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德華先生從進入莊園，管家太太就跟在他身后聽從指示。而愛德華先生準備小小巡視一番，于是此刻他們行進在繞屋的小路上。

“斯特伍德太太，您還好嗎？”老婦人明顯瘦了一圈，愛德華微微擔心。

“還好呢。主人。”

“羅莎呢？她怎么樣？”愛德華又問道。

“感謝珍妮小姐！有她的陪伴，羅莎小姐也還不錯呢！”

看得出來，管家太太十分欣慰。

愛德華聳了聳肩。

“當然，如果您能再去看望一下，羅莎小姐一定會更高興的。”管家太太抬頭，向一個窗口望了望。“她們現在正在珍妮小姐的房間里。”

愛德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心里有一瞬間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最后有一個力量推動著他。他撓了撓頭：“那好吧，就去看望一下。”

當當當——

敲門聲。

“珍妮小姐？”管家太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哦，一定是又有事情要幫忙。”珍妮笑道，起身來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珍妮僵住：“愛、愛德華先生？！”

日落莊園的新主人面無表情、肩背挺直地站在門口，所以看起來也并不顯得有多僵硬。他微微瞇了瞇眼睛，看著家庭教師：“珍妮小姐！”聲音低沉，一貫的冷淡。

“珍妮小姐，主人要看看羅莎。”管家太太慈祥地笑道。

哦！珍妮回神，立刻退到一邊去。

小羅莎應聲而起：“愛德華叔叔！”

愛德華先生及時地移開目光，緊緊地盯著奔過來的羅莎，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

“噢！羅莎……”珍妮反應過來，用最快的速度迎面將她攔住。“羅莎，就在這里吧！”她把羅莎攔在房間中間。雖然家庭教師的房間不那么大，但羅莎不會再抱住愛德華先生的大腿了。

謝天謝地！

看著自己和小女孩之間的距離，愛德華在心里長出一口氣。

家庭教師小姐，算你看得懂眉眼高低！

“咳咳……”男人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羅莎，你好！”

“愛德華叔叔！您好！”羅莎行禮。

愛德華不知道接下去要說什么，就只能望著小女孩。余光中，家庭教師已經退到房間的另一角，那是這個房間里離他最遠的位置，恰好與他形成一個對角線。

寂靜。

三個女人都看著他。

“咳……”愛德華又清了清嗓子，“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嘟嘴：“交談。”

這是一個很官方的說法。

呵！愛德華心里嘆氣：“跟珍妮小姐嗎？”

“是的！”羅莎點點頭。

對角線上的家庭教師把頭又低下一些。倔強的恭順。

噢！這狀況，誰會不尷尬呢？！愛德華先生自覺沒有必要再停留，于是便決定結束問候：“晚宴會有很多人。斯特伍德太太，給她打扮一下！”

“啊？！”小女孩瞬間揚起臉來，一雙大眼睛熠熠生輝，滿滿的期待。

她這剎那的表情變化令愛德華心里五味雜陳。安琪兒所說不錯。

“哦！當然！”管家太太熱烈地回應道。“珍妮小姐一定會給她打扮漂亮的！”

對角線上的家庭教師肩膀一繃，也把目光微微挑起一些，但仍然不肯直視對面，一瞬，她微微屈膝：“遵命！”

愛德華先生心里已經不僅僅是五味雜陳了，他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聲調：“那么好吧！晚餐見！”

2

管家太太得到明確的吩咐，就又去忙了。愛德華回到書房，一屁股坐到沙發里，松了松領口。獨處，才能讓他放松一些。

安琪兒的病情在季節交替的時候總是特別嚴重。這段時間，他只能一直陪在安琪兒的身邊。盡管他幫不上醫生的忙，但對于安琪兒來說，他的存在就是一粒定心丸。

安琪兒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了！她溫柔善良、端莊優雅、寬容大方、聰慧多識。只是天妒紅顏，讓她得這無妄之災。她飽受病痛折磨，卻總是微笑面對。要不是她拼命地催促自己回莊園來，他才懶得回來呢！

安琪兒不停地勸他說：“羅莎需要你，愛德華。她還是個小姑娘。她需要你的愛護。”

“不，恰恰相反。我以為……”愛德華的回答帶著狡辯的意味。“我在那里她會更不自在呢！”

“她哪里會不自在呢？不自在的明明是你嘛！”安琪兒笑道。

每每這時，愛德華總是氣餒地失笑，他并不介意被安琪兒拆穿：“當然，你知道的，我不擅長這種相處……”

安琪兒從病榻上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龐：“你只要肯做，哪會有不擅長的呢？”

愛德華握住她的手，更加氣餒地搖頭，笑得無可奈何：“安琪兒，我是拿你沒辦法嗎？”

安琪兒不做聲，只是含笑看他。

“啊哈！”愛德華索性抱怨道，“我給你講，那個日落莊園啊，現在是可以自給自足活下去的。我雖然是主人，但是你不知道，我在那里就像是一個外人！何況那里現在還有……還有……”男人說到這里停下了。

安琪兒聽出了什么，她琢磨愛德華的表情：“有什么？”

“啊！”愛德華甩了甩頭。“不！沒什么！都是讓人煩躁的人罷了！”

“是這樣的嗎？”安琪兒還是打量男人的表情。

愛德華莫名奇妙地有些心虛，便及時改變了話題：“我以為，讓羅莎安靜地懷念他，是最好的安排！”

安琪兒嘆氣：“不，愛德華，她只有十歲。她可以在心里懷念伯爵先生，但她也需要熱鬧的人群啊！”

愛德華聽出了安琪兒的情緒。

“愛德華，回去吧。給羅莎一些宴會和舞會，讓日落莊園有些新的故事吧！”

“安琪兒……”愛德華端詳她的臉龐。

安琪兒靜靜地笑著，一瞬間有些虛無縹緲：“這就是人生啊！羅莎也需要成長起來。”

愛德華握住她瘦小的手腕，埋下頭去。

是的。要不是安琪兒的催促，他才不想回來呢！

愛德華氣惱地嘟嘴，仰靠在沙發上。

沒有他的這段時間，這個莊園里的人顯然過得不錯。

他是主人嗎？他只是一個外人罷了。

何況現在還有……還有……這個家庭教師！

這個姑娘真的是，怎么說呢，讓人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