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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返黑石

凝滯的寒意如一層無形的冰殼,包裹著寒星。他攥著那小小的藤木藥箱,指節深陷藤木堅韌的紋理,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夕陽最后的余燼在他身后拖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每一步落下,都像踏在凝固的冰層之上,發出無聲的碎裂回響。

箱蓋上那幾道歪扭顫抖的炭痕,是扶搖最后無聲的嘶喊,烙印般灼燙著他的掌心,每一次魂核的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幾乎要撕裂木婆婆臨行前那嚴厲的警告封印。一股混雜著極致冰冷的死氣與焚心怒火的戾氣在他魂核深處翻涌、沖撞,幽藍色的漩渦旋轉驟然狂亂,每一次劇烈的搏動都牽扯著后背那片暗沉新生的皮膚,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徹骨髓的虛弱。

“咳……”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寒星喉嚨深處擠出,他猛地頓住腳步,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左手下意識地死死按住胸口,仿佛要將那狂跳欲出的魂核硬生生按回胸腔。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針,在后背新生的血肉下瘋狂攪動,沿著受損的經脈一路灼燒蔓延,幾乎讓他眼前發黑。強行壓抑的滔天怒火,成了最猛烈的催化劑,將他體內本就未曾平息的死氣徹底引爆!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麻布短衫,緊貼在他冰冷僵硬的皮膚上。木婆婆嘶啞的警告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識海中炸響:“新肉未固,筋骨未愈,一月內不可再妄動那股邪力,否則經脈寸斷,神仙難救!”

身后三步之外,柳無痕清冷的眸子驟然收縮。她清晰地感知到前方那具看似平靜的軀殼下,力量正在失控的邊緣瘋狂咆哮。冰冷的死氣不受控制地絲絲縷縷溢出,所過之處,路邊的雜草瞬間枯萎、卷曲,蒙上一層肉眼可見的灰白薄霜。空氣仿佛被凍結,變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入肺腑的寒意。

沒有絲毫猶豫,柳無痕身影如電搶前一步!僅存還能活動的右手并指如劍,指尖一點微弱的青色光華瞬間凝聚——那是清風寨秘傳的截脈手法,旨在強行疏導狂暴逆亂的氣血,封堵潰堤的缺口!

“噗!”

她的指尖尚離寒星后背寸許,一股冰冷、霸道、充滿毀滅意志的力量便本能地反震而出!如同無形的鐵錘狠狠砸在柳無痕的指尖。她悶哼一聲,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踉蹌著倒飛出去數步,才勉強穩住身形。點穴的右手劇痛鉆心,瞬間麻痹,指尖那點凝聚的青色光華早已潰散無蹤。她駭然地看著寒星微微弓起的背影,僅僅是失控逸散的力量反震,就如此強橫霸道!若他真不顧一切地爆發,那后果……柳無痕不敢去想。

“你找死嗎!”柳無痕穩住急促的呼吸,厲聲喝道,聲音因驚急而顯得有些尖利,刺破死寂,“木婆婆的話是耳旁風?!你現在這副樣子沖上去,除了把自己炸成一堆碎片,還能碰到那老道一根毫毛?那玄木道君能袖袍一卷便將其無聲無息帶走,神鬼莫測!你拿什么去救人?拿這身剛結痂的爛肉嗎?!”

她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錐子,狠狠鑿進寒星被怒火與殺意完全占據的識海。那尖銳的反震之力與柳無痕毫不留情的喝問,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混亂狂躁的思緒出現了一絲短暫的、刺痛的清明。

道君……玄木道君……

那個仙風道骨,拂袖間便將扶搖帶走的恐怖存在。

言者納,剛突破金丹后期。自己底牌盡出,魂核幾近枯竭,以慘烈重傷為代價,才險之又險地將其擊殺。其中包含了柳無痕搏命創造的機會、戰場亡魂死氣的狂暴加持、以及對方輕敵、心神被擾等諸多偶然因素。勝,是慘勝,是帶著巨大幸運成分的絕地反擊。

道君呢?比道玉還高兩級的道玄,能讓柳無痕提及名號便本能戰栗,能一眼洞穿扶搖的“木靈之體”,能袖袍一卷便將其無聲無息帶走……其境界,深不可測。元嬰?或許更高吧?面對這等存在,現在的自己沖上去,與飛蛾撲火何異?連一絲漣漪都掀不起,便會被徹底抹殺。

寒星死死咬住了牙關,口腔里瞬間彌漫開濃烈的鐵銹腥甜。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暗紅色的瞳孔深處,那瘋狂燃燒的幽藍色火焰并未熄滅,反而被一股更加強大的意志強行壓入了魂核的最深處,沉入萬載玄冰之下,只留下更加幽邃、更加冰冷的危險光芒。

他一點點松開了緊捂胸口的左手,強迫自己站直。盡管后背的劇痛依舊如跗骨之蛆,體內死氣沖突帶來的撕裂感陣陣襲來,仿佛要將他的魂核扯碎,但他強行以意念為韁繩,勒住了那狂亂的幽藍漩渦。一絲絲、一寸寸,將那暴戾失控的氣息重新壓回,納入魂核那深邃冰冷的旋轉之中。

這個過程緩慢得如同酷刑,如同用鈍刀生生刮過靈魂。大顆大顆的冷汗順著他蒼白的額角、鬢發不斷滑落,砸在腳下干燥的塵土里,暈開深色的印記。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但脊梁卻挺得筆直,如同被冰雪覆蓋卻不肯折斷的孤峰。

柳無痕緊盯著他周身氣息的變化,緊繃的心弦終于略微松弛,但眼中的凝重和警惕絲毫未減。她知道,這并非放棄,而是將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強行封入了凍土冰原之下。那積蓄的力量,只會更加深沉、更加恐怖。她沉默地再次走上前,這一次沒有再做任何可能引起反噬的舉動,只是從腰間懸掛的皮質小囊里取出一個粗糙的灰褐色小瓷瓶,拔開木塞。

一股極其刺鼻、混合著辛辣與苦澀的濃烈氣味瞬間彌漫開來,甚至短暫地沖淡了空氣中那令人心悸的死寂寒意。

“清風寨秘制的‘續骨散’,”柳無痕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只是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將瓷瓶遞向寒星,“外敷于骨裂處,能固本培元,加速愈合。”她的目光落在寒星那只依舊緊攥著藤木藥箱、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僵硬得如同石雕的左手上,“手,松開些。藥箱捏碎了,也換不回那丫頭。”

寒星的目光冰冷地掃過那個小小的瓷瓶,又落在柳無痕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上。幾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那只死死攥著藥箱的左手,指關節才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僵硬感,松開了幾分力道。藥箱粗糙的藤條紋路已在他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

“玄木道君,此名號如雷貫耳卻從未現于凡俗。能一眼洞穿‘木靈之體’這等天地靈蘊,拂袖間破空挪移,其修為境界深不可測,絕非上清觀言者納道玉可比。他帶走扶搖,所圖必然深遠。清風寨在附近三州十三府,還有些見不得光的暗樁眼線,我即刻動用最高級別的‘青隼令’,傾盡全力追查此人蹤跡及扶搖下落。烏石鎮上清觀那邊,趙鐵巖和雷破山的人手或許也能摸到些風吹草動,畢竟烏石鎮有道君到來,這件事就算是再隱秘,小鎮上還是會傳出一些風聲。”

寒星沉默地點了點頭,那動作細微卻帶著千鈞的份量,算是認可了她的部署。他不再停留,甚至沒有再看柳無痕一眼,攥著藥箱,邁開沉重卻異常堅定的腳步,沿著崎嶇的山路,向著記憶深處死氣最為濃郁的方向——黑石溝,一步步走去。每一步落下,腳下的塵土仿佛都凝結了一層微不可查的寒霜,內腑的隱痛如影隨形,但那股瀕臨爆發的毀滅氣息已被強行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凝到極致的冰冷,如同深海之下萬年不化的玄冰,無聲涌動著足以凍結一切的暗流。

柳無痕將瓷瓶塞回皮囊,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夜風,壓下左臂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快步跟上。兩人的身影很快被越來越濃重的夜色吞沒。她知道,這通往前方的沉默路途,不過是風暴降臨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開端。

夜色如墨,沉沉地潑灑下來。荒野的風失去了方向,在嶙峋怪石和枯死的荊棘叢間發出凄厲的嗚咽,如同無數冤魂的哭泣。寒星沉默地在前方引路,他的腳步踏在碎石遍布的荒徑上,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輕響,每一步的間隔都精準得如同尺量,透著一股非人的、永不疲倦的韻律。冥人之軀,無需凡俗的食水睡眠,那曾屬于人類的疲憊與困頓早已被魂核深處那幽藍漩渦的冰冷旋轉徹底取代。

柳無痕緊隨其后,咬緊牙關。她左臂的夾板在黑暗中顯得有些礙事,每一次身體的晃動都牽扯著傷口,帶來細密的疼痛。更讓她感到壓力的是徹骨的寒意——并非僅僅來自夜風,更來自前方那具行走的軀殼無意識散逸出的森然死氣。這氣息如同無形的針,不斷刺探著她的護體真元,消磨著她的精神。她的呼吸漸漸粗重,腳步也顯出了凡人應有的遲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山勢陡然下沉,形成一個巨大而深邃的裂谷。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從谷底翻涌上來,帶著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腐敗和硫磺氣息。正是黑石溝。因為上次寒星在這里屠殺了三十一人,導致這里的死氣更加濃郁粘稠,仿佛整條溝壑都浸泡在冥河的支流之中。

寒星腳步不停,徑直踏入那片翻涌的黑暗。身影瞬間被濃稠的死氣吞噬,如同水滴融入墨池。柳無痕在溝壑邊緣猛地停下,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攫住了她。眼前的黑暗并非僅僅是光線缺失,更像是一頭蟄伏的、貪婪的巨獸,散發著吞噬一切生機的惡意。她毫不懷疑,自己若貿然踏入,恐怕瞬間就會被這濃郁的死氣侵蝕,輕則根基受損,重則生機斷絕。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左臂的疼痛,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很快,她在距離溝壑入口約百步遠的地方,發現了一處相對背風、視野開闊的巖壁凹陷。那里地勢較高,能俯瞰黑石溝入口,也能警惕后方荒野的動靜。

“我在此處警戒!”柳無痕的聲音穿透嗚咽的風聲,清晰地傳入下方濃稠的黑暗,“你需要多久?”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應傳來。只有那翻滾的死氣似乎更加活躍了幾分,如同響應著某種召喚。柳無痕不再多言,轉身幾個起落,輕盈地掠上那處巖壁凹陷。她盤膝坐下,僅存的右手按在腰間的短刃刀柄上,清冷的雙眸在夜色中如同兩點寒星,警惕地掃視著四方,也將黑石溝入口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納入監視的中心。左臂的傷痛和精神的疲憊被強行壓下,此刻的她,是唯一的哨兵。

黑石溝深處,死氣濃稠得如同粘液。這里比上次來時更加“肥沃”了,老熊溝一戰,新添的亡魂滋養了這片陰冥之地。寒星盤膝坐在一塊冰冷光滑的黑色巨巖之上,如同礁石般任由洶涌的死氣浪潮沖刷拍打。那小小的藤木藥箱被他鄭重地放在觸手可及的腿邊。

魂核深處,那輪幽藍色的漩渦緩緩旋轉起來。如同一個干涸許久的泉眼,驟然接觸到了充沛的水源。無需刻意引導,濃郁精純的冥界死氣便如同百川歸海,自發地、洶涌地朝著漩渦中心匯聚而去。

“嗡……”

一聲低沉、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嗡鳴在寒星體內震蕩開來。幽藍色的光芒從他緊閉的眼瞼下、從他微微開合的唇齒間、甚至從他周身每一個毛孔中絲絲縷縷地透射出來,在濃稠的黑暗中勾勒出他冰冷而模糊的輪廓。這光芒并不溫暖,反而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寒意。

后背那片暗沉的新生皮膚下,焦黑的死肉早已因為冥人強橫的自愈力而被替換。此刻,在那濃郁死氣的滋養下,新生的肉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頑強地滋生、蔓延、相互交織。那速度肉眼可見,如同冰層下暗涌的生機,違背著常理。左臂骨折處的隱痛在死氣的沖刷下迅速減輕,斷裂的骨茬在死氣的“粘合”與“重塑”下加速彌合。

然而,這并非木婆婆草藥帶來的溫和生機。這是冥人之軀最本源的力量在復蘇,是魂核在貪婪地汲取著同源的力量進行自我修復與強化。每一次死氣的涌入,都伴隨著一種冰冷刺骨的劇痛,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刃在切割著新生的血肉與經絡。但寒星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那痛楚并非作用于他的身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魂核的運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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