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嘉，其實……”洛茗喝了口木瓜雪蛤羹，放下小勺，眼睛看著遠處，“我有過孩子?！?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你竟然瞞著我！”顧曉嘉差點被嗆著，趕緊順了口氣。

“出國前的事了，”洛茗淡淡地說道。

“你說七年前你就……”顧曉嘉一臉地難以置信，洛茗當時該有多無助，身為閨蜜，她卻什么忙都幫不上。

“誰的孩子？”她突然想到一個人，“李子堯？”當年的李子堯熱血沖動，又愛慘了洛茗。

洛茗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一口氣喝光精致瓷碗里的羹湯，用熱毛巾拭拭嘴角，那抹淡笑未褪去：“是顧蕭。”

“咣當！”顧曉嘉的筷子掉在了瓷盤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是不是很驚訝！”洛茗的目光從遠處收回，停在好友臉上，不意外看見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當年的事只有三人知道，除了兩位當事人，只有李子堯見證了洛茗的心涼和絕望，這也是為什么李子堯會不顧一切捅顧蕭一刀的原因，胸口的那一刀并不算深，卻讓顧蕭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李子堯也把自己送進了局子。

兩個月后，洛茗已經在美國西海岸開始了新生活。

顧曉嘉愣愣地聽洛茗說起當年得知自己懷了孩子，怎樣一個人偷偷去小診所做手術，卻因為身體虛弱暈倒在家門口，本來想瞞過所有人，結果還是被給她送東西的李子堯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她恨不得把眼前倔得像頭豬的女子塞回媽媽肚子里，怎么會有這么不愛惜自己的人，她難道不知道一個人去做人流隨時可能死在手術臺上嗎？

“為什么不告訴我！既然是我哥的種，至少應該讓他知道！憑什么所有疼痛都讓你一個人承受？”

“茗茗……”曉嘉一瞬不瞬盯著眼前的好友，遲疑地開口：“該不會我哥一直不知道吧！”

“他應該要知道嗎？”洛茗奇怪地瞥了眼對面的人兒。

“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知道！他應該對你負責！”顧曉嘉在心里把自己堂哥罵了不下十遍，真想現在沖回去暴打他一頓，當年李子堯給他的教訓太輕了。

“即使他知道，也不能改變什么，難不成你以為他會因為我懷了他的孩子就娶我？”

“這樣的痛苦讓我一個人受著就足夠，把他卷進來，對大家都沒好處……”

“不是，茗茗，你怎么就篤定我哥不會喜歡你……”曉嘉又在心里咒罵了顧蕭好幾遍，老哥，活該你單著，七年前是你自己親手把人家推開，現在神仙也幫不了你。

本以為顧蕭和洛茗之間有發展的可能，顧曉嘉這回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再也不敢提撮合他倆的事了，哎，到嘴的嫂子飛了，好失落。

“曉嘉，我一直深信，一個人若喜歡你，他的眼睛會給你答案?！?

“婚禮那天我看到你丈夫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嫁對了人。你要明白，甜言蜜語能掩飾內心真實的想法，眼神流露任是高超的演員也不能完全詮釋到位，心中有沒有愛，眼睛不會騙人?！?

“哇哦，茗茗，你不去讀心理學太虧了，言之鑿鑿，你專門研究過？”

“干嘛要研究！只要用心去判斷，姐姐是走心派?！甭遘灰詾槿?，顧曉嘉這丫頭真是一點沒變，嫁人了還這么單純，自己胡謅幾句就信以為真。

眼神是么？她望向遠處，找不到焦點，放空的感覺似乎時常纏繞著她。

顧蕭冷靜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深處，抹不掉，就如那一縷少年藍，成為她心間最溫情的回憶。

若問佳人何惘顧，只待君心寄相思。

其實顧蕭沒有想象得那么重要，洛茗之所以會離開，情傷是一部分，七年前發生了太多事，李子堯入獄給李家造成的打擊，洛茗難辭其咎；從美國傳來父母車禍消息讓洛茗一下子成為孤兒，她只能守著父母留下的一套房子哀念親人；她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驕傲，也失去了所有關心和愛護，她深深感覺到被世界遺棄的悲哀，卻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于是她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為了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她賣掉父母留下的房子，在從小長大的城市連個落腳處都不復存在后，她走得徹底和堅決，就像走上手術臺那樣，逼迫自己不要動搖，當一個人不再奢求什么，連唯一的念想都被打破，還有什么不敢舍棄。

“洛茗，有時想想，你挺狠的?！睍约蚊鏌o表情的聽完最后一個字，心里涌上一股苦澀，涼到極致，只?？酀?。

“我對自己殘忍？親愛的，當你什么都不可能再失去的時候，就是涅槃重生的時刻?！?

因為你已經沒有能夠被剝奪的東西了，連靈魂都賣給了魔鬼。

她曾經幻想過自己也配得到幸福，可是在淺嘗甜頭之后，換來的是什么，永無止境的傷痛，最后自己也麻木了，傷口結痂后再撒上鹽巴，也只是清風拂過而已。

“洛茗，終究是我哥欠了你?！弊约哼€能祈求她給他一次機會嗎？

“沒有，我自己選的路，該我自己走下去?！?

“你不該一個人默默擔下來，你那時才18歲??！”她現在想想就覺得心驚，換成25歲的顧曉嘉，不一定能處理過來，何況七年前的洛茗，才高中畢業而已。

“曉嘉，能不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怎么能便宜了顧蕭那家伙，一定要狠狠把真相拍到他臉上，讓他感受一下被全世界拋棄的滋味。

“至少，我不希望顧蕭知道?！?

和曉嘉分開后，洛茗一個人逛到了那家書屋，那天的顧蕭很沉默，眉眼間隱隱透著淡淡的憂傷，她害怕那樣的顧蕭，和記憶中那個披著陽光、站在高處的男子判若兩人，是什么改變了他？

每個人心里或多或少藏著一些不可言明的過去，再無邪的稚顏，都可能只是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