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弟子們原本是為沈戢而來，不料，場面變了個樣。

所有人都圍在白凜身邊，對荼靡問七問八。

“它可有名字？”一名師姐問道。

有。上神白凜。

荼靡咽了咽喉嚨，再看向白凜，只見又飛來眼刀，似在警告。

“有?！彼钗豢跉猓?，“叫小白?！?

“小白？”師姐嗔道，“怎似村人家土狗一般取名，若它生了一身黃毛，豈不是要叫小黃？”

眾人皆笑。

荼靡也笑得僵硬，只不敢往白凜那邊看。

“小白也沒什么不好，朗朗上口。”另一位師姐笑道，拿起案上的一盤煎肉丸，“小白，你愛吃肉么？這個給你。”

說罷，她將盤子放在白凜面前。

那殺氣騰騰的異色雙眸盯著盤子，倏而定住。

*

這一日，女弟子們無一人算得塵緣。

因為直到太陽下山，她們都圍著白凜打轉。

白凜走到哪里，她們就跟到哪里。

白凜的眼睛看向哪家鋪子，她們就去那鋪子里給它買吃的。

好一只不要臉的狗。

荼靡沒好氣地想，不是說絕不當狗么？

比她更無語的，是沈戢。

這大約是他來到伏龍仙山以來，第一次遭遇如此冷落，所有女子都將他撇到一邊。

他敗了，并且是敗給了一條狗。

也是頭一回，他和荼靡一樣生出熱切的期待來，希望白凜趕緊回天庭。

這時，只聽一名女弟子對白凜道：“小白，你隨我們到仙山上去好么？”

荼靡心中咯噔一響，連忙阻止：“它不上山?！?

“為何？它不是你的狗么？”

荼靡找著理由，道：“山上不是不許隨意豢養寵物……”

“誰說的?！迸匀思纯谭瘩g，“山上養寵物的可多了，養什么的都有?！?

“就是?！耙晃粠熃愕?，“再說了，師父不是去拜訪西海龍王，要到壽菊宴才回來么？他又不在家，有我們在，誰敢攔?！?

“師父才不會不愿。他最喜歡這些凡間之物，還在紫垣上養了各種各樣的鳥?！?

眾人越說越熱鬧，紛紛附和。

“小白。”那師姐看著白凜，親切地說，“你想跟我們去仙山上么？那里可好玩了。你要是想去，便打個滾?！?

荼靡心想，他會打才怪……

念頭才出來，卻見白凜躺下，在眾目睽睽之下滾了滾。

荼靡：“……”

沈戢：“……”

*

夜色降下，伏龍仙山之上，萬籟寂靜。

弟子們修了晚課，各回居所。

唯一不得安寧的，是荼靡。

她堅決不許白凜跟到仙山上來，將他留在了自在居里。

本以為可就此風平浪靜，不料，當她返回自己那筑在銀杏樹上的小屋，才進門，就被嚇了一跳。

白凜坐在窗邊，饒有興味地拿著荼靡的白玉芰端詳。

旁邊，阿嬈望著她，面色訕訕。

“是神君讓我帶他來的?！庇|到荼靡沉下的目光，阿嬈忙道，“我上山來送酒菜，如今菜送到了，我回去了。”

說罷，她忙不迭地變回貉身，從窗口一溜煙跑開。

“你莫不是瘋了！”荼靡瞪著眼睛，“你到這里來做甚？”

“你那些師姐說著仙山上甚是有趣，我聽著頗有些意思，便讓阿嬈帶路，上來看看。”白凜將目光在小屋里四處打量，“這便是你住的地方？為何做得這般狹小？”

荼靡氣結。

“這可是南海仙翁的地界?！陛泵壹钡?，“我師父的紫垣就在不遠，他若突然回來，發現你在此處如何得了？”

“發現便發現了?！卑讋C將白玉芰放回瓶子里，不以為意地看她一眼，“我下凡巡視。伏龍仙山也屬于凡間，我為何不能來？南海仙翁若見到我，會向我見禮，還會邀我到紫垣上去歇息。”

荼靡：“……”

這話，確實讓她無言以對。

自打她認得白凜，他們每次在一起，都是似做賊一般，唯恐被人發現。以至于荼靡幾乎忘了白凜是個上神，只要不是去找司南碎塊，無論在哪里都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并且能受到眾生頂禮膜拜。

“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就到紫垣上去。”荼靡道。

“不去。”白凜道。

“為何？”

“我下凡，就是為了自由自在?！卑讋C坐在窗邊的小榻上，舒服地頭枕雙臂，翹起二郎腿，“若到了凡間還要似天庭里一般忍受繁文縟節，我還下凡做甚?！?

荼靡鄙夷地看他：“你為了這自由自在，連當狗都愿意了？還打滾……”

白凜昂著頭：“你若不怕麻煩，我在她們現出原身亦無不可。”

荼靡想了想，閉上了嘴。

他確實還是當狗比較好。

但這時，她很快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這仙山上有法障，若無允許，就算神仙擅闖也會被發現?！彼f，“阿嬈有通行符令，自可通過，你是怎么上來的？”

白凜正待說話，突然，外面傳來荼靡師姐的聲音：“荼靡可在？”

荼靡嚇了一跳，忙要關門，卻已經來不及。

兩位師姐進來，看到那張小榻，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大狗臥在那小榻上，長毛順滑，高傲而乖巧。

“她們說把小白帶了上來，還真的來了，太好了！”她們圍上去，笑瞇瞇的，兩眼放光。

荼靡：“……”

*

白凜那變化的本事也確實了得，沒有讓仙山弟子們認出本尊來，每個人見到他，都只當他是一只漂亮的大狗，唯有贊嘆。

他的所作所為不曾觸犯二人的血誓，荼靡自然拿他毫無辦法。

南海仙翁既然不在家，暫時沒有被發現的風險，荼靡也就只得裝傻，真的當自己從外面撿了一條狗，讓他待在自己的小屋里。

“先說好了?！彼⒅讋C，道，“壽菊宴之前，你便要離開，不許待在這山上?！?

白凜昂著頭，一臉不屑，臥在小屋外面的露臺上曬太陽。

荼靡只當他答應了，不理會他。

除了一眾師姐們，伏龍山上的師兄們也聽說荼靡帶回了一只漂亮的大狗，紛紛過來圍觀。見到白凜，也露出贊賞之色。

“想當年，我不曾修真之前，也曾養過一只大狗?！币晃粠熜指锌溃耙彩前咨?，不過是短毛，黑鼻子?？上?，它只陪了我十年，便走了。”

說罷，他語重心長地對荼靡道：“你可要牢記我這教訓，日后多少教這狗修修真，學學法，最好讓它成仙。如此，你們才好永遠相伴，不離不棄?！?

荼靡的嘴角抽了抽。

一只死狗，誰要跟他永遠相伴，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