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當然不敢,但心里非常怒火。王室又遇上大麻煩了,周惠王又想起了鄭國。
于是,周惠王偷偷派人聯系鄭文公。
天子特使對鄭文公說:“鄭伯原本一直是周朝卿士,現在陛下打算重新封鄭伯為卿士,希望鄭伯能忠心輔佐王室啊。”
鄭文公哪曾想天上會掉下這么大一個餡餅?周朝卿士,在鄭國立國以來的前三世,鄭桓公、鄭武公、鄭莊公時代,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卿士大權,使得鄭國不但在中原立了足,而且借天子之命以討諸侯,好處不知有多少。
而且,從諸侯的角度來講,聽周天子的命令,哪有錯?
鄭文公頭一熱,便認定了這是一件好事。于是,周惠王特使對他提出了要求:
“那鄭國就不要摻和齊國他們了吧,他們干涉王室內部事務,對太子一事說三道四,天子非常生氣。”
當時鄭文公已經參加了首止會盟,按周惠王的意思就是要他退會。這豈不是對齊國大不敬?
鄭文公憂心沖沖對天子特使道:“現在齊國已經是諸侯之長,如果臣中途逃會,那可能會遭到齊國的責難啊。”
天子特使道:“陛下有言,現在至少晉國、楚國、秦國等大國沒摻和此事,陛下已經遣使楚國,令楚國對鄭國多加保護。
再令晉國也善待鄭國,鄭伯還有什么好擔心的?鄭伯你看,齊國敢碰楚國么?八國聯軍,都不敢對楚國碰硬。”
是的,上次以齊國為首的八國聯軍,在楚國面前也無非是張牙舞爪了一番,最后是得了個面子就撤軍了。
天子特使的口才確實是一流的。
鄭文公一下便有了底氣,再加上,鄭文公本來便對齊桓公強令自己將虎牢關賜于申侯非常不滿,于是,就在當天不辭而別。
第二天,齊桓公才發現,鄭國人竟然沒了影,火氣一下便上來了:“真他娘的可惡的鄭國佬,不行,得教訓教訓鄭國!”
公元前654年,齊桓公率領齊、魯、宋、陳、衛、曹等聯軍討伐鄭國,大軍進展順利,很快包圍鄭國重鎮新城。
陪同鄭文公一起參加首止會盟的大夫孔叔郁悶了,他哪里會想到國君居然在首止會盟中被天子特使挑唆,做出這等利令智昏的事來?
“主公,臣建議向齊侯認錯,這個時候,鄭國惹不起齊國啊。”孔叔對鄭文公道。
鄭文公哪里會肯?他對齊桓公已經很失望了,只要楚國能夠來救援鄭國,鄭國有什么好擔心的?
周惠王倒也是說到做到,知道這次鄭國為了聲援周王室遭到了齊國的報復,便立即派人聯系楚國,要求楚國發兵救鄭。
楚國現在雖然舍不得取消王號,但已經恢復了每年向周天子進貢,在實際上承認了自己的諸侯、周王室的天子地位。
一直以來,楚國謀求著中原諸侯的地位得不到承認,現在已經被承認了,當然很高興。
天子的命令來還是不來,楚國都要向中原進軍的。現在天子命令自己救援鄭國,正中楚國下懷。
楚國的目的不是直接與齊國對抗,而是選擇了攻打許國。
因為,許國是緊緊抱著齊國大腿的,既然你齊國打鄭國,那我楚國便打你許國。
更何況,楚國老早便看中了許城,這是一塊楚國向中原再進一步的絕佳戰略要地,何不趁此機會拿下許國?
齊桓公聽說楚軍進犯許國,恨得牙癢癢的。那就讓把鄭國放一邊吧,作為諸侯盟主,必須得救許國。
楚國一看齊國率著多國部隊來了,也不愿意直接對抗,搶了一把后,隨即退兵。
齊桓公見楚軍退了,又想著要教訓鄭國了。
這里我們得說一句,我們講講故事,好象你來打我了,我退了。我來打你了,你退了。
三言兩語便完了,但其實,刀兵動起來,那都是需要一個較長時期的過程的,尤其是各國組成的多國部隊,誰沒有個自己家里的事啊?
所以,齊桓公說又要教訓鄭國了,等一切準備停當,正式出兵,那已經是第二年的事了。
公元前653年,齊國再次討伐鄭國。
鄭國現在真慘。我們看看鄭文公這些年,遭了哪些罪:
公元前659、658、657連續三年,楚國打鄭國。
公元前654年,齊國率領多國部隊打鄭國。
公元前653年,齊國再次率多國部隊打鄭國。
短短七年間,遭受外敵入侵達五次!
這個樣子,誰能吃得消?
鄭文公終于對自己從周惠王那里得來的什么王朝卿士之職后悔了,鄭國一直以來信奉的是實際利益,象王朝卿士這樣的虛名,放在春秋早期確實是有大用的。
但春秋已經走了一百多年了,連天子都沒幾人會鳥他!自己真是腦子進水了啊,還圖這個虛名,結果不斷挨揍。
至于楚國,能一次次出大兵來救嗎?
眼看又要面臨齊國一頓暴揍,鄭文公仰天長嘆:唉,寡人只想著給鄭國一個平安,讓鄭國人民好好生活,但大國怎么總要來欺負鄭國啊。
鄭文公卻不好好想想,本可以實實在在地跟著齊國混,卻偏偏聽周惠王的哄,自己給自己挖坑,跳下去摔個半死還怪別人?
鄭文公真的沒想過嗎?
相信他是想過的,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與齊國交惡帶來的無窮無盡的麻煩。
鄭文公將孔叔找來解憂。
孔叔見自己的這位當哥哥的國君如此悲涼,也不禁嘆了口氣,不過,他也揣摩出鄭文公的意思了。
于是,孔叔對鄭文公道:“主公,臣聽說,心則不競,何憚于病。現在我們鄭國在齊、楚這些大國面前,已經是弱國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既然是弱了,那我們得承認這個事實。如果實力不濟卻偏偏充強,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鄭國有難,國家危險了,我們向齊國投降吧。”
孔叔的原話中有一句“心則不競,何憚于病”,翻譯成現在的話就是“心臟都不能正常工作了,還去擔心什么其他的癬疥之瘡呢”?
也就是說,“內在無法強大,還擔心什么外在屈辱呢?”
鄭文公長嘆一聲道:“寡人知道大夫所言之意,先讓寡人想想再作決定吧。”
孔叔急了:“主公,情況危急矣,現在已經到了朝不夕待之時,還等什么啊。”
鄭文公把眼一閉,心道:“陛下啊陛下,不是臣不忠,而是實在沒得辦法啊。”
最后鄭文公把腳一跺,終于下定了決心:投靠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