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眼力:唐代金壺杯收藏傳奇
- 張金明 巖波
- 2338字
- 2022-10-14 17:16:10
那年月商戶破產(chǎn)得很頻繁,所以蕭大中沒費多大勁便在鼓樓東找到一間原來賣鞋帽的門臉房。前廳30平米,后堂20平米,既可以開當鋪又可以干古玩店,而干古玩店本來也用不著太大的面積,特別是左鄰右舍還有幾家賣古玩和新老字畫的,還有裱畫的作坊,看來這家門臉再合適不過了。蕭大中立即找到鞋帽商敲定。沒想到鞋帽商提出一個額外的條件,要把店里剩余的鞋帽一攬子接過去。蕭大中說,這不是強人所難?我又不賣鞋帽?鞋帽商說,蕭掌柜,這可是正宗的老美華布鞋和盛錫福帽子!蕭大中說,這我還不明白?這兩個牌子都有一百多年歷史了,可再有名卻對我沒用啊!鞋帽商說,那就算了,這個房子我不出手了。蕭大中道,你已經(jīng)飯都吃不上了,還撐個什么勁?鞋帽商說,反正會有人找我。
嗨,真見鬼了。蕭大中十分納罕。便回頭把這件事告訴父親章佩玉,說,古玩行歷來是扎堆經(jīng)營,全天津市的古玩店都聚集在天祥商場、泰康商場和鼓樓這一帶,我看這地方離東興錢莊還挺近,你照顧起來也方便,問題就是那個鞋帽商非得踹出一屋子鞋帽。父親一聽,卻喜出望外,連說,我的東興錢莊在東門外,這家鞋帽店在東門里,相隔不遠,我怎么不知道?
父親非要蕭大中陪著去見這個鞋帽商。結(jié)果一見面鞋帽商不改初衷,咬定要搭上一屋子鞋帽。父親想了想說,這樣吧,我一次性補償你五十塊大洋,鞋帽你自己帶走。鞋帽商大喜過望,沒想到會這么痛快,而且給這么多!拉住父親的手說,章老板,你是好人啊!蕭大中有些不解,對父親說,章兄,你不能找房心太切!父親擺擺手說,就這么定吧!就讓鞋帽商去東興錢莊辦交接。蕭大中說,慢著!章兄,是不是讓風(fēng)水先生看看再說?父親說,我開東興錢莊就沒找風(fēng)水先生,不是也干得挺好?蕭大中說,古玩店可不一樣,很少有不看風(fēng)水的!
父親說,果真如此?那就看!便叫蕭大中繼續(xù)幫忙找風(fēng)水先生。蕭大中對朋友的一片赤心絕對日月可鑒,馬不停蹄跑了多半天,下午三點鐘,找來一個瘦小枯干、頭發(fā)全白的駝背老爺子。老爺子的眼鏡像瓶子底一樣厚,藍棉袍的下擺撩起來煞在腰里,黑棉褲褲腳打著腿帶子,腳下一雙駱駝鞍棉靴頭。幾分書卷相,幾分忠厚相,總之看上去不讓人反感。不想三句話過來就差點讓父親背過氣去。
父親問,您老貴姓?老爺子道,別套近乎,先付十塊大洋再說話。父親猜想這老頭底氣這么足,看來有真玩藝兒。便讓伙計回店里取來十塊大洋。老爺子二話不說先把大洋揣在懷里。父親說,您看這房子——話沒說完,老爺子接過來道,不好!父親說,您說什么?老爺子道,我說不好!父親道,怎么不好?老爺子說,你這個門臉正直對著胡同,這叫什么?父親真不知道這叫什么,便說,后生不懂,請您賜教。老爺子道,這叫天刀!
哇,如此不吉利的言辭!大家都吃了一驚。鞋帽商說,早知如此,我壓根就不租這個門臉了!蕭大中定定地看著父親,似乎在埋怨父親為什么非要租這個房子。父親向來不迷信,便疑惑地問,天刀?會對買賣不利?老爺子道,來幾個宰幾個,誰干誰賠,前一家干鞋帽的是不是賠不起要跑了?父親說,是啊。老爺子道,不僅如此,還有一條,大路朝天,財走兩邊。父親道,什么意思?老爺子道,對著路口的門臉沒有賺錢的。父親一時想不起來哪家門臉對著路口卻反而賺錢,便聽之任之。老爺子又說,打開門,讓我進屋看看。父親向鞋帽商示意,鞋帽商歪歪腦袋,打開門。老爺子進屋轉(zhuǎn)了一圈出來說,邪氣太重,怎會不賠錢!父親更加不解,問,怎么見得?老爺子說,你們想想,為什么自古以來都是鞋帽一起賣?鞋帽商問,是啊,怎么回事?
老爺子道,那是為了用帽子把鞋(邪)氣罩住,可是你的店里帽少鞋多,罩不住!鞋帽商仿佛頓開茅塞,連說,老人家,您要早說,我不就多進帽子了嗎?今晚我一定請您老吃飯!父親此刻卻鄙夷地走到一邊,不再看老爺子一眼。蕭大中和父親耳語,章兄,怎么樣?父親道,他姑妄說之,咱姑妄聽之,快問問老頭要多少錢,趕緊打發(fā)了吧。蕭大中說,人家可是三岔河口的王半仙!父親道,管他是誰!于是蕭大中問老爺子,謝謝您了,還要多少?老爺子道,本來應(yīng)該要二十的,看你們虔誠,就減十塊吧。蕭大中立馬喊伙計把大洋交給老爺子,老爺子接過來,并不道謝,招手叫了一輛膠皮車,揚塵而去。
回到錢莊,父親十分別扭。蕭大中說,章兄,這會兒你的臉色不好。父親道,大中啊,咱這叫花錢買病啊!蕭大中說,怎么會?父親說,如果你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便心里沒有負擔(dān),知道了,就會嘀咕。蕭大中說,章兄,你要是不租這個門臉,不是什么都沒有?父親道,這回我還非租不可!我要看看究竟行不行!蕭大中說,章兄,你這是何苦啊?父親道,氣可鼓不可泄,說干就干!父親下了決心以后,就叫來鞋帽商做了交接,限鞋帽商三日之內(nèi)把所有東西搬走。這邊,父親又叫來蕭家兄弟一起為古玩店門臉起名字。蕭大中說,這個好辦,文淵閣、文苑閣,聚寶堂、百寶堂都行,反正就是個名號唄。父親卻不滿意。說都太俗。蕭北斗便說,要么叫草堂?佩玉草堂?
這倒是別出心裁,不過有什么道理呢?父親讓蕭北斗講講。蕭北斗便說,古代文人常把自己的居室或書齋稱為草堂,唐代大詩人杜甫,曾筑屋于浣花溪畔,世稱浣溪草堂,后人又稱之為杜甫草堂;白居易也著有《廬山草堂記》;清代大文人紀曉嵐給自己的書齋起名叫閱微草堂,并撰《閱微草堂筆記》傳之后世;咱叫佩玉草堂既不張揚,又蘊含古韻。蕭大中說,這個“草”字絕妙!父親連說,好,好,就這么定了!你們看什么時候開業(yè)合適?蕭大中說,忙什么?心急喝不了熱粥,你想想,首先是籌備貨源,特別是新開張的古玩店,若是沒有幾件像樣的東西,就不會在買主心里打下好底子,此外,牌匾要雕刻,墻壁要刷漿,門窗要油漆,架眼兒、柜臺要新打,工商要登記,稅務(wù)要打招呼,門前遛彎的巡警要請酒,事情多著呢!父親道,巡警還要請?蕭大中說,沒錯,連三不管三梆子都得請!父親道,三梆子算哪棵蔥?怎么還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