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這么簡單？”唐一鳴難以置信，“你們才見了一面，他就在協議上簽了字？”

包廂里，喬夜與唐一鳴和唐妍坐在L型沙發上，墻上屏幕里某個不知名女星正輕歌曼舞，其余部分的墻壁都是水族箱，五彩斑斕的熱帶魚在里面慢吞吞地游。

喬夜一邊陪唐妍下全息自走棋，一邊給唐一鳴匯報任務進度。

他當然沒透露任何細節，只是說了必要的部分，主要是為了告訴雇主委托已經有了很大進展。

“不然呢？”喬夜一副‘那還能有多復雜’的語氣。

“你不是說這個組織連虎爪幫都不怕？”唐一鳴神情有點呆滯，五大幫派的名頭如雷貫耳，即使是出生在外城區最貧窮角落的孩子都知道，“這種組織的頭目有這么好說話？”

喬夜心想那可太好說話了，那是個能一氣化三清的神經病，要不是我一槍捅死了他，我們倆說不定還能湊桌麻將。

“厲害，你還有這方面才能。”唐一鳴由衷地贊嘆。

“確實厲害，我甚至暫時想不到有誰能做得更快更好。”門外傳來聲音。

自動門打開，維克多臉上洋溢著墨鏡遮不住的笑意：“喬，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虎爪幫和風林火山那邊都很滿意，你的名字已經傳進大人物們耳朵里了。”

經由維克多介紹的獵手出色完成任務，他作為中間人，自然也能獲得一筆不菲的報酬，并且再度提升名望。

“東西呢？”喬夜問。

“嘿……你就不能表現得高興點么？你可真不像個青少年。”維克多抓抓頭發，丟給他一瓶海藍色藥劑。

喬夜抓住弗麗嘉藥劑：“還是打進你之前那個賬戶？”

“不用，這瓶算我的。”維克多在他身旁坐下，摟著他的肩膀，“我們的未來之星當然值得一點額外獎勵，否則還有誰愿意跟著我闖天下？”

“什么意思？”喬夜一怔。

笑面人嗜錢如命的性格喬夜很清楚，只是圓滿完成一個任務不至于讓維克多為一個E級獵手豪擲千金，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對自己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維克多拍拍他的肩，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換成兩個好消息。”

“哦，那也可以。”維克多眉開眼笑，“從今天起你就晉升C級了，我的好伙計。”

喬夜和唐一鳴都愣住了，不在黑市里混跡的唐一鳴也知道賞金獵手的晉級考核非常嚴苛，因為這直接關系到整個黑市的利益，如果讓水平不夠的草包混上來，在做某些委托的時候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哪怕是從E級晉升到D級，除了審查資料，實力評定，完成指定任務之外，也還需要幾位頭目點頭同意才行。

至于跳級這種事就更不用談了，整個外城的歷史上，也只出現過不到十位這樣的賞金獵手。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最后全部都爬上了A級。

讓喬夜微驚的是另一件事，難道維克多已經知道滅了塔曼會滿門的人是自己？秘密還是暴露了？是恐狼干的么？

“謝利對你很滿意，非常非常滿意，滿意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虎爪幫與塔曼會的仇怨似乎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刻很多。”維克多微笑，“是他行使了權利，提議直接把你提升到C級，其他幾位巨頭也一致同意……雖然他們也從來沒違背過謝利老大的意愿。”

謝利，虎爪幫在C-02都市的掌權者，黑道教父。

據說那位特殊事務司的「裁決官」常年駐守在這座城市里，就是為了盯住謝利。

原來如此。唐一鳴又驚又喜地明白了，外城第一大勢力當然有資格制定整個黑市的規則，只是強行提上來一個C級獵手而已，對其它幫派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響，當然無人反對，果斷附和還能間接地討好這位C-02的地下皇帝。

他驚訝的是喬夜的能力，這個青年在他心里簡直越來越深不可測了，喜的是這么一看，他交給喬夜的委托也很有希望完成。

“接下來是不算壞消息的壞消息。”維克多說，“謝利沒想到任務這么快就被完成，他現在還在忙另一件事，暫時抽不開身見你，那瓶「龍血」也要等到見面才能親手交給你。晉升這件事也是對你的補償。”

喬夜皺了皺眉，龍血他倒是不擔心，虎爪幫還不至于吞了他的報酬，但時限怎么辦？他三天內就得給唐一鳴有關出城路線的確切消息。

“大概需要多久？”

“不會超過兩天。”維克多回答。

“好。”喬夜點點頭，不越過時限就行。

“哦，我現在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和聰明人打交道真是讓人身心愉悅。”維克多笑意滿面，“風林火山的那位倒是很有空，你要不要見？我現在就可以安排。”

“不了，小時候見得夠多了。”喬夜頭也不抬，和唐妍下著棋。

“那行，等謝利有空我立刻聯系你。”維克多拍拍屁股站起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暫時不陪了，需要給你叫兩個美人么？有兩個新來的，很潤……”

喬夜瞥了他一眼，沒回答。

維克多知道這小子不會對類似的事做出什么反應，笑著準備離開，剛邁出包廂又忽然折返：“哦對了，還有件事……”

桌上的光影一晃，又有一個人出現在門口，喬夜立即支起身子，他光聽腳步就認出了來人。

“……沉沉來了。”維克多捂著嘴，“抱歉，我說晚了。”

少女倚在門框上，漂亮的眉眼毫無表情，纖發自然垂落，沒有經過什么特殊打理。一身深藍色的校服裙，胸前打著禮結，黑色的長筒襪使得短裙下那一抹白尤為動人。

“哦，親愛的沉沉，你又變漂亮了……”

維克多露出一半的微笑被陳沉一眼瞪了回去，立刻識相地倒退出房間，順手按下按鈕，自動門緩緩關上。

他臉上的笑容完全隱去，朝著通道里走去，兩指抵住太陽穴，撥通了一個電話。

“情報屬實么？”維克多皺著眉，“一定要確定，這是天大的事！”

“確定，我的線人親眼看到了。”電話那邊的人說，“塔曼會在K區的人……一個都沒留下來。”

“上帝啊……”維克多低聲說，“和所有幫派都溝通過了？不是他們動的手？”

“不是，我也問過了三位A級，他們近期都在做別的委托，沒有靠近過K區。”

“查。”維克多直截了當，“無論他是誰，找到他，然后給他開條件，問他愿不愿意來我這里。恐狼還沒消息？”

“沒有，他返回J區不是通過我們，被虎爪幫接走了。現在暫時聯系不上。”

“最近的麻煩太多了，J區突然封鎖，燈塔的異常動向，還有那幫連老虎都不敢碰的神棍……”維克多喃喃自語，“總感覺……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

……

房間里，陳沉倚在門邊，盯住喬夜，眼也不眨。

喬夜不由自主地坐直，眼觀鼻鼻觀心，像只半夜偷食卻當場被家養貓堵在角落的倉鼠。

唐一鳴滿臉詫異，他印象里喬夜就連面對黑死之魂和笑面人都沒這么老實……

“哥。”少女開口，聲音就像她的臉一樣，冰冷而動人。

喬夜差點沒忍住想哎一聲，但還是管住了嘴。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說話，自己是戴罪之身，說啥都理虧，說啥都不對，老老實實聽著等她氣消了就行……這是老板和喬夜多年來總結出的對陳沉專用戰術。

一張資金卡被放到喬夜面前，他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陳沉。

“里面有四千多，我之前打工攢的，如果不夠我再去湊。”陳沉低聲說，“你缺錢了跟我說啊，我會想辦法的。”

喬夜沉默。

他很清楚老板和沉沉的經濟狀況，這四千諾郎至少頂她三個月的全部開銷，甚至還有剩余。

而且老板從來不給自己女兒零花錢，他向來秉持孩子要獨立自主的觀點，就連喬夜和沉沉在家吃飯都得給他交食材費……即便三餐都是兩個小輩負責的。

只是以為他缺錢，甚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女孩就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了他。

“我們說好了的，不來這種地方了。”陳沉的聲音有點抖，“這些地方沒一個好人，你被騙了怎么辦？出了事怎么辦？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白皙的肌膚上已經出現了深深的紅印。

喬夜心說完了完了姑奶奶我哪知道你這時候會來啊這個點不是應該在上課嗎，但任他急得掏心撓肝也沒用，沉沉很少給家里人甩臉色，然而一旦這樣了是很難哄的，尤其錯還在他身上。

一只小手忽然扯了扯陳沉的裙角。

陳沉偏頭，穿著小洋裙的小女孩安安靜靜站在她面前，奮力向上伸出手，手心里是一塊汽水橘子軟糖，回來的路上喬夜順便買給小家伙的。

唐妍不說話，陳沉也不說話，一大一小互看了幾秒，陳沉伸手把糖拿走，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唐妍走回唐一鳴身邊，被他抱上沙發。

陳沉低頭看著糖紙上的小熊包裝，嘴角彎了彎。

“你買的？”

“你怎么知道？”喬夜看著她的心情似乎好了點，大出一口氣，暗暗對唐妍豎大拇指，這孩子能處，沒白疼。

“這世界上只有你會買合成軟糖哄女孩子開心。”陳沉面無表情，“這東西才兩諾郎一個，里面都是劣質塑膠的味道。小時候你買給我那次，我哭了一個半小時。”

喬夜：“……”

唐一鳴：“……”

“……沒事我就先走了，你們住得還習慣么？如果有需要可以跟維克多提，他應該會答應。”喬夜受不了這公開處刑的氛圍了，起身。

“挺好的。”唐一鳴不知為何微笑著，“隨時聯系。”

喬夜點點頭，陳沉小小地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就跟著喬夜轉身出了包廂。

“再來我讓老爸扣你工資。”

“……不敢了不敢了。”

自動門暫時未關，唐一鳴看見兩人之間的距離由遠及近，直到喬夜主動伸出手，女孩牽了上去，拘謹沉重的步伐也慢慢輕盈起來。

唐一鳴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