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世界一直和平下去,那游吉一定可以為鄭國作出更大的貢獻。
這個中原最年輕的諸侯,自鄭桓公遷國以來,到鄭莊公時期,奮三世之烈,一舉崛起,成為春秋中原地區小霸,著實令鄭國人民揚眉吐氣了一把。
但隨著晉國崛起建立春秋霸業,同時楚國北上爭霸,鄭國被夾在這大國爭霸的中間,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長達一百多年的春秋歲月里,我們總是見到鄭國在不斷地反抗著侵略。
有時反抗晉國,有時反抗楚國,可以說鄭國跟每一個傳統中原諸侯國家都開過戰,為我們展現了一個打不死的小強形象。
但令鄭國欣慰的是,四十年前中原終于實現了和平,晉、楚兩國握手言和,鄭國這樣的中原諸侯甘心奉兩國為共同的盟主,老老實實地交納著貢賦,希冀著天下永遠太平,讓鄭國百姓安居樂業。
但是,對春秋來講,和平永遠是相對的,是暫時的,戰爭隨時都會來臨。
鄭國執政大臣游吉所擔憂戰爭來臨的一天,也終于要到來了。
公元前506年3月,晉國發出通知,要求鄭國參加由晉國主持的召陵會盟。
游吉看到通知時,大吃一驚,這次盟會,規模極大。
參加的共有晉國、宋國、蔡國、衛國、陳國、鄭國、許國、曹國、莒國、邾國、頓國、胡國、滕國、薛國、杞國、小邾國、齊國等共十七個諸侯。
此外,還有周王室也派出天子特使劉文公參加了。
如果江湖沒事,晉國哪里會興師動眾要召開這樣規模的盟會?
六卿擴大會議上,游吉心事重重地對鄭獻公及卿大夫們道:“看來,要出大事了,主公得作好準備了。”
執國大夫子齹點點頭道:“楚國確實也過分了,令尹囊瓦索賄不成,居然把蔡侯關押了三年。
晉侯此次召集盟會,估計是蔡侯叛楚歸晉,并提出了要求晉國討伐楚國吧。”
印段等人對晉國素來不滿,只是由于執政大夫游吉一向親晉而不愿表達自己的親楚觀點。
尤其是楚國后來居然出爾反爾,準備歸還鄭國兩城的事最終沒給,讓鄭國上下白白興奮了一場,讓印段等人對楚國也失望了。
所以此時的鄭國,整個卿級班子總體上都是親晉的。
但盡管如此,印段還是悻悻道:“楚國有貪得無厭的令尹囊瓦,晉國何嘗沒有索賄成風的中軍將范鞅?
還有那個上軍佐中行寅,比誰都貪。這次蔡侯估計也是下了血本,終于唆使晉國出面主持盟會對付楚國了。”
子旗也道:“想當年,楚靈王出兵滅了陳、蔡兩國,晉國都無動于衷。
后來楚平王讓蔡國、陳國都復了國,按理兩國關系不錯。
這次蔡國因此而叛楚投晉,按理,晉國不能隨便答應。
晉國肯定是收受了蔡國賄賂,故有意背棄弭兵會盟精神。如果有可能,應該阻止晉國組織聯軍伐楚。”
游吉皺著眉道:“是啊,這樣一來,四十年的弭兵會盟就宣告結束了。
楚、晉兩國戰事一開,我們鄭國就麻煩了。先去看看吧,這次就由我陪主公一道赴會。
努力吧,盡量不要讓兩國打起來。國內的事,就辛苦大家操持了。”
會議達成了一致意見,不管如何,雖然楚國有錯在先,但晉國不能借此而破壞弭兵會盟精神。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那鄭國應該反對出兵討伐楚國。
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來,三年前,蔡國國君蔡昭侯朝見楚王,結果被楚國令尹囊瓦看中了自己穿的一件名貴皮衣,還有一塊美玉。
囊瓦直接索賄,蔡昭侯不給。囊瓦大怒,找了個理由將蔡昭侯扣留在楚國。
整整三年,這個蔡昭侯也是個性極強的一位國君,他就是不愿把自己的寶貝獻給囊瓦。
蔡國人努力了三年,最終還是把寶貝給了囊瓦,蔡昭侯總算被放回蔡國。
公元前506年3月,蔡昭侯被放歸。蔡昭侯憋了三年的惡氣根本無法出掉,他連蔡國都沒回,便直接北上晉國。
蔡昭侯向晉國表達了此后全身心追隨晉國的意愿,并向晉國中軍將范鞅行了一筆重賄。
范鞅就此鼓動晉定公組織這次大規模的盟會,意圖很簡單:趁楚國這些年內亂不斷,且被吳國襲擾得夠嗆,以蔡國等國長期被楚國欺壓為由,大規模討伐楚國!
游吉和鄭獻公到了昭陵后,很快便明白了晉國的意圖。
雖然這個意圖一開始是有預料的,但當游吉得知四十年前的弭兵會盟即將徹底終結后,這位為鄭國勞心勞力了一輩子的鄭國執政上卿終于著急起來。
晉楚兩國重開戰端,受傷最嚴重的肯定是鄭國。無論是晉國戰勝楚國,還是楚國戰勝晉國,兩國都要拿鄭國說事!
鄭國又將回到四十年前長期以來的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今天受晉國討伐屈服投降,明天便受楚國討伐再屈服投降。
絕對不能讓聯軍組建成功!鄭國君臣二人思想高度統一。
游吉分別會見了宋國、衛國、齊國、魯國等諸侯的卿大夫。
大家都表達了共同的擔憂:如果說楚國有錯,那晉國的錯大了去了!
因為,在貪賄索賄上,晉國的卿大夫們一點也不比楚國的大夫們弱!
晉國中軍將范鞅、上軍佐中行寅尤其是巨貪中的戰斗機,那都是國際貪賄榜上排名前三甲的人物。
誰都對晉國有意見,這一次大家又知道了晉國之所以大張旗鼓搞這次盟會,無非就是收受了蔡國人的賄賂。
本來,這是一件極小的事,你晉國要為蔡國人出頭,直接派人去見楚王,要求楚國嚴懲貪賄犯囊瓦就是。
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晉國卻偏偏要拉著眾諸侯下水,大家一二三喊著廢了那個于公元前546年辛苦談判達成的弭兵會盟?
游吉尤其對晉國失望,他積極活動著。為了鄭國,他可謂是全身心地努力破壞這次聯軍的組建。
但是,令游吉沒想到的是,盡管鄭國非常不愿意,多次向晉國表達了鄭國的態度,但昭陵會盟還是達成了三項成果:
第一,向諸侯們列舉了楚國的貪婪丑陋行徑。
第二,晉國宣布退出于公元前548年與楚國簽訂的弭兵盟約,號召各諸侯國也退出此盟約,在此盟誓新建一個以晉國為唯一盟主的中原新聯盟。
第三,組建包括周王室在內的十八路聯軍即刻討伐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