)那里預知了頒匾消息。皇家這當兒還正每天忙不迭地“聽戲”享樂,暫顧不上這等事情呢。不過,賞事是既定的,不會有假、有變。聞知消息,李鴻章就趕忙向哥哥報喜,并鋪排如何謝恩,到時如何“模存匾字”“泐成橫額”以及兄弟各處分別懸掛的事宜。“謝恩”,就近的李鴻章率先做過了,說是在“花衣期”內(nèi),謝折“用黃綾折面,專弁派遞”,還特別說明,“非花衣期內(nèi)不可用”此。那么何謂“花衣期”?是朝中有喜慶之事,如皇帝、太后壽誕,前三后四共七天當中,朝中大員都要穿色調(diào)喜慶的朝服,此間稱作“花衣期”。當然,這是太后壽誕的“花衣期”,李母的生日早過了(是在二月初三日)。

這位李母,她本身也姓李,是與丈夫同鄉(xiāng)的李鴻謨之女,出身寒素之家,是自小被丈夫家收養(yǎng)的,吃苦耐勞,勤謹孝順,留得一雙在當時很不隨俗的似裹非裹的大腳。與李文安成婚后,即使丈夫中進士、成京官,她在家也依然是一副“勞動婦女”的樣子。后來兒子長成、發(fā)跡,她也無奢侈之風、驕盈之氣,倒常教兒子們以盈滿為誡。當然,這時在高官大員兒子的奉養(yǎng)之下,“貴婦人”身份自然是有的。皇家的此番頒賞,又會給她增添不小的“風光”,起碼李家的人是這么看的,否則哪會這么看重和忙乎啊!

李母慶壽,親戚友朋送禮表示的自然也不會少,此信中說到“覲唐計已到鄂代送壽禮”,覲唐是薛煥(字覲堂、覲唐),是一位以辦洋務著名的大員,他的長女與李瀚章的長子經(jīng)畬訂婚,這時正在議辦婚事之際,此番薛煥赴鄂,當是有為李母慶壽和為女議婚的“雙重任務”。信中又說到“張兆蘭送親,昨已先到”,張兆蘭是江蘇儀征人氏張集馨的兒子,而張集馨的女兒許配經(jīng)方(他的原配夫人劉氏已逝)。李母這次不平常的壽誕,再加經(jīng)方、經(jīng)畬的兩樁婚事,李門豈不是喜事連連嗎?

除此之外,信中議及的政事主要是“洋務”。所謂“必速定辦可兵可商輪船一只,交招商局駕駛營運”,所涉“招商局”,全稱“輪船招商局”,總部在上海,是由李鴻章這兩年里剛創(chuàng)辦起來的洋務局所,屬晚清最早的輪船航運企業(yè),也是洋務派所辦民用企業(yè)中較早的一家。我們知道,李鴻章是晚清洋務運動的旗幟性人物,他的手下,有大批得力能干的洋務人才,像此信中涉及的“杏蓀”即盛宣懷(字杏蓀),唐景星即唐廷樞(字景星),朱云甫即朱其昂(字云甫),“徐”當指徐潤,信文中“唐、徐、朱、盛”就是指這四個人。李鴻章和哥哥的私下所言里,對他們有些不便對外人道及的看法和評論,也透露出他們在共同處事中不但各有差異和特點,而且也是心中各揣“小九九”的。李鴻章一語道破天機,就是“大抵皆射利之法”,即贏取各自利益而已。而他又明確說,“但非名利無以鼓舞俊杰”,故自己“亦不甚苛求,總令其和衷共濟而已”。這就是李鴻章很典型的馭人之道,即靠功利籠絡乃至收買。你們之間爭利斗法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老夫“哄”得你們一塊給我干事就是了。

信中說到的總理衙門(總署)抄示并讓復議的丁日昌(雨生)“所陳六條”,也屬“洋務”方面的事情。李鴻章在肯定其“內(nèi)如三洋提督、三機器局皆尚可行”的同時,對其所謂“裁艇船給輪船”(這當涉及船只的“升級換代”吧)“經(jīng)費有盈無絀”,就認為不免有些吹牛皮了。看來,此老考慮事情還是能從實際出發(fā)的。

信中也涉及人事、人際的事情。所謂“翁玉甫昨已陛辭來鄂”,翁玉甫即翁同爵(字玉甫),是比他留下更大名聲的翁同龢的二哥,他此前曾短暫地任過陜西巡撫,不日前覲見之后離京而赴湖北任職巡撫(此職暫由李瀚章署理)。這屬朝政人事。人際方面主要說到與蔣薌泉即湘系大員蔣益澧(字薌泉)之事。既然他們間“向不通問”,沒有親密關系顯而易見,但蔣氏“昨過津,往還二次”,誠可謂“不速之客”。從李鴻章信中意思看,他來是有求資助之意,但是又“未敢開口”。而李鴻章信中則有“焉有許助數(shù)竿之說”“即索借亦難允行”云云,如此決絕,看來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了。順便說明,李鴻章信中多處以“竿”量銀,所謂一“竿”當表示千兩。信中隨后說到“湘泉一步即喘,尸居余氣,似無能為”,這個“湘泉”當即“薌泉”(想來是隨筆寫成兩字),看來此人身體已經(jīng)不行了。這個昔年馳騁疆場也官至疆吏的大員,病休若干年后,此際是因日本窺伺臺灣,復被朝廷招出,他來見李鴻章,或是為求餉需之備?不過,還未來得及被朝廷正式任用,他就在這年末病逝,剛四十出頭,這也讓李鴻章給說著了。

注釋

[1]此信原以《致李瀚章》為題,在“新全集”中載于第30冊605—606頁、第31冊第131—132頁兩處,所標時間相同,而在第30冊系夾于“同治十二年”信中,當為誤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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