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沖天，遮蔽了皓月星輝。

熱浪撲面，驅(qū)散了晚秋寒意。

驚慌的人四散逃竄，救火的人汗流浹背。

嘈雜的腳步，吵鬧的人語；房屋燃燒，噼啪作響；水火相遇，氣霧升騰；寒鴉于樹梢夜啼，鵂鹠在暗夜鳴叫；種種聲音交織在一處，恍如一支挽歌，為逝去的人送葬，又似一曲梵音，為活著的人祈福。

烈焰放肆地舞動，逐漸幻化為一堆燃燒的紙錢。

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星羅棋布地堆了好些墳塋。

其中一座墳前，跪著一個披麻戴孝的男孩。

他形單影只，弱小而無助。

在他身后稍遠(yuǎn)一些的地方，一個中年男人負(fù)手而立，望著他那可憐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對身側(cè)的一個十二歲的姑娘說道：“從此以后，我們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你要好好對他。”

那姑娘目光低垂，似有遲疑，又像在思忖，稍后才道：“我不會無理取鬧，但也絕不逆來順受。至于如何相處，還需看他長大以后是何脾性。兩個人的生活，非是我一人可以承諾的。”

“可你畢竟比他大三歲。”中年男人勸道，“若是起了爭執(zhí)，你應(yīng)該退讓。”

“爹，你這話沒有道理。”那姑娘鄭重其事地反駁道，“夫妻又不是姐弟，何以我年長便要忍讓？既如此，不如忘掉婚約，你把他收為義子，我為長姐，凡事自會退讓。”

“胡鬧！”中年男人沉下臉，“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

那姑娘道：“那他便是伴我一生的人，必然也要有所擔(dān)當(dāng)才是。我可以答應(yīng)你，只要他不負(fù)我，不論貧窮還是病災(zāi)，哪怕身陷囹圄，我都會與他共同面對。即便起了爭執(zhí)，或是有短暫的不合，那也是我們二人的私事，你不能插手，更不能因為我是女兒他是故人之子便不問對錯地偏袒于他。如果做不到，那還是趁早給他另覓一門親事吧！”

這個女兒太有主見，自從她母親去世以后，與她爭論就沒贏過，如今長大了，他更不是對手了。何況人家說得不無道理，中年男人只能妥協(xié)：“好吧！你們成親以后，只要沒鬧到和離的地步，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管。”

那姑娘似心結(jié)開釋一般長吁口氣，望著墳前的那個瘦弱的身影，目光中多了一些溫柔，關(guān)懷之情油然而生：“天色不早了，別讓他跪著了。悲痛本就損耗心肺，他又在這孟冬時節(jié)的寒風(fēng)中不吃不喝跪了一天，我擔(dān)心寒邪趁虛而入傷了他的脾腎。我們的人生還沒開始，不能讓他在這個年紀(jì)落下病根，還是把他勸回去吧！”

中年男人道：“好，你去吧！”

那姑娘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過去。

冷風(fēng)呼嘯而過，遮蓋了二人的言語，不知道那姑娘說了什么，男孩竟然聽從了她的話，從墳前站了起來，可由于跪得太久，還沒站穩(wěn)便又倒了下去……

“秋月姐，我的腿不能動了！”

“只是血脈不暢，沒事的！我給你揉揉，一會兒就好了。還有，你可以叫我秋月，不能叫姐。”

“為什么？”

“再過幾年，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