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那里!”朱棣與姚廣孝說完話,剛準備回去,突然轉身沖著一旁的樹林中喝道。
這時姚廣孝才聽到樹林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微弱聲音,心中暗叫一聲大意了。不一會兒,從樹林中慌忙鉆出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跑到朱棣馬前跪下后,用山西口音回道:“小人薛六,見過燕王殿下。”
“你鬼鬼祟祟地在樹林里做什么?”朱棣問道。
“回稟燕王,小人剛才肚子不舒服,剛才正在樹林中解手。”薛六回道。
朱棣本想殺了薛六以防自己跟姚廣孝的對話被聽他聽到泄露出去,可是見到薛六身材魁梧、體格健壯,在自己面前也是毫無懼色,雖是普通士兵卻頗有大將風范,一時動了愛才之心竟不忍下手了。
朱棣又看了看薛六剛才所在的小樹林的距離,仔細想了想估計離著這么遠諒他也聽不到什么聲音,于是便擺了擺手讓薛六離開了。
薛六走后,姚廣孝對朱棣道:“這薛六倒是頗有大將之風啊!”
朱棣點了點頭道:“所以剛才我才留了他一條命。”
姚廣孝又問:“薛六剛才說他是在小樹林里解手,這解手又是什么意思?”
朱棣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原來法師也不是全知全能啊!”
取笑了姚廣孝一番后,朱棣才將解手的意思告訴了他。
解手就是內急方便的意思,解大手就是拉屎,解小手就是撒尿的意思。這是從山西洪洞移民隊伍中傳出來的特殊方言。
從洪武三年開始,朝廷就從人口眾多的山西移民到剛剛平息戰亂十室九空的中原河北、河南、山東等地。但是家鄉月明,故土難舍,山西大移民從一開始就不順利,朝廷只好強制移民。
將那些移民的百姓集中起來登記后,在押解上路途中,為防止逃跑,把他們背著手反綁起來,然后用一根長繩聯結成一串。人有三急,在押解過程中,自然就免不了經常有人要大小便。這時,被反綁著雙手押解的百姓只好向官兵報告:“大人,我要小便,給我解開手。”后來這種口頭報告大小便的請示也逐漸簡單化,要是想方便了直接就喊一聲:“解手。”于是解手一詞就這樣成了山西移民特殊的方言了。
“原來如此。”姚廣孝看著薛六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聽說朝廷在今年又給在山西的晉王下派了新的移民任務?”
朱棣點了點頭道:“朝廷今年給我二哥制定的移民任務他應該很難完成,不過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還需要本王與晉王聯手去做。”
“什么大事?”
朱棣環視了一下四周后,雖然沒發現有人但經過薛六一事,朱棣這次卻加了小心:“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回到了北平我再細細講與你聽。”
第二日,燕王的隊伍就來到了他們朱家的鳳陽老家,燕王下令在這里停留三日時間。這是洪武皇帝給他的兒孫們定下的一條規矩:凡是大明皇族子孫凡路過鳳陽縣百里內,必須回家祭祖!
朱棣剛到鳳陽,晉王和周王的隊伍也隨后就到了這里。兄弟三人先是一起去祖墳祭祖,然后又到了他們父親朱元璋曾經出家的皇覺寺上香火。最后兄弟三人才將各自的家屬聚在一起彼此認識親近了一番。
期間,姚廣孝曾提醒朱棣祭祖完成之后就盡快趕路回北平封地,不要與晉王、周王在這里走得過于親近。然而朱棣卻對姚廣孝的話置之不理。
第四日,朱棣還有晉王、周王三位藩王都覺得在鳳陽待得時間已經不短了,就在他們彼此告別準備同時離開的時候,朱元璋的詔書卻下來了。
朱元璋在詔書中言語嚴厲地訓斥了這三位藩王不守朝廷規矩,沒有皇命卻以藩王的身份在應天府外的地方私自相會。并嚴令,今后若無皇命藩王不得擅自離開封地,更不得私自走動相會通信。
被訓斥了一番的朱棣似乎并不在意,在回北平的路上倒是心情頗為不錯,姚廣孝見朱棣這樣反常隱隱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但他畢竟不知道皇家內幕,在隊伍中人多眼雜,一定還有朱元璋布置的眼線隱藏著,所以一路上姚廣孝感覺也不適宜與朱棣再談什么敏感的話題了。
閑來無事的姚廣孝就找到那日碰到的薛六,并且將他要到了自己身邊。他覺得薛六是一個可造之才,想留在自己身邊好好調教一番,將來以備不時之需。
“讓他學念經?”朱棣本也有意將薛六提拔到自己身邊觀察調教,以備日后所用。聽到姚廣孝問他要人本來還有些不情愿。
但姚廣孝卻對朱棣說:“殿下如今手下大將已有張玉、朱能等人了,暫時就不要再提拔能將惹人眼紅了吧。”
聽到姚廣孝話中意有所指,朱棣深以為是地點了點頭便答應了下來,但還是不放心道:“法師可不許教他念經坐禪,更不許教他吃齋不殺生那一套東西。”
“呵呵,殿下盡管放心。吃齋念佛貧僧也是從來就不會的,又怎么教給別人呢?”姚廣孝道:“不過我倒是讀過幾天兵法,這可以教教他。”
朱棣撇了撇嘴沒有理會姚廣孝,對于姚廣孝的話他自然是有些不信的。這和尚的確是有幾分邪門歪道的本事,但一個人又怎么能夠全知全能呢?
姚廣孝要回薛六后就給他改了名字叫:薛祿。薛六對自己的新名字并不是特別滿意,因為筆劃太多太難寫了,他覺得還是自己的本名薛六叫起來順口寫起來也好些。
姚廣孝笑著對薛六解釋道:“你將來若是想要出人頭地就得改名字。若是將來你當了統兵萬人的將軍,你名字取得太隨意了就會讓手下人覺得你身份也不高,容易使手下人輕視你。你看,咱們的洪武皇帝原來叫朱重八,后來當了大帥后不就改名叫朱元璋了嗎?”
姚廣孝的話把薛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俺可不敢跟皇上比,不敢不敢……”
姚廣孝笑道:“薛祿,‘祿’字是俸祿、福運的意思。那你覺得我給你取得新名字怎么樣?”
聽到姚廣孝的解釋后,薛六覺得薛祿這個新名字瞬間就好聽了不少,高興道:“大師給取得名字那自然是最好的!”
回到北平后,朱棣將姚廣孝安排在了慶壽寺讓他當寺廟住持,自己則去整理遺留軍務、巡視邊關,一連半月都見不到人。
一天半夜,朱棣的一名隨身侍衛突然秘密來到慶壽寺,奉燕王的命令將姚廣孝和薛祿接走離開了北平城。
出了北平城向西北方向走了二三百里后,姚廣孝才在一處隱蔽的山坳里見到了一身戎裝的朱棣,此外還有數萬軍隊。但更奇怪的是,現在正是白日時分,數萬軍隊除了站崗放哨的人外其他人幾乎全在軍帳內睡覺休息,這顯然是需晝伏而夜出的架勢。
姚廣孝吃驚道:“近來也沒聽說有什么戰事,殿下這是準備做什么?”
朱棣指了指西邊道:“奉旨去山西平叛。”
“去山西平叛?”姚廣孝更奇怪了,晉王雖然性格暴虐但應該也做不出來反叛的事情吧。
朱棣看出了姚廣孝的疑惑,解釋道:“鎮守陜甘西北的馮勝將軍所部因陜甘戰患已除,因此皇上下旨遣返其部下十萬屯兵將士回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