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們餓虎撲食似的往前涌,吟良左支右絀,踹倒幾個,更多的撲上來。熏池一爪子畫花一個水手的臉,馬上就被揪住肩膀的衣服提起來。飲嘯沒有拳腳功夫,被輕易拿下。
“諾山坐看門生受辱,諾山不管嗎?”飲嘯霍然大喊。
熏池一聽,扯開嗓子跟著叫:“諾山管不管別人欺負(fù)?諾山被欺負(fù)啦!有人欺負(fù)諾山啦!”
飲嘯被一巴掌打得昏頭轉(zhuǎn)向,嘴巴旋即被捂住。熏池那邊,捂她嘴的手被她一口咬住,這一口用勁奇大,馬上鮮血淋漓。咬完她還喊,聲音更尖,引來一堆人圍著看。
有個女人站出來,說:
“哪來的蠻子?把諾山當(dāng)什么地方了!”
她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水手們都停下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船主。
船主說:“蠻子?老子是落戈國的地主,王爺治地總督代理是我舅子,正經(jīng)的貴族,你竟敢說我是蠻子!”
女人說:“你把這里鬧得烏煙瘴氣,不是蠻子是什么。趕緊放開諾山的門生,我可以讓你們離開。”
船主氣急了,嚷道:“說大話的臭女人,你算哪根蔥!不要以為老子不揍女人,漂亮女人一樣揍。你想被我賞巴掌,還是摸胸脯,要不撅起屁股讓老子打,啊?”
女人說:“無可救藥的野蠻人。”
風(fēng)就像從平地里生出來,急劇旋轉(zhuǎn),驟然有水霧凝結(jié),只一眨眼,船主目瞪口呆——他與一眾水手身后,赫然站著一圈水霧的人影,那些影子托著長劍,劍尖抵在眾人身體上,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扎進來。
船主感到劍的冰冷觸感從脖子侵入,涼透全身。他想逃又不敢逃,吞了口水,鎮(zhèn)定一些,說:
“你們修靈的不能對普通人動手哇,我是落戈來的貴族,做正經(jīng)生意的,這是外交事件。”
女人說:“這里是澤國,不是落戈國。不管你是哪來的,在這鬧事,就歸這里管。你是要我把你交給北望角郡府,還是自己離開?”
船主如蒙大赦,趕緊脫身開劍的攻擊范圍,他使了個眼色要走,女人又說:
“把諾山門生留下。”
船主說:“他是我的農(nóng)奴,世世代代都是我地里的牲畜,我的私人財產(chǎn)。”
“這里沒有什么農(nóng)奴,人在澤國也不是財產(chǎn)。”女人說。
“落戈的國法,農(nóng)奴就是財產(chǎn),任由主人處置的。”
“落戈的國法,不是澤國的國法。你再啰嗦,我就要改主意了。”
船主用落戈話罵了幾句,吐了一大口痰。他不情愿地讓人松開飲嘯,放開了熏池和吟良。
女人握緊的拳頭霍然松開,水霧仿佛蒸發(fā)般消散,風(fēng)也跟著偃旗息鼓,人影和長劍就地湮滅。
船主帶著水手們離開。熏池去看吟良,吟良?xì)獯跤醯刈降厣希讲诺拇蚨钒阉夂墓饬恕?
飲嘯去跟女人道謝,女人沒說幾句就走了。
這一番下來,除了熏池,兩個男青年都掛了彩。飲嘯眼睛淤青,臉上浮著巴掌印。吟良到處疼,渾身都是暗傷。
三人就這副模樣進了山門,去找管理司商談勤工事宜。過程意外地順利,此外還額外通融,讓他們?nèi)雽W(xué)前即可勤工。入學(xué)在兩個月后,勤工翌日就可開始。
管理司接待員是個老頭,他不斷盛贊吟良的五路,一直叫他天才。五路天才這個稱呼,被熏池記下來了,后來好多天都以此代稱。
“不要叫啦,五路天才。”熏池給吟良的傷口倒酒,再用手掌揉淤青。
吟良不信任這個法子,又疼又辣。熏池信誓旦旦地保證,經(jīng)由她手,配以烈酒,第二天傷除病好,生龍活虎。
飲嘯謝絕熏池的好意,自己找了冰塊敷臉。
這天晚上的會議,在熏池把吟良揉得嗷嗷叫中進行,為此取消了發(fā)言先舉手的規(guī)矩。
“今天救我們的,是山門三屆的精英班大佬,名字叫棠。”
“她真是個好人呀,名字一個字,巴國人?”熏池問說。
飲嘯說:“嗯,除了巴國人,很少一個字名字的了。好像是了不起的人物,諾山四屆以來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人。也許我們第五屆可以有人比肩他,比如——”
熏池馬上接嘴說:“五路天才,霍吟良。”
吟良把臉埋進枕頭里。
“要去好好謝謝人家吧,要不是她,我們就遭殃了。”吟良說。
“這是自然。只是大佬可遇不可求,這次見到純屬偶然,特意去找她反倒不容易,況且我們沒入學(xué),在山門里行走不方便。”飲嘯說。
“以后好好謝她。她長得好漂亮呀,我羨慕她的臉,羨慕她的胸,唉,你們說,到底幾歲胸脯才長肉呀。”
吟良再次把臉悶進枕頭里,這丫頭經(jīng)常不羞不臊地問這種話,他每次都像老父親一樣,不答也不是,答他也不清楚。
飲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因人而異,早晚和大小無關(guān)。我聽說的。”
熏池說:“長得晚的說不定更大咯?”
吟良打斷她:“好啦好啦,女孩子不要什么話都說。”
話題轉(zhuǎn)到術(shù)法上,他們討論棠的水霧影子劍,沒入門的他們一個勁猜測,越說越玄乎,越聊越興奮。
修靈者,十人敵,百人敵,千人敵,是否還有萬人敵。修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諾山的山長大人有怎樣的實力。
吟良想起入學(xué)習(xí)武堂之前,自己一個人在家,也這樣猜測,習(xí)武堂的武技能否幫他、以及家人,擺脫礦工的宿命,真正站起來,不再受奴役。雖然幻想破滅了,習(xí)武堂教了他三五人敵的武技,卻給不了他掙脫枷鎖的力量,他依舊是礦工的兒子,被父親越境的事牽連。如今的修靈,看起來要比武技強大太多,可真正的結(jié)果,好壞未知。
也許唯有堅持,一步一步走到山巔,才知道云闊天開外,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他想去看看,在此之前,絕不停歇。
熏池突然不說話了,吟良扭過頭,看到她眼睛紅紅的。
吟良坐起來,把上衣穿上。問她怎么了。
熏池說:“修靈了之后,我要把乞靈郡掀翻,用鞭子抽,抽掉壞郡長的皮。”
吟良想起自己身上的鞭痕。他對熏池說:
“你要幫我報仇,我也要幫一個人報仇。咱們到時候,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