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交換之物:大航海時代的商業與科學革命
- (美)柯浩德
- 12712字
- 2022-04-29 15:0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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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對知識的高度重視來自對物體的了解(kennen)而非推演(weten),這一現象從文藝復興時起就開始主導自然哲學。其中“kennen”解決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破解古代手稿中的手寫文字。古董般的手稿是最先能夠被大量搜集的物品。即便是簡單地接觸古人搜集整理的文物文獻也能產生一種與他們建立精神聯系后的激動心情,而閱讀他們的文字似乎是直接從他們的年代向讀者傳遞相應的意思。很多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富裕的以及政治上比較活躍的人因此會感覺搜集整理這些古人的著作是非常令人興奮的事情。但是試圖去辨認和破解書中包含的內容并不是一項簡單的任務,因此手稿的搜集者同時在他們的家中“收藏”了一些學者的手稿以幫助理解。學習閱讀這些手寫文字(手跡)是首先面臨的大難題。詞語被破譯后,判斷詞語的意思也是一個非常困難的步驟。就像感知其他事物一樣,判斷一個詞語的意思,無論這是一個新詞還是一個新語境下的舊詞,都只能通過類似的方法來獲得:記錄和總結已有案例,研究一個詞語在不同背景下的用法,然后在辯證判斷的基礎上進行適當推理。在一個命題中發現而不是找到一個恰當的含義是其需要解決的問題。文獻語言學和文字學展示了特殊的問題,但沒有提供具有一般意義的理性邏輯,因此出現難題時只有不斷嘗試,直到發現合適的意思。
【22】知曉某些特殊詞語的意思是尤其困難的,特別是與各種各樣的自然事物(res aturae)相關的大量詞匯。這一破解的過程被稱為“自然史”。這一詞語借自希臘語中的“historia”,意思是“通過調查(或問詢)來學習”或者“獲得的知識或信息”。[1]因此自然史是有關自然的記錄,這一記錄建立在對自然事物進行調查而獲取的信息之上。自然史最著名的文獻是公元1世紀羅馬的百科全書,即老普林尼的《自然史》(Historia naturalis)。這一部皇皇巨著,卷帙浩繁,傳達有關自然的知識,主張既存事物的多樣化表達,而不是強調它們之間的一致性,主張搜集“自然界的多種事物”,而不是搜集簡單的“自然”。老普林尼本人無疑是一個多神論者,因此其著作涵蓋了對天地間一切事物的描述,囊括宇宙、天文、地理、地勢、礦物、氣象等學科;包含地球上的生物及它們的用途意義,包括魚類、鳥類、昆蟲以及其他的動物、草本、灌木,還有它們對人類的經濟價值和藥用價值;還有對陌生人群的調查,有關其使用的工具、衣著打扮、習俗信仰等。[2]對于中世紀百科全書、動物寓言集、本草書以及其他許多著作的作者而言,老普林尼的著作仍有很大的探索和研究空間,極少有作者能夠在此基礎上加入自己最新的發現。[3]至15世紀中期,老普林尼的《自然史》大約共有200個版本存世。最早的版本出現于1469年,在接下來的20年中,又出現了22個版本以及超過40種評注本,說明它受關注的程度“是很難比擬的”。因此,對老普林尼的評論成為“文藝復興時期一個典型的科學流派”[4]。
隨著語言文獻學的發展以及對老普林尼著作多個版本的搜集,人們開始試圖重構老普林尼的原始版本,以期理解他著作的最初含義。由于15世紀末希臘研究的興起,一大批學者,特別是喬治·瓦拉(Giorgio Valla)、亞歷山德羅·貝內代蒂(Alessandro Benedetti)以及尼科洛·萊奧尼西諾(Niccolò Leoniceno)等人開始研究老普林尼本人所依賴的史料,試圖找出老普林尼在使用某些詞語時想表達的意思。[5]其中最重要的史料來自老普林尼的同時代人(生活于公元65年前后)狄奧斯科里迪斯(Dioscorides),他曾游歷地中海東部諸國,用希臘文撰寫了廣為人知的《藥物志》(Materia medica),描述了植物、動物、礦物以及它們的醫藥用途。著名的出版商威尼斯的阿爾杜斯·馬努提烏斯(Aldus Manutius)于1499年印刷出版了希臘文版的狄奧斯科里迪斯的著作,之后法國醫學人文主義者讓·德·拉·呂埃爾(Jean de la Ruelle)出版了可信的拉丁文譯本,并對狄奧斯科里迪斯的原著進行了補充和勘誤。西班牙人埃里奧·安東尼奧·德·內布里哈[Elio Antonio de Lebrija(或Nebrija)]在意大利北部游歷期間轉變為一個人文主義者,并且在呂埃爾版本的基礎上撰寫了一部重要評注,還將狄奧斯科里迪斯著作中出現的名字譯成西班牙語,對總計約2000條術語按字母順序排序。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是彼得羅·安德里亞·格雷戈里奧·馬蒂奧利(Pietro Andrea Gregorio Mattioli),他在16世紀中期對狄奧斯科里迪斯的原著進行編輯和評注,雖然跟他持相反意見的專家們一直都不認同他的研究。他大部分時間在意大利的阿爾卑斯山區的特倫托(Trent)地區工作。對老普林尼、狄奧斯科里迪斯以及其他史料的研究著作表明,老普林尼的手稿在時間的流逝中已殘損且存在一些錯誤,而且老普林尼本人有時在鑒別他提到的自然事物時也存在不少錯誤。[6]
【23】但是,如果這些古代的學者自己都無法正確地使用詞語,那么比較同一文獻的不同版本自然也無法精準確認這些詞語要表達或者必須表達的意思。換句話說,不僅詞語之間的比較很重要,詞語與物體之間的比較也同樣重要。尋找與世界有關的信息通常可以用拉丁詞語“venatio”[“搜尋”(to hunt)]來形容。[7]“搜尋”不僅是帶著學術目的悠閑從容地翻閱古書,更是對自然事物本身進行的刻不容緩的調查。舉個現實中的例子,藥劑師和內科醫生希望能夠在現實中重新找到古人使用的具有極強療效的藥物。他們使用的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大黃的根(rhubarb root)。仔細調研后發現,真正的大黃來自“中國”的某個地方,主要經俄國和奧斯曼帝國到達歐洲市場。研究者們通過比較兩種大黃不同的藥效從而把這種大黃與其他來自近東地區的普通大黃區分開來。真正的大黃據說能夠通過溫和通便凈化人體體液,具有止血和利瀉的效果,但是尋常可見的普通大黃的藥效既不溫和也不明顯。盡管大黃在市場上很常見,商人對大黃的了解也很多,但是直到19世紀依然很難精確描述這種植物以及確定它在亞洲的來源地。[8]針對南北美洲植物的類似研究也在開展。一位在加勒比海地區從業的西班牙人在圣多明各島上發現了一種出產香脂的樹,他斷言這種植物跟已知的香脂樹相比,有著同等甚至更高的醫學價值。他自然想從事這種植物的貿易。西班牙國王也試圖評估這位西班牙人的想法是否可行。[9]
這種獲取知識的方法能夠從弗朗索瓦·拉伯雷的作品中體現出來。雖然拉伯雷最著名的是他的諷刺小說《巨人傳》(Gargantua and Pantagruel),但是他的專業能力得以讓他成為首位以拉丁語翻譯希波克拉底的《箴言集》(Hippocratic aphorisms),并被認為是第一個用希臘語講授希波克拉底著作的人。[10]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他的《巨人傳》可被認為是以駁斥已有教條、挑戰陳舊落伍的學者為樂。世界不是建立在人類的思維之上的,不能僅僅通過邏輯思維來認識世界。拉伯雷因此從各種簡單而又陌生的事物中找到真相,而不是從單一的隱藏意思中去猜測。盡管沉迷于生活中各種無盡復雜而又難以預測的事件中,但是拉伯雷并沒有陷入瘋狂,對他而言,各式各樣的事件和事物比詞語更能揭示隱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就像一位評論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條評論所說:“我不認可為了某些清晰明確的理論而去探究拉伯雷的隱含意思;在他作品中隱藏著一種東西,能夠用1000種方式來表達傳遞,那就是理智的態度,他自己稱之為‘巨人主義’(pantagruelism);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把握,是對精神和肉體的同步理解,它使得生命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11]
【24】同樣嚴謹的態度也反映在對待植物和自然史中的其他物體上,內科醫生在描述疾病時也采取了這種態度。當然,內科醫生向來關注的是他們所見病人的癥狀。但是中世紀的內科醫生常常試圖將這些內容納入對病人的描述中,有時候他們還根據自身所知討論病人的病因,并給出一些建議,例如如何改變他們的作息與飲食習慣才能活得更久、更健康。這些醫案(consilia)給出的建議與牧師或者律師在某人就某事進行咨詢后給出的建議很相似,只是描述性信息的重要性比不上對這些信息衍生出的對病因的分析與提供的建議。[12]但是到了16世紀中期,醫學人文主義者開始復原希臘文獻中“真實的”希波克拉底,發現他是一位細心的臨床醫生[尤其是在《流行病論》(Epidemics)一書中]。他仔細描述疾病的跡象和癥狀,有時雖然還會給出可能會出現的預后,但是不會對相關原因加以評論。[13]只有像希波克拉底那樣直接參閱關于疾病全面而精準的描述,人們才能夠獲得相應的真正的知識。
由此產生的結果是,內科醫生開始詳細記錄他們所看到的情況(“醫案”),通常彼此通過信件互相傳閱,有時候還將這些記錄全部搜集起來并出版,形成所謂的《觀察記錄》(Observations)。通常每100本《觀察記錄》就會結集出版,取名叫《百章》(Centuries)。例如德意志外科醫生威廉·法布里(Wilhelm Pabry,Guilelhmus Fabricius Hildanus)就是17—18世紀結集出版《觀察記錄百章》(Centuries of Observations)的作者之一。在16世紀80年代早期,他還是一個年輕人的時候,就可能從一位具有人文主義精神的年長同事賴內什·索萊安德(松德爾曼)[Reinerus Soleander(Sondermann)]那里開始了這種實踐。[14]來自臨近的低地國家的彼得·范·福雷斯特[Pieter van Foreest(Forestus)]因為其出版的《觀察記錄》的數量和質量而聞名整個歐洲。[15]就像一位歷史學家所記錄的:“治療和觀察記錄的搜集是近代早期醫學信息傳播和交流的首要媒介。”[16]
【25】對復方藥的調查也是如此。解毒藥就是一個例子。這種黑色的黏稠物質的成分最復雜,被認為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用以應對所有毒藥的解藥,同時也是一種能夠應對大多數疾病的普通預防藥。許多古代的作者都非常推薦這種藥,小部分人還列出了其成分,從真正的大黃,到蛇皮、牛黃、木乃伊粉、琥珀,等等。有一些藥方甚至記錄了多達81種成分。由此可見,解毒藥的配制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像威尼斯和佛羅倫薩這樣的大城市中,每年都會盛大而隆重地舉行一次制備這種藥的官方慶典。慶典由內科醫生和地方長官共同主持,慶典過后,這些通過認證的藥品將被送到藥房和藥商手里進入各地市場。[17]威尼斯的解毒藥因為質量極佳而受到特別重視,它的價格也相當不菲。通常威尼斯的解毒藥是全歐洲內科醫生藥方的指定藥。因而學者們尤其想要了解文獻中這種藥的成分及其配比,進而精準鑒別它所使用的草藥。這種積極尋找古代真正治療方法的行為促發了“一場平靜的草藥革命”[18]。這種方式的尋找不可能僅僅通過思考和討論來完成,而是需要積極的搜索和探尋。
私人花園也是如此,這是由消費革命的另一種熱情而引發的知識的誕生。在建筑物眾多的城市,如威尼斯,甚至連休閑花園都非常盛行。[19]拉丁語中通常用“hortus”來表示這樣的空間,這個詞語最早用來形容羅馬農場中的菜園,它們通常被圍墻或者藩籬圍住來阻止害蟲害鳥進入,同時保護植物的嫩莖嫩芽。[20]但是在羅馬共和國后期以及羅馬帝國階段,羅馬人開始模仿他們的東方鄰居建造休閑花園。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古巴比倫“空中花園”建造在人造山坡之上。這個花園是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nezzar Ⅱ)為他的妻子建造的,她來自東方一個郁郁蔥蔥、綠樹滿地的波斯城市。波斯的城市更是因為各種美麗的花園而聞名于世,當地的一個詞語也進入了生活在波斯邊境的民族的詞匯中,即被希臘語采用的“天堂”(paradise)。“天堂”是指居住之外的空間,由墻包圍,墻上安裝了堅固的大門以防止不速之客闖入,同時也防止突如其來的大風以及竊賊傷害院子里種植的珍貴花果。院子的主人能夠在“天堂”里宴請招待受邀的客人。溪流和噴泉將流水帶到園中,棕櫚葉下有大片的綠蔭,因此整個園子在正午時分仍然涼快舒適;在這里工作和娛樂能夠免受他人的打擾;數不清的奇花異果生長在此,無不使人身心愉悅。歐洲傳奇小說中大量出現的中世紀最著名的花園,仍然保存在伊斯蘭世界中,例如波斯像伊斯法罕(Isfahan)這樣的城市,或者伊比利亞的科爾多瓦(Cordova)和格拉納達(Granada),或者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的奧斯曼帝國。蘇丹穆罕默德二世(Mehmed Ⅱ)在君士坦丁堡的7座山中的一座上建造了“幸福居所”(Abode of Bliss),即托普卡帕皇宮(Topkapi Sarayi)。這座令人嘆為觀止的宮殿包含12個花園,由數百個花匠(bostangi,他們同時也是蘇丹最信任的警衛人員以及行刑者)值守。[21]
【26】在試圖與伊斯蘭鄰居保持一致的同時,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人也發展出對希臘和羅馬事物的興趣。他們對大宅院里能擁有一座古典式樣的花園這種事有著強烈的興趣。意大利人文主義的奠基者彼特拉克(Petrarch)將很多文學對話的場景設置在了花園中,而喬萬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則在古堡帕爾米耶里別墅(Villa Palmieri)的貴族花園中寫出了《十日談》(Decameron)。在這個中世紀的古堡中,年輕人上午玩樂,中午靜靜地休息,傍晚時分開始講故事。阿爾伯蒂在他1452年出版的關于建筑的著作中提到了石窟和花園。不久之后,佛羅倫薩的美第奇(Medici)家族重建了位于卡雷吉(Careggi)的別墅。這座別墅摒棄了之前中世紀城堡的風格,依據一座古典莊園的風格進行設計。別墅里面還建造了一座花園,人們可以從花園上方的復式涼廊上俯瞰整個園子。這一設計很快被大規模效仿。其他有關花園設計的建筑理論也紛紛涌現,這些理論都強調建造對稱的幾何形狀的花壇。這些花壇被磚墻或者藩籬圍著,里面有流水、綠樹、鮮花以及其他草本植物。[22]
意大利的花園注重一定形狀的大片綠地與水石相結合的設計,但16世紀早期出現的一種風靡趨勢,尤其在意大利更北的地區更為盛行,即炫耀花園內各式植物的形態和顏色。許久以來,只有一小部分鮮花在詩歌和散文中被提及:隨處可見的玫瑰和百合、紫羅蘭、耬斗草,以及偶爾才被說起的(白)鳶尾、天芥菜和曼德拉草。十字軍東征后帶回歐洲的康乃馨也隨之被列了進來。至16世紀早期,花園中命名的和書中描繪的植物的名目迅速增加。隨著歐洲的花匠開始馴化、培育外來植物,成排成列的新植物從遙遠的地方,尤其是近東的奧斯曼帝國被帶回歐洲,越來越多的植物被寫入詩歌與散文。[23]
【27】研究植物的興趣逐漸升溫,大學的醫學院開始為藥物學設置教授職位,并為被任命的教授建造植物園用于教學。第一位藥物學教授應該是1514年在羅馬的教皇大學被任命的,這位教授利用花園來展示相關的藥用植物。[24]數年后,盧卡·吉尼(Luca Ghini)成為博洛尼亞大學第一位標本學教授,并擔任了比薩植物園(約1544年建成)的首任園長。帕多瓦(Padua)大學也隨之建造了自己的植物園,[25]緊接著是1567年的博洛尼亞大學植物園,隨后歐洲其他地區也開始建造植物園。為便于研究,各植物園開始收藏植物標本以補充和拓展植物園的功能,還編撰了《植物志》(Herbarius),這可能是由盧卡·吉尼在16世紀30—40年代開創的。《植物志》有時候也被稱為“植物標本室”(hortus siccus)。吉尼發現,經過重壓脫水處理之后的植物的葉、花以及其他較薄的部分可以夾放在書頁之中。[26]這些經過正確的方法干燥處理后的植物標本某種程度上永恒記錄了活著的植物,雖然其顏色會逐漸褪去,但還是能夠留下關于形狀和結構等的清晰信息,同時在附隨標本的書頁上可以記錄一些筆記以供日后參考。

帕多瓦植物園規劃圖
摘自吉羅拉莫·波羅《帕多瓦植物園標本》
(Girolamo Porro,L’horto de i semplici di Padoua),1591年,大英圖書館供圖
【28】但是這個著名的帕多瓦植物園清晰地表明,它的興起不僅是因為醫學上的用途,還包括貴族們對花園休閑功能的興趣。威尼斯人花費巨資建立了規模宏大的帕多瓦植物園,用以培育、傳播外來植物以及講授醫藥植物學課程。一座巨大的圓形土城墻將花園與其他(形狀不規則的)地面隔離開來,這是根據當時最新的軍事建筑修建的,共有4條地道穿墻而過連接內外。來訪者可以登上城墻在上面行走并俯瞰底下的花壇苗圃。封閉的花園分為4個正方形,設計成極其復雜的幾何圖案,這些圖案在16世紀40年代由知識淵博的威尼斯牧師達尼埃萊·巴爾巴羅(Daniele Barbaro)根據最可靠的建筑和數學原理規劃。巴爾巴羅采用圓形、方形以及三角形處理了化圓為方的問題,并采用了維特魯威(Vitruvius)的“魔法數”(Magic number)[27]。這種令人印象深刻的精妙的花園布局展示了威尼斯共和國統治者精致講究的品位。但是它并不特別適用于教學。后來由于最有價值的標本消失,帕多瓦植物園被迫于1552年拆除圍欄,修建了更為傳統的磚墻,同時精美的花壇破壞了植物簡單有序的排列,給學生記住相應的標本制造了更多困難。因此,在16世紀90年代早期,當利用植物園進行醫學教學逐漸興起時,賈科莫·安東尼奧·科圖索(Giacomo Antonio Cortuso)制訂了雄心勃勃的計劃,按照功利實用的原則重新設計院落布局。[28]
【29】一些有品位的新貴族也搜集了其他自然標本。其中部分物品新奇又漂亮,但是很多無法通過留存的古代史料進行辨認,因此只能把它們歸入陌生、外來或者“奇特”的類目里。[29]作為曾經到訪異國的象征,旅行者們帶回一些稀奇瑰麗的東西,無論是人工制作的,還是來自自然的物品,歐洲的收藏者們都一一購買。[30]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稀見之物可能會被放置在圖書館中,或與其他宗教及美術的物品布置在一起。[31]但是到了16世紀60年代,很明顯出現了一些新的現象,隨著搜集、積累的自然物品(naturalia)的數量不斷增加,出現了將這些物品與其他東西區分開來、歸置到屬于它們自己的小屋(cabinets,珍奇屋)中的做法。[32]人們所知的早期的“珍奇屋”之一即由托斯卡納大公(Grand Duke of Tuscany)弗朗切斯科一世·德·美第奇(Francesco I de’ Medici)建立。他布置了一間單獨的屋子,里面放滿了各式各樣奇特的自然物品和人工制品,通過奇妙而宏大的整齊陳列顯示其家族的榮耀。[33]大約與此同時,奧格斯堡的漢斯·雅各布·富格爾(Hans Jacob Fugger)也建立了一間相似的“奇妙小屋”(wunderkammer,即珍奇屋)。[34]美第奇與富格爾家族都經營家族式商業公司,對長距離貿易(美第奇家族建立了東地中海的織物及香料貿易,富格爾家族與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主導的南北美洲的金銀和香料貿易聯系密切)極其依賴,他們都雄心勃勃地想成為當地的統治者(美第奇成了大公,而富格爾家族中的一支成了伯爵)。這些外來物品的陳設展示了他們與廣闊世界的聯系以及有關世界的知識。不久,一些王室貴族紛紛效仿,比如鄰近的巴伐利亞公爵(Dukes of Bavaria,其宮廷靠近奧格斯堡)以及黑森—卡塞爾(Hessen-Kassel)的威廉四世(William Ⅳ)。[35]

弗朗切斯科·卡佐拉里的博物館
摘自貝內德托·切魯蒂《維羅納弗朗切斯科·卡佐拉里的博物館》
(Benedetto Ceruti, Musaeum Francisci Calceolarii junioris Veronensis),1622年普利茅斯城市博物館和藝術畫廊,卡頓收藏(Cottonian Collection),29
但是就像圖書館和花園一樣,搜集自然物品也需要專業的知識和技術。某種現有的或者供出售的自然物品是稀見還是普通、平凡還是出眾,這種鑒定能力對珍奇屋是非常重要的。為了指導自己的珍奇屋中自然物品的收藏,漢斯·雅各布·富格爾聘請了來自安特衛普、受教于巴塞爾的內科醫生塞繆爾·奎奇伯格[Samuel Quickelberg(或Quiccheberg)]擔任顧問。[36]從事醫務職業的人甚至也開始進行個人收藏。
【30】1548年,蘇黎世的內科醫生康拉德·格斯納(Conrad Gesner)收到了來自約翰·雅各布·富格爾(Johann Jakob Fugger)的來信,邀請他擔任富格爾家族的家庭教師和圖書管理員,格斯納立刻動身前往拜訪富格爾,并查看了相關情況。但最終格斯納選擇留在蘇黎世,拒絕了這個邀請。在富格爾收藏想法的啟發下,格斯納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自然物品收藏。[37]當時其他一些知名人士也開始整理各自的收藏,如羅馬的內科醫生兼植物學家米凱萊·梅爾卡蒂(Michele Mercati)、博洛尼亞的內科醫生兼植物學家烏利塞·阿爾德羅萬迪(Ulisse Aldrovandi)、那不勒斯的藥商費蘭特·伊佩拉托(Ferrante Imperato)、維羅納的藥商弗朗切斯科·卡佐拉里[Francesco Calceolari(或Calzolari)]。[38]卡佐拉里三間屋子收藏品的目錄清晰地展示了他的搜集方式,他排除了枯萎死去并且不適合他的花園的外來植物。[39]藥劑師與自然史之間的聯系是傳奇性的,在一些描繪他們商店的畫作中,前景部分往往是鱷魚以及其他的自然物。以卡佐拉里為例,作為一個出售外來物品(包括他的生意所依賴的藥品)的專家,他的收藏無疑幫助他提升了名聲。至少這能夠吸引許多卓越的紳士和學者來到他的商店,留下的記錄顯示了這些顧客所感興趣的東西,這對吸引其他人前來參觀商店也有著重要的意義。
隨著自然物品貿易的穩步增長,一些經紀人甚至在碼頭就把自然物品全部購買,轉而將它們出售給收藏家。在大部分船上,不同身份的人可以根據分配給他們的空間進行一定數量的“私人貿易”。除了被褥和衣物外,普通的水手和士兵能帶回他們的行李袋所能裝下的任何東西。級別、地位更高一些的人,例如外科醫生,則可以攜帶行李箱。[40]船長和高級商人甚至擁有一間小屋子,可以在里面裝滿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很明顯,重量輕、體積小、價格高的物品能夠帶來最大的利潤。高級雇員有更多的方法和手段從事貴金屬和珠寶貿易,水手們也能帶回一些奇特的外來的自然物品或者少量的藥品和香料,利潤通常也相當可觀。
【31】人們參觀這些收藏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這些收藏品所具有的意義。但是與其他“品位”之物一樣,在陳列的標本上發現的意義既沒有被全面推論,也沒有被充分論述,而是存在某些意義之間的關系。例如,玫瑰長期以來被認為是真愛或者其他品質的象征。或者,玫瑰可能不代表愛情,但是向我們表達了愛情的意思。所有被創造的東西都被認為是互相聯系的,因此任何一個物品都通過感性與其他物品相聯系。就像插圖冒險傳奇如《尋愛綺夢》(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之類的神秘學著作里寫的,花園的布局方式能夠創造出某種強大的力量。宇宙的宏觀世界能夠通過花園的微觀世界表現出來。因此,通過某些特定的方法搜集、布置一定的物品,花園就能體現或者包含宇宙的某些力量。珍奇屋中的自然物品積累的客觀知識也有很重要的意義。奎奇伯格于1565年印刷出版了關于富格爾珍奇屋的說明書,很好地證實了這一點。這部說明書是世界上第一部已知的有關收藏的自然物品目錄。奎奇伯格展示富格爾珍奇屋中的收藏,暗示每一件物品都是與宏觀世界相聯系的。在5組收藏品中,第一組是各類宗教與世俗的碑刻銘文,第二組收藏品則是利用自然物品生產的東西(各種構思精巧的物品,如貴金屬、玻璃、陶器、木頭、石頭等諸如此類的東西),第三組收藏品來源于自然本身,并根據它們的質地(泥土、水、空氣)進一步細分。[41]對卡佐拉里商店的描述也反映了一些類似的特點:它陳列了一系列標本以及合成藥、各類礦石及寶石、稀見獸類和魚類的殘骸、各種各樣的土壤、植物的根莖。簡言之,這個商店擁有所有“最漂亮、最稀見、最好的東西”,它們都被收藏進了那個時代最精致、最奇特的“環球劇院”(Universal Theater)中。[42]
卡佐拉里和伊佩拉托居然都是處理自然物品的專家,這用不著大驚小怪,因為作為藥劑師,他們同時也是商人,處理著來自他國各種昂貴的東西。在處理這一系列受人追捧的昂貴且奇特的商品的過程中,藥商成為意大利城市中最富有以及最有影響力的群體。隨著糖的用途開始從病房轉向餐桌,其進口量開始快速增長,擅長利用糖以及用糖烹飪的“糖果師”開始把糖從藥品中區分出來。[43]藥商開始分化為兩個群體,一部分人依然從事長距離貿易,其他人則負責將商品直接出售給公眾。后者逐漸成為從事配藥的藥劑師,開始專門處理包括從藥品到燃料在內的各種自然物品,他們放棄了制作蠟質宗教物品等類似的其他活動。[44]隨著交易物品逐漸集中到高價藥品以及其他自然物品,藥店的店員也需要具備相關知識,如藥品的鑒別和用途。他們成為所經手的植物、動物以及礦石等物品的專家,熟知其精準細節、用途、制備(包括新的化學方法)。此外,他們也通過自己的途徑收藏其他外來物品。
許多藥劑師也成為專業的花匠。他們在院子里種植常見的或者被馴化的醫藥植物。但是就像他們收藏自然物一樣,他們也開始對其他植物產生興趣。此外,隨著人們逐漸重視與植物相關的知識,內科醫生也受到激勵,試圖在這方面領先于藥劑師和其他人。就像16世紀中期著名的巴黎醫生讓·費內爾(Jean Fernel)所說:“知識、收藏、選擇、篩選、保存、制備、更正以及標本的混合等各種任務都屬于藥劑師,但是醫生也有必要成為這些事物的專家。事實上,如果一位醫生想要維護他在技術專家群體中的尊嚴和權威,他就必須教給他們這些東西。”[45]瓦勒里烏斯·科達斯(Valerius Cordus)持有同樣的觀點。在創作《紐倫堡藥典》(Dispensatorium)時——這可能是同類書中最先被再版甚至再版次數最多的一部著作——他把藥店出售的多種方劑限制為僅得到醫生認可的幾種。[46]
【32】因此,到了16世紀中期,已處處都能感受到人們對自然史和醫學的熱情。在植物學領域,最早的5部“地方本草書”之一于1814年在魯汶出版,即約翰·費爾德納(John Veldener)的《本草寫生圖譜》(Herbarius in Dietsche),并且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這部書被頻繁地再版。[47]德意志各國則出版了一批嶄新的、插畫精美的植物學圖書:奧托·布倫費爾斯(Otho Brunfels)的《草本植物圖志》(Herbarum vivae icones)于1530—1536年間在斯特拉斯堡出版,以及更引人矚目的萊昂哈特·福克斯(Leonhard Fuchs)于1542年出版的插圖著作《植物志》(De historia stirpium)。福克斯的書首次出版之后又陸續再版,其中幾個精簡版尤其適合植物學領域參考。同樣是在1542年,蘇黎世的內科醫生康拉德·格斯納出版了《植物目錄》(Catalogus plantarum)。不久之后,他又于1548年在約翰·雅各布·富格爾的圖書館里遇見了克勞狄烏斯·埃里亞努斯(Claudius Aelianus)的自然史著作,并受此影響轉向編纂有關動物和礦石的百科全書,以補充他在植物方面的工作。[48]在法國,紀堯姆·朗德勒(Guillaume Rondelet),早期著名的植物學家之一,為建立蒙彼利埃大學植物園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孜孜不倦地從事解剖學研究,撰寫了有關醫學診斷和藥物的著作,不過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有關魚類的《海洋魚類全志》(Libri de piscibus marinis,1554—1555)。在英格蘭,同樣在16世紀中期,威廉·特納(William Turner)出版了一部有關植物學的名著,到了17世紀初,老約翰·特拉德斯坎特(John Tradescant the Elder)和小約翰·特拉德斯坎特(John Tradescant the Younger)都成了知名的花匠及自然收藏家。[49]西班牙人尼古拉斯·莫納德斯(Nicolás Monardes)與弗朗西斯科·埃爾南德斯(Francisco Hernández)在自然史方面的工作也十分出眾,即便埃爾南德斯的很多著作當時還沒有出版;加西亞·達·奧爾塔(Garcia da Orta)出版的葡萄牙文著作研究了東印度的草藥,具有重要意義;[50]在低地國家,16世紀中期涌現出的3位植物學家尤其出名:倫貝特·多東斯[D odonaeus(Rembert Dodoens)]、馬蒂亞斯·德·洛比留斯[Lobelius(Matthias de l’Obel)]與卡羅勒斯·克魯修斯;意大利的學者更是星光熠熠,不勝其數。
【33】在對精彩世界的好奇之下也存在一些神學上的問題,但是這些問題大多已經被解決。對自然細節與特性簡單而陶醉的欣賞回應了老普林尼以及跟他類似的人持有的古典泛神論的觀點。老普林尼等人認為,自然的各個方面都充滿天生的力量(品德)。[51]但是,對一個良善的基督教徒而言,擁有許多力量的不是自然而是上帝,上帝創造了自然而不是依附于自然,并且他的力量是隱匿的而不是顯露出來的。“天空訴說上帝的榮耀;蒼穹宣揚他的手段”,《詩篇》第19篇如此開頭[《欽定版《圣經》(King James Version)]。但是使徒保羅反對泛神論異教徒,因為他們“將不能朽壞之神的榮耀變為偶像,仿佛必朽壞的人,和飛禽走獸昆蟲的樣式”[羅(Rom),1:23]。為了反擊異端與泛神論,4世紀的主教希波的奧古斯丁(Hippo Augustine)意識到有必要編寫兩本書,從書中可以找出上帝的證據:啟示之書——書中上帝通過文字(logos)來表現自己,以及自然之書——書中上帝通過他創造的東西來表現自己。例如,為了反駁摩尼教徒(Manicheans),他編著圖書討論如何讓具備識文斷字能力的飽學之士了解經文,從而使自然之書得以被眾人知曉。[52]被創造的事物因而能夠表達上帝的本質,就像他的話語一樣;而即使正確閱讀也不能像上帝更深層的存在那樣揭示出事物和力量的多樣性。[53]
中世紀有一些大學教授因此認為,被委派去研究自然事物是一條通往神的知識的道路,于是他們將這些信息包羅收錄到百科全書、寓言集、本草書等著作中。[54]至15世紀末,“自然神學”(natural theology)這一術語開始出現,并認為對基督教信仰的辯護只能建立在創世之神(God the Creator)的證據之上。有一個源于神創之物的觀點似乎在教化猶太人和穆斯林時很有作用,尤其是當僅建立在理性邏輯上的觀點不起作用時——后者被認為在14世紀晚期已經完成了其使命。[55]例如,一部題為《自然神學》(Theologia naturalis,1480年)的早期印刷書籍,源自圖盧茲的一位教授雷蒙·塞邦(Raimundo Sibiuda,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Raymond Sebond)于1436年完成的一部作品。《自然神學》這部書的出版就有上述目的,同時也意在鼓勵他的基督教教友,因為他們缺少本應有的堅定信仰。最初,塞邦給書定的書名是《造物或者自然之書》或《人類之書》[Liber creaturarum(seu Naturae) seu Liber de homine],他認為自然之書和啟示之書的本質是一樣的。他接受了前輩雷蒙德·勒爾(Raymond Lull)的觀點,解釋了從礦石與低級生物到人類,從人類到上帝這個一步步的造物路徑,這些都是基督教真理的證據。塞邦的觀點建立在“被創造的萬物的知識如何與信仰一起提供了一個更為堅實的基礎而不是一個理性的結論”這個基礎之上。[他同時也通過這種方法反對阿維羅伊主義學說(Averroism)“雙重真理”的觀點,該觀點認為自然和宗教的真理必須根據不同的標準來衡量。]塞邦的書以及相應的觀點在16世紀非常流行。米歇爾·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的法語譯本(Théologie naturelle,1569年)由于譯者的名聲而被認為是最好的版本,但可能其他人也對塞邦的著作進行了編輯和翻譯。[56]在這些著作中,自然之書與啟示之書取得了一定的地位,且不存在泛神論的危險。自然之書對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持開放態度,它的解釋源遠流長而又令人尊敬,當時所有的基督教神學家對此都表示認可。
[1] Greek–English Lexicon ;以及Pomata and Siraisi,Historia。有關經驗主義中的價值觀來自史學研究的觀點,參見Seifert,Cognitio Historica.
[2]Thorndike, History of Magic, 1: 41–99; Beagon, Roman Nature; French, Ancient Natural History.
[3]Albertus Magnus, On Animals.
[4] Grafton, “Availability,” 787.
[5]Nutton, “Prisci Dissectionum Professores,” esp. 113. 同時參見Bylebyl, “Medicine, Philosophy, and Humanism,”以及Nutton, “Hellenism Postponed.”即便在今日,識別希臘文的植物名稱依然存在許多困難,參見Lloyd,Ambitions of Curiosity,110–111。
[6]Nauert, “Humanists”; French, “Pliny and Renaissance”; Grafton, Bring Out Your Dead, 2–10; Ogilvie,Science of Describing, 30–34, 121–133.
[7]Eamon, Science and Secrets, 269–300.
[8]Foust, Rhubard.
[9] Barrera, “Local and Global.”
[10] 1537年,他講授了希波克拉底的預后論。
[11]Auerbach, Mimesis, 281. 同時參見Bakhtin,Rabelais。
[12]給出這些醫案的實踐據說始自塔代奧·阿爾德勒蒂(Taddeo Alderotti),他以各種方式來模仿律師,參見Siraisi, Taddeo, 270–302。同時參見Cook, “Good Advice.”
[13]詳見Lonie, “Paris Hippocratics”;同時參見Smith, Hippocratic Tradition。
[14] Jones, “Life and Works of Fabricius.”
[15]Bosman–Jelgersma, Foreest; Nutton, “Pieter van Foreest”; Bosman–Jelgersma, Petrus Forestus Medicus.
[16] Pomata, “Menstruating Men,”114.
[17]Tribby, “Cooking (with) Clio and Cleo”; Watson, Theriac and Mithridatium.
[18] Palmer, “Pharmacy in Venice,” 110; Palmer, “Medical Botany”; Bylebyl, “Schoolof Padua.”
[19] Hunt, “Garden in Venice.”
[20]北歐語言吸收了日耳曼語系的變體來描述“封閉的空間”,于是有了哥特語中的“gart”,法蘭克語中的“jardin”,之后英語中的“garden”和“yard”,以及荷蘭語中的“gaard”。同時,在荷蘭語中“tuin”這個詞語發生了變異,這個詞語很可能來自小品詞“dún”,因此當它出現在地名中時,意為一個被加固過的空間。參見De Vries, Nederlands etymologisch woordenboek。
[21]Ergun and Iskender, “Gardens of the Topkapi Palace”; Garcia Sánchez and López y López, “Botanic Gardens in Muslim Spain”; Hobhouse, Plants in Garden History.
[22]相關概述參見Masson, Italian Gardens。
[23]相關概述參見Stuart, Plants, 11–25。
[24] Heniger, “Eerste Reis,”30.
[25] Terwen–Dionisius, “Date and Design.”
[26]有關吉尼(35–36)以及文藝復興中的醫學院和植物學研究,參見Reeds, Botany; Engelhardt, “Luca Ghini.”
[27] 黃金比例。
[28] Terwen–Dionisius, “Date and Design.”
[29] 這個觀點來自曾經的一位博士生斯蒂芬·厄德利(Stephen Eardley)。同時參見Peitz, “Problem of the Fetish,”以及 Daston, “Speechless.”
[30]Honour, European Vision.
[31]有關搜集行為發源于宗教興趣的觀點,參見Pomian, Collectors and Curiosities; 以及Lugli, Naturalia et mirabilia, 93–121。
[32]相關概述參見MacGregor, “Collectors and Collections”; Kaufmann, Mastery of Nature, 174–194; Bredekamp,Lure of Antiquity; Daston and Park, Wonders; Findlen, Possessing Nature。
[33] Olmi, “Science–Honour–Metaphor”; Olmi, “From the Marvellous to the Commonplace.”
[34]Meadow, “Merchants and Marvels”; Evans, Rudolph, 247; MacGregor, “Collectors and Collections,” 74.
[35] MacGregor, “Collectors and Collections,” 76; Helms, “Essay on Objects.”
[36]Meadow, “Merchants and Marvels,” 190–195; Bredekamp, Lure of Antiquity, 28–31; 有關奎奇伯格,參見Lindeboom, Dutch Medical Biography, 1579–1580。
[37] MacGregor, “Collectors and Collections,” 73.
[38]有關阿爾德羅萬迪更多的信息,參見Findlen, Possessing Nature, 17–31。
[39]詳見Olmi, “Science–Honour–Metaphor,” 6–7; 以及Daston and Park, Wonders, 154–158。
[40] 有關荷蘭東印度公司外科醫生的私人貿易,參見Bruijn, “Ship’s Surgeons,” 243–248, 278–285。
[41] Schulz, “Notes on the History of Collecting,” 206–209.
[42]參見博加魯蒂奧·博爾加魯奇(Borganrutio Borgarucci)的書信,報告了有關卡佐拉里的收藏,引自Orta, Dell’historia de i semplici aromati, 348–352。
[43]例如在低地國家,藥商壟斷了中世紀時期糖的銷售,但他們在15世紀失去壟斷地位,參見Backer,Farmacie te Gent, 25。
[44]Laughran, “Medicating with ‘Scruples,” 96–97; Bénézet, Pharmacie et medicament, esp. 351; DeLancey,“Dragonsblood.”
[45]Jean Fernel, Methodo medendi, 引自Reeds, Botany, 25–26。
[46] 有關科達斯的內容,參見Dannenfeldt, “Wittenberg Botanists,” 229–236。
[47]第二年出版的有關德意志本草的書(Peter Schoeffer, Gart der Gesundheit)就是一種模仿。
[48] Wellisch, “Conrad Gessner: A Bio–Bibliography,” 159–160.
[49]MacGregor, Tradescant’s Rarities; Jones, Turner.
[50]Boxer, Two Pioneers; Varey, Chabrán and Weiner, Searching for the Secrets.
[51]Beagon, Roman Nature.
[52]Augustine, Ennaratio in Psalmum XLV, 6–7, 引自Jorink, “Het boeck der na–tuere,” 21; 同時參見Berkel,Citaten uit het boek。
[53]詳見Bono, Word of God, 48–84。
[54]Stannard, “Natural History”; Steneck, Science and Creation.
[55] Shank, “Unless You Believe,” 139–200.
[56]Carreras y Artau and Carreras y Artau, Historia de la filosofia, 2: 104–5, 107, 109, 114, 118, 120, 151,157–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