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時候，天邊暈開一抹淺橘色的光。

蘇新皓把傘收起來，水滴順著傘骨往下淌，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洼。

他看了眼身旁的遲早，她還在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上，像只剛淋過雨的小貓，渾身都透著股沒精打采的勁兒。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輕聲說，手里還攥著那把沒撐開的傘。

遲早沒應聲，卻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人并肩走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鞋底踩過水洼，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像首沒譜的小調。

路過街角的便利店時，蘇新皓忽然停下腳步：“想吃點什么嗎？”

遲早抬頭看他，眼里還帶著點沒散去的別扭：“不餓。”

“那買點熱的吧。”他沒聽她的，轉身走進店里，很快拎著兩罐熱牛奶出來，遞了一罐給她，“暖暖手。”

易拉罐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過來，熨帖得讓人發慌。

遲早捏著牛奶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罐身，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以前不是故意要打架的。”

蘇新皓的腳步頓了頓，側頭看她。

夕陽的光落在她臉上，把她沒說出口的話都照得透亮。

“小時候我爸總不在家，我媽要上班，”她望著遠處的路燈，聲音很輕，“有人搶我的書包，我不打回去，他們就天天來煩我。后來發現，只要夠兇，別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她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就像刺猬，不把刺豎起來，怎么知道會不會被人踢一腳？”

蘇新皓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

像在說，我不會踢你。

遲早的耳尖紅了紅，把牛奶罐往他那邊遞了遞：“你也喝。”

兩人小口小口地喝著熱牛奶，甜膩的奶香混著雨后的青草味，在空氣里漫開。

走到巷口時，遲早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摸出個東西，塞到蘇新皓手里。

是片被壓得有點皺的創可貼，包裝上印著小熊圖案。

“你那天……手不是破了嗎。”她別過頭，聲音有點含糊，“現在可能用不上了。”

蘇新皓捏著那片創可貼，像捏著塊燙手的寶貝。

他低頭看著包裝上的小熊，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夕陽還亮：“能用得上，我小心點，總能弄破手的。”

遲早被他逗得“嗤”地笑出聲，剛才那點別扭勁兒瞬間散了。“蘇新皓，你是不是傻？”

“可能吧。”他笑得更歡了，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跟你在一起，傻點也沒關系。”

巷子里的路燈亮了，暖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終于纏繞在一起的線。

＊

第二天早讀課，蘇新皓剛把書本攤開，就看見遲早從桌洞里摸出本物理錯題集，往他面前一推：“這道題，你再講一遍。”

她的語氣還是有點硬，卻沒了以前的刺。

蘇新皓愣了愣，隨即拿起筆，耐心地在草稿紙上演算：“這里要注意加速度的方向……”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兩人的書頁上，把字跡照得清晰。

前桌的女生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那個總愛睡覺的遲早，正睜著眼睛聽題，而向來溫和的蘇班長，講題時眼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課間操時，有人故意撞了蘇新皓一下，還嬉皮笑臉地說“不好意思”。

遲早剛要瞪眼，就被蘇新皓拉住了手。

“沒事。”他沖她搖搖頭，然后看向那個男生，語氣平靜卻有力，“下次小心點。”

男生愣了愣，沒再說話，灰溜溜地跑了。

遲早看著蘇新皓的側臉，忽然覺得，他這副溫和的樣子，有時候比她的拳頭還有用。

“你不怕他們覺得你好欺負？”她問。

“怕什么。”蘇新皓握緊了她的手，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有你在，他們不敢。”

遲早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時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里有笑，有光，還有個小小的、清晰的她。

原來刺猬也可以收起尖刺，原來陽光也可以為一個人變得勇敢。

放學時，蘇新皓像以前那樣等在教室門口，手里拿著兩本習題冊。

“今天的作業，一起做？”

“行啊。”遲早拎起書包，跟上他的腳步，“不過我先說好，太難的題，我還是不會。”

“沒關系，”他側頭看她，笑得溫柔，“我慢慢教。”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投在走廊上，挨得很近，像幅永遠畫不完的畫。

他們的故事開始得荒唐，鬧過別扭，有過誤會，卻終究在磕磕絆絆里，找到了屬于彼此的節奏。

就像此刻的風，帶著點暖，帶著點甜，吹得人心頭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