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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好合好散

  • 惜馀春
  • 明恕
  • 5522字
  • 2023-11-27 22:28:12

“不。”玄懿法師垂頭沉默片刻,眼神堅毅地看著保乘大師回答道,“弟子是真心實(shí)意地退出。”

保乘大師有些不可置信,愣了一會,道:“這是不是真的?”

“是,弟子決意退選。”

“為何?”

“弟子以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等該以大局為重。弟子如今與夏公共掌朝政,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若弟子再掌諦教,一則教內(nèi)不服,二則夏公那邊易感到威脅,反而會引起戰(zhàn)事。京輦經(jīng)圍城一役,民不聊生,弟子豈能因己一人之私欲而牽連眾生?弟子思慮再三,斷斷不可接手教宗大位。甚至弟子也在考慮辭去通統(tǒng)一職。”

保乘大師沉默良久,問道:“你和夏公當(dāng)真無法合作共贏嗎?”

“弟子與夏公勢必你死我活——就如同真寂與覺朗一般。夏公會不顧一切拉弟子下馬,弟子自然也不會輕易叫他好過。但那是世俗之事,弟子不想將諦教裹挾進(jìn)來。”

“我等弘揚(yáng)諦法正是為了普度眾生。還是你考慮周全,目光長遠(yuǎn),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合接這個燙手山芋。只是為何連通統(tǒng)一職都要辭去?”

“通統(tǒng)一職,執(zhí)掌庶務(wù),而弟子先前受上皇囑托,輔佐少帝,常在宮中,庶務(wù)皆交由都維那慧球和功曹們?nèi)ヌ幚恚约撼鱿v法。原本安排本月的巡講,都因?yàn)榈茏颖O(jiān)國理政而加強(qiáng)安保,浪費(fèi)人力,弟子實(shí)在不忍。原本弟子作為通統(tǒng)是沒有配備警衛(wèi)的,而如今弟子只要出現(xiàn)就一定要有侍衛(wèi)在側(cè)。講壇之側(cè)若圍繞著禁軍,何其滑稽?下屬所擬之方案里甚至召集武僧立侍,實(shí)在鋪張浪費(fèi)。”

保乘大師沉吟半晌,道:“此事你不必草率,等到來年新教宗繼位,你再提出辭職。”

玄懿法師欠身道:“弟子感謝師父諒解。”

保乘大師微笑道:“我可不是那等利益熏心之人,非逼著你做教宗。從前我希望你做教宗,那是因?yàn)榭粗心愕牟拍埽J(rèn)為你能夠管理好諦教,發(fā)展好諦教。你能一切以諦教大局為重,我十分欣慰,夫復(fù)何求?”

他話鋒一轉(zhuǎn),問:“新任教宗你心中可有人選?抑或是你要選誰作為你的代理?”

玄懿法師微笑:“師父還真是了解弟子啊!”

保乘大師瞥了一眼玄懿,道:“你不是一向如此么?當(dāng)初拉曇遷下馬,推選了慧球?yàn)槎季S那;你升任通統(tǒng)之后,又助師敬成為斷事沙門。雖然其人的確剛介,可以師敬的資歷,再過十年都未必有資格成為斷事沙門——師敬也不過是你繼續(xù)掌控僧眾的一個傀儡。隱身于幕后,進(jìn)行你的牽絲戲。功績與罵名都不屬于你,但你獲益最多。”

“師父若信任弟子,弟子愿意全力推舉師父。師父本來就是靖善大統(tǒng),離教宗僅有一步之遙,且?guī)煾赣謺捍套冢绱隧樌沓烧隆!?

保乘大師輕輕一笑,搖頭道:“為師已經(jīng)七十六歲了,早已視名利如糞土!別打趣為師了,說吧,到底是誰?”

“其實(shí)弟子以為真寂禪師就挺好的。”

“真寂?”保乘大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支持真寂?”

“真寂禪師深敏潛明、戒行精至,多興福造寺。我之次兄魏王夙奉音猷,京輦英彥相從者甚眾,由他繼任亦可……”

話未及盡,便聽得保乘大師憤怒的聲音打斷道:“真寂可是北派出身!”

因?yàn)閷χB學(xué)的理解不同,諦教在數(shù)百年前就分裂為南北兩派。與南派重視義學(xué)、慧解不同,北派更注重禪定修行。

諸位看官也許就要追問了,既然兩派各有所長,在長期分裂之中,他們是如何推選出教宗的?

在神州大地尚未大一統(tǒng)之前,兩派會各自在內(nèi)部進(jìn)行初選,推選出候選人,各自代表本派去和對方比試。既然在理論上各有所長,誰也不能壓倒過誰,那么就以理論為指導(dǎo)的武功進(jìn)行比試,三局兩勝,誰贏了誰就是教宗。

大一統(tǒng)之后的大選似乎文明多了,雖然也有比試,但是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由各個州郡派出代表進(jìn)行投票表決。比試似乎成了向僧眾展示個人魅力的一種手段了。比試的輸贏已經(jīng)不再成為決定性的因素了。各方勢力粉墨登場,各顯神通。所以每次教宗選舉都是一場“空前盛會”。

“真寂禪師是當(dāng)今北派僧侶中第一人,弟子以為他配得上教宗……”

“奴顏婢膝、依附王權(quán)的北派之人不配執(zhí)掌諦教!我們南派歷代高僧前仆后繼、不屈不撓堅持的是什么?——教權(quán)獨(dú)立,沙門不敬王者!而他北派在做什么?北派法達(dá)言魏帝‘是當(dāng)今諦老,沙門宜應(yīng)盡禮’,還帶頭致拜,還美其名曰‘能鴻道者人主也,我非拜天子,乃是禮佛耳。’他領(lǐng)導(dǎo)之教團(tuán)不但卑躬屈膝地接受了魏帝所制《僧制》四十八條,其后北派領(lǐng)袖惠深又起草《僧制》以迎合王權(quán)。

“你的外高祖父萇武帝還想做白衣教宗,受到我南派領(lǐng)袖的堅決抑制而事寢。沙門不敬王者——是諦教之傳統(tǒng),這才是諦教之人應(yīng)該堅守的!想當(dāng)初上皇下詔令僧侶跪拜,我們都沒有屈服。真寂如何阿諛諂媚夏國公,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等人損傷了我諦教之威嚴(yán),丟盡了我諦教之臉,他不配做教宗!”

保乘大師越說越激動,最后怒斥道:“不僅他不配,你說出這話也不配做我南派弟子!”

玄懿法師沒有理會保乘大師的雷霆之怒,繼續(xù)道:“真寂禪師和朝廷的關(guān)系一向不錯,他本就善于言談,又多行善事,也能約束手下僧團(tuán)——我與他的也有不淺的交情……”

保乘大師冷哼一聲,道:“你玄懿法師好會交往,教中就沒有與你交惡之人!”

“正因如此,所以弟子才要支持真寂禪師——他既和弟子有交情,又得到了夏國公的青睞,這是雙方都能接受的結(jié)果。弟子既是靖善通統(tǒng),也肩負(fù)著監(jiān)國大任。政治本要有所妥協(xié)。”

“俗世的爾虞我詐與我無關(guān),我堅決反對真寂接任。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只能將你逐出師門!你也別妄想動用同門的力量來給真寂吹喇叭抬轎!”

玄懿法師微笑道:“師父若真想阻止此事,亦可自己出山。比起覺朗那個莽撞快人,像師父這般穩(wěn)重長者,方能……”

“故技重施!若我做了教宗,你就能大權(quán)獨(dú)攬!你以為我會任由你操縱?真寂許諾了你什么好處?”

他見玄懿法師沒有回答,冷笑道:“你也會覺得那些腌臜事羞出于口?”

玄懿法師平靜地望著保乘大師,緩緩道:“弟子本欲辭去僧官,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師父與真寂禪師分別是南北兩派的領(lǐng)袖,也是老對頭了。真寂禪師本欲在繼位之后發(fā)布教宗令,叫師父還俗,并斥返原籍。禪師許諾,只要弟子助他成事,師父仍可安居大統(tǒng)之位。”

保乘大師看著自己的關(guān)門弟子,心中百味雜陳,良久方長嘆一聲,道:“你走吧,往后不要見我了。”

保乘大師的意思很明顯:玄懿支持真寂犯了師門大忌,保乘不會再允許玄懿留在門墻之內(nèi)。但玄懿是為了保護(hù)師父才犯忌諱,所以保乘決定不將其驅(qū)逐,保留師徒名分,只是以后互不來往。保乘不想多加責(zé)備苛求,只想要和氣地分手。

玄懿法師鼻尖一酸,行稽首大禮,道:“愿大師多加餐飯,努力弘明德。”

保乘大師沒有回頭,道:“法師也要善保玉體。”

玄懿法師知道師徒緣分已盡,多說無益,默然退出。

推開房門的瞬間,寒風(fēng)倒灌,兩人都不禁一凜。玄懿迅速關(guān)上門,她抬頭眺望遠(yuǎn)方,橘黃色的天空下橫著幾筆灰云,灰云后隱約可見金黃的落日,幾點(diǎn)寒鴉飛過,下面是鱗次櫛比的亭臺閣樓。

紅墻下,一個皮革制成的蹴鞠上下?lián)渫〒渫ǎ宦废蚯败S動,轉(zhuǎn)過墻角,見它有漸緩之勢,愈發(fā)邁開了步子,狠狠地盯著,伺機(jī)撲下。誰料眼前一黑,竟是撞上了什么大物,整面驚愕的疼筐地便來,猶在疼痛的震動中,被兩股力量支起,抬頭,一個美髯須頗威嚴(yán)的壯年男子正看著自己。

睜大眼睛,仔細(xì)地瞧著,眼前人膚色如古銅,額發(fā)不亂,眼角隱隱可見細(xì)紋,似帶疲倦,肅然之下更見溫和,不覺中別生親近之意。立即不慌不忙地離了男子的雙手,退開一步,又打量了一眼,見他衣著顯貴,便輕輕一福。

見蹴鞠正穩(wěn)在男子手中,問道:“你會踢蹴鞠嗎?”

那男子笑,見眼前這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雙目含露,剔透可愛,環(huán)顧四周,頷首道:“小娘子身邊無人跟著么?”

小女孩道:“他們不許我到這兒來玩,我是偷偷來的。”

男子笑道:“此處人跡罕至,他們不許也是應(yīng)該的。”

小女孩仰起頭道:“我偏要!”

小女孩面容之稚與神色之毅相交合,倒令男子神色一滯,便在這時耳邊有人低喚道:“棲筠。”

話音匝地,小女孩忙應(yīng)了一聲“師父”。

男子抬眸,只見玄懿法師披著灰鼠暗蓮紋披風(fēng),頭戴綸巾,好似烏云托月,玄度清華,青枝玉屑,正向這邊來。

玄懿法師微笑合十道:“世子,許久不見。”

那男子正是熙載,他叉手回禮,寒暄道:“法師怎在此處?”

玄懿法師看了看那女孩,已然接過熙載手中的蹴鞠獨(dú)自在一旁玩弄起來,道:“保姆們找不著,我料她在此,便自己來了。”

熙載側(cè)首瞧了女孩一眼,微笑道:“這女郎冰心蕙質(zhì),模樣更是像極了法師,難道她就是世朏兄與仲家姊姊之女?”

玄懿法師點(diǎn)點(diǎn)頭,見四周無人又低聲道:“仲二娘臨終前給她取名棲筠,便是希望此女能遠(yuǎn)離紛爭,心棲于筠篁悠遠(yuǎn)之所便罷了。”

熙載唏噓不已,道:“但愿這女郎能明白亡母的遺愿,做一個心意暢快之人!”

玄懿法師輕嘆道:“她還不懂。”

熙載望著無憂無慮地追著蹴鞠的棲筠好一會兒,道:“果然是‘養(yǎng)女隨姑’,她和法師幼時簡直一模一樣。”

玄懿法師側(cè)首看著熙載,微笑道:“難為你還記得,我都忘了自己從前是何模樣。只是那個時候你我便見過面么?”

熙載言語仿佛是在講述一個遠(yuǎn)古的故事:“從前我就聽說表嬸在迢吳生育過一對龍鳳胎,日子很巧是在冬至。冬至是一年之中晝最短夜最長的日子,在最深的夜里,巧不巧那一晚的月亮意外地十分明亮,映照著天上幾抹淡淡的云彩。

“據(jù)說到了這種夜晚,海里的蚌會追逐月光,吸收月之精華。聽說你出生是夜,連房內(nèi)的裝飾珍珠都流光溢彩。你的胞兄并沒有等到陽光普照大地就逐月華而去了,只剩下你。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你還小,不記得也屬常事。彼時姨婆重病,我隨父親前去探望,你就在臥榻前侍疾。拜見過姨婆,父親與姨婆寒暄,我就注意到了你——靜靜跪坐榻前,身形瘦弱,但是一雙眼睛澄澈空靈,仿佛能洗滌一切污穢。一個十分漂亮的妹妹,果然得到了太陰精華——是我對你最深刻的印象。后來我聽說你自請出家為姨婆祈福,我對你是十分敬服的。”

玄懿法師回憶片刻,道:“這些話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熙載自顧自地說道:“你十二歲那年在靖善寺登壇講法,是我第二次見你。那個時候我即將離京求學(xué),平日里除了和蘇懌在三輔之地游俠,就是和子期在一塊。那一天我去找子期,子期急匆匆要出門,說什么都要推辭。我便問他有何事,他說今日是你第一次講法,他一定要去捧場。他見我十分好奇,于是拉著我一起去。

“那一天可謂是萬人空巷,我和子期坐在觀眾席,我認(rèn)真地聽完了全程。你講法不似那些老僧,云里霧里,吊著書袋。你講法言簡意賅,老嫗亦能解。你在壇上真是光芒萬丈,讓人感覺神圣不可侵犯。講法結(jié)束,你已經(jīng)離場,我還沉浸其中。還是子期推我一把,我才回過神來。子期看著我的模樣,笑問要不要去后臺見你一面,細(xì)論起來,你我才是親戚。我便隨子期來后臺見你了。”

玄懿法師微笑,那笑容暖暖的,說:“當(dāng)年的場景我也還記得。子期帶著一個少年進(jìn)來,少年佩戴著一把寶劍,一身正氣,一臉正義,俠氣斐然。我們在寺里交談了很久,你跟我說起在三輔之地的見聞,你深知民間疾苦,你對平民生來有一種愧疚感。”

熙載看著玄懿法師笑顏,亦笑,道:“是啊,我們第一次正式會面便相知相惜。之后,你、子期和我,我們?nèi)齻€成了最要好的朋友,要不因?yàn)槟阋殉黾遥蛟S我們仨就義結(jié)金蘭了。這一晃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了。”

兩人的思緒都在追憶往昔沉浸了許久,半晌過后,熙載道:“這五年,我們都變了許多。”

玄懿法師沒有看他,望著棲筠玩耍的方向,道:“這五年經(jīng)歷的劇變,是從前的我們遠(yuǎn)不敢想的。我在廟堂之上,你于江湖之遠(yuǎn),所行之路早就不同了。或許未變的就是‘家’,家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

熙載不置可否,有些感傷道:“‘家’,究竟是‘加’還是‘枷’?”

玄懿法師問:“你怎么看待我父親?”

熙載答:“或許不是前無古人,但必定是后無來者。他目光長遠(yuǎn),世事洞明,所立之制度,所建之工程都是利在千秋,契合時勢的。只是整個國家因他一人而存在,也必將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現(xiàn)如今除了那些宵小之輩,各路諸侯無一人敢稱帝,皆自稱虞臣。其實(shí)我很明白他,或者說我與他很像——我們很明白自己求索之路何其漫漫,何其危險,仍決意孤身上路。你曾說這是取死之道,但我義無反顧。”

“孤身?”玄懿法師微微搖頭,“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兩人并肩而立,夕陽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外衣,在北風(fēng)呼嘯中顯得格外寂寥。

“一旦我父親駕崩,真正的亂世就會來臨。推倒秩序是容易的,如何‘立’才是關(guān)鍵。是重塑?還是沿襲?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平和的世界?或許需要我們用一生來探索。”

“天下之道是什么?千百年來,國家更替,朝代更迭,是有道的。在我看來是如何平衡權(quán)力與人性,如何找尋那個平衡點(diǎn)。人一旦身居高位,掌握權(quán)力,便會滋生私欲。整個國家,整個社會,所有的臣民都只為一人運(yùn)轉(zhuǎn),一個國家的活力與生機(jī)便不斷內(nèi)耗,直至干涸,最終滅亡。這本身就是一個循環(huán),有如焚燒一個盤香,雖會上升,但總會回到原點(diǎn)。我想做的就是上升,避免回到亂世,創(chuàng)造一個真正大同。”

玄懿法師凝視著熙載,道:“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而我父親卻做了幾代人的事,他為世人所拋棄是早可預(yù)見的。你出身貴胄,卻對平民懷有深深的愧疚。你我皆知,人與人之間,貴胄與平民是永遠(yuǎn)不能相互理解,我們與他們之間生來就有矛盾,就像是浸泡過烈酒的引線,一點(diǎn)星火就會化為烏有。”

熙載沉默片刻,道:“我們都還是趕路人啊!我相信那樣的世界是存在的,雖然也許只有我們的子孫后代才能看見。”

“先行其言,而后從之。父親已經(jīng)放棄北方,妄想以颯江天塹,劃江而治。我們都知道,誰先統(tǒng)一北方,誰就會是下一個天下之主。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要快刀斬亂麻,以最快的速度統(tǒng)一北方,避免加深四民之涂炭。”

“尊王攘夷,攘外安內(nèi)。”熙載的聲音很輕卻很有力量。

“若得如此,虞與夏,共天下。”玄懿法師鄭重道。

二人相望,許多話盡在不言中。

不知過了多久,晚霞與遠(yuǎn)處群山渾然一體,呈漸變的粉紫色,一輪金黃的滿月悄悄升起。

“天要黑了,咱們各自回去吧。冬至一陽生,氣微在下,不可動泄。”玄懿法師抬頭微笑道,說著喚過棲筠便要離開。

“法師……”

玄懿法師驀然回首,此時清風(fēng)微拂,吹動帽檐上的皮毛;滿月當(dāng)空,浮光流轉(zhuǎn)于顰笑之間。

熙載微笑:“生辰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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