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進教室時，蘇新皓的手指在作業本上懸了很久。

他把自己的數學練習冊推到桌沿，又往里挪了挪，反復幾次，像在進行什么精密實驗。

前排的學習委員轉過來交作業，瞅見這動靜，笑著打趣：“班長，你作業本長刺了？”

蘇新皓的耳尖悄悄發燙，含糊地“嗯”了一聲，指尖在封面上蹭了蹭——這是他特意提前半小時到校，把所有錯題都用紅筆標出來的那本。

預備鈴響到第二遍時，教室后門“哐當”一聲被推開。

遲早單肩挎著書包，嘴里還叼著片面包，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胳膊上，看見蘇新皓時，眼睛亮了亮，徑直走了過來。

“喲，蘇大班長，挺準時。”她把書包往桌洞里一塞，動作利落得像扔籃球，“作業呢？”

蘇新皓連忙把練習冊推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

“這、這里面的錯題我標了……”

“知道了。”遲早單手翻著本子，另一只手還在跟面包搏斗，含糊的聲音里帶著點漫不經心，“謝了啊。”

她的頭發有點亂，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半只眼睛。

蘇新皓看著她咬面包時鼓鼓的臉頰，忽然想起巷口的棉花糖，也是這樣粉粉軟軟的。

“那個……”他沒話找話，“你早飯怎么總是吃面包？”

“不然呢？”遲早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拿出筆開始抄題，“難道像你一樣，每天喝熱牛奶吃水煮蛋？”

蘇新皓被噎了一下，倒也沒反駁。

他確實每天早上都被媽媽逼著喝牛奶，說是長身體——這話要是說出來，估計又要被她笑老古董。

早讀課上，英語老師抽查背誦。

輪到遲早時，她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沒吐出一個單詞。

后排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蘇新皓聽見有人嘀咕“果然是遲早，除了打架什么都不會”。

他心里莫名一緊，剛想開口提醒，就見遲早忽然抬手敲了敲桌子，眼神冷冷地掃過后排：“笑夠了？要不你們上來背背？”

那幾個男生立刻閉了嘴，連英語老師都愣了愣，最后擺擺手讓她坐下。

坐下時，遲早的胳膊肘碰了碰蘇新皓的胳膊。

“喂，”她壓低聲音，“剛才想幫我？”

“沒、沒有。”蘇新皓的臉有點熱，“就是覺得……你可能忘了。”

遲早嗤笑一聲，卻沒再追問，只是抄作業的筆尖，好像慢了半拍。

午休時，蘇新皓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改卷子。

回來時，看見遲早正坐在他的座位上，跟蘇新航頭湊頭地看漫畫——不知什么時候，這小不點竟溜進了高中部。

“新航，你怎么來了？”蘇新皓走過去，語氣里帶著點驚訝。

“是我路過小學時，碰到他的。”遲早把漫畫合起來，往桌洞里一塞，“你弟弟說想你了，還帶了草莓蛋糕。”

蘇新航立刻舉起手里的蛋糕盒，獻寶似的：“哥哥，媽媽做的，給姐姐也吃。”

“誰要吃……”遲早的話沒說完，就被蘇新航往嘴里塞了塊蛋糕，甜味在舌尖漫開，她的臉頰悄悄泛起點紅，“算你識相。”

蘇新皓看著她別扭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他在旁邊坐下，看著弟弟跟她嘰嘰喳喳地講小學的趣事，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像幅沒被打擾的畫。

“對了，”遲早忽然開口，“下午體育課，幫我占個場。”

“嗯。”蘇新皓點點頭。

“還有，”她又補充道，“別跟他們一起打球，就站邊上等著。”

蘇新皓愣了愣：“為什么？”

“哪那么多為什么。”遲早瞪了他一眼，卻沒什么氣勢，“讓你等就等著。”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蘇新皓果然站在籃球場邊，看著遲早跟幾個男生打球。

她的動作算不上標準，卻靈活得像只貓，搶球時故意用肩膀撞了下對方，惹得那男生哇哇叫，她卻笑得一臉得意。

中場休息時，遲早抱著球走過來，額頭上滲著細汗，發梢都濕了。

“喂，”她把球往蘇新皓懷里一塞，“去買瓶水。”

蘇新皓接住球，剛要走，就被她拉住了。

“等等，”她從口袋里摸出塊糖，剝開糖紙塞到他嘴里，“給你的跑腿費。”

橘子味的糖在舌尖化開，甜得有點晃眼。

蘇新皓含著糖，看著她轉身跑回球場的背影，忽然覺得，被她這樣“指使”，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遠處，蘇新航正舉著相機——那是蘇新皓用零花錢買的二手相機，偷偷拍下了這一幕：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站在球場邊，嘴角含著笑，眼里映著那個在球場上奔跑的身影，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近很近。

小不點看著相機里的照片，偷偷笑了。

我要跟媽媽說，哥哥跟姐姐站在一起，比吃草莓蛋糕還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