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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豎琴之音

艾琳突然驚醒過來,想起夢中情景,迅速站起來跑出王獸屋舍,穿過一片漆黑的樹林,向學生宿舍走去。

夜深了,月亮不見了蹤影,只有幾顆星星在薄薄的云層間若隱若現。

大家都沉浸在睡夢中,宿舍樓靜靜地矗立在黑暗里,沒有一扇窗戶透出燈光,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輪廓。

艾琳繞到后門,拉了下把手,門紋絲不動,看來被鎖住了。

怎么辦?不可能叫宿管員起來開門吧,可里蘭的身體恐怕等不到明天早晨了……

艾琳咬著嘴唇陷入沉思。

艾琳房間的窗戶在西側,星光下隱約能看見。尤洋肯定已經睡了,二樓房間的窗戶黑乎乎的。

宿舍的墻邊種著一排防風林,有一些茂密的樹枝伸到二樓窗子近旁,之前尤洋曾笑著說:“等我們再長大些,那些想追我們的男生說不定會順著樹枝爬進來呢!”

想到這兒,艾琳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爬樹是她的拿手好戲,盡管這些樹的下半截光禿禿的,沒有枝杈可攀,但艾琳在村子里的時候和男孩子一起爬過這樣的樹。

艾琳脫下短靴光著腳,麻利地解下腰帶,把衣服的前襟卷起來打了個結。接著,又把腰帶的一端在右手上繞了幾圈,牢牢握緊,最后再纏到樹干上,用左手抓住。艾琳雙手拉緊腰帶兩端,兩腳呼的一下便蹬上樹干。她迅速上移帶子,再雙腳跟上,像尺蠖一樣敏捷地向上攀爬,一眨眼就爬到了一根粗大的枝杈上。她先松掉雙手的帶子,抓住樹枝,然后翻到了樹枝上面,分腿跨坐在樹枝上。樹枝的前端較細,看上去有些承受不住艾琳的體重。

得把尤洋叫起來,讓她打開窗戶才行。

艾琳隨手折了根細枝條,伸長了手臂,用枝條敲打窗戶。

敲了三四下后,艾琳看到一個影子向窗邊走來。

“誰啊?”是尤洋的聲音。

艾琳剛要回答,尤洋接著問:“卡什干?”

聽到意想不到的名字,艾琳差點兒從樹枝上掉下去。

尤洋又有些惱火地嚷嚷了起來:“不行啊,卡什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們現在還是學生。”

艾琳一下子愣住了,張著嘴看著窗前的身影。

“太搞笑了!”艾琳忍不住想捧腹大笑,一只手慌忙捂住嘴,騎在樹枝上渾身亂顫。看到被壓彎的樹枝,艾琳猛然意識到,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再這樣待在樹枝上,說不定馬上就會掉下去。艾琳小心地往前挪動了一點兒,小聲說:“不好意思,尤洋,是我。把窗子打開。”

聽到艾琳的聲音,尤洋的話音頓時停住。窗戶唰的一下打開了。

“艾琳?”

“噓!”艾琳忙用手指示意尤洋小聲點兒,“對不起,打擾了……靠邊點兒,我要跳進去。”

尤洋慌忙閃到一邊,艾琳像只青蛙似的,用力一蹬腳,雙手攀住窗框,再使勁往上一躍,便唰地躍過窗臺跳進了屋子。

艾琳落地時發出了很大聲響,兩人嚇了一跳,團縮起身子不敢動彈,只是支起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看看有沒有吵醒誰。

幸運的是沒有驚動他人。

“艾琳,你在干嗎?”尤洋睜大了眼睛,盯著艾琳小聲嘟囔道。

“對不起。”艾琳小聲道歉,“今晚我必須回來拿個很重要的東西,可后門鎖了。”

尤洋長噓一口氣,摸著臉頰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我什么都沒聽見,那個什么卡什干……”艾琳說著便捧腹狂笑起來。

“不許笑!”尤洋羞得朝艾琳的背一腳踹過去。她臉漲得通紅,對著艾琳的背脊“啪啪啪”一陣亂捶亂打。最后兩個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團。

突然,樓梯處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接著“吱呀”一聲,寢室的門被推開了。

“你們在干什么?都這么晚了!”宿管員卡莉莎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看樣子她剛從被窩里爬起來。

“對不起。”艾琳和尤洋趕緊坐正姿勢,惶恐地道歉。

卡莉莎看到艾琳,驚訝地揚了揚眉:“呃,你不是在王獸屋舍嗎?這里前后門都鎖著,你怎么進來的?”

“對不起……”艾琳低下頭,小心地賠禮道,“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回來取,不好意思叫醒您,就從窗戶爬進來了。”

“從窗戶爬進來的?這可是二樓!”卡莉莎看到窗邊搖曳的樹枝有些瞠目結舌,“天啊!我做了二十年宿管,還是頭一次碰到女孩子爬樹溜進寢室,頭一次啊!太讓人吃驚了。”

卡莉莎呆呆地看著艾琳,心有余悸地接著說:“我一直當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現在完全變了,看來得重新認識你了。你竟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我這次原諒你,但絕對不能有下一次!你想想,萬一樹枝斷了,該有多危險!你想過嗎?”

說完,卡莉莎就下樓去了,艾琳和尤洋面面相覷,沒有心情再打趣了。

“喂,你回來拿什么?”

聽到尤洋的問話,艾琳恍然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慌忙站起身打開自己的柜櫥。背后傳來“咔嚓咔嚓”的摩擦打火石的聲音,尤洋熟練地擦出火花點燃燈芯。之后她舉著點亮的油燈走近艾琳。

“這是什么?噢,是豎琴!”尤洋踮起腳,越過艾琳的肩膀張望,看到艾琳從袋子里抽出一把小小的豎琴。

艾琳輕輕地撫摩著豎琴。她曾費盡心思制作了三把豎琴,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把。和喬恩一起生活的時候,只要一有空她就會彈琴。上學以后,她花了很大精力來適應學校的新生活,很少有時間彈琴,最近兩個月更是連碰都沒碰。

“這是我做的豎琴。”艾琳撫著琴,小聲說道。

“嗯?你做的?”尤洋驚訝地說,“真了不起,你連豎琴都會做。”

“和做琴的師傅比,我做的還很粗糙。”

艾琳輕輕彈撥了一首喜歡的曲子。這么長時間沒彈,弦都松了。這琴音和記憶中的母王獸發出的聲音還是有細微的差異。

“真好聽……”尤洋一副陶醉的樣子。

“這音色不行。”艾琳蹙著眉,一根弦一根弦地調試,并小聲給尤洋解釋,“這個音色雖然和母王獸發出的聲音很相似,但我總感覺并不完全相同。里蘭能接受嗎?”

尤洋側著頭說:“沒關系的吧,只不過有一點點不同而已。就算是我們人類,你看,我們倆音色雖然不同,但我們不也能聽明白對方的話嗎?”

“嗯……但是,我總覺得不太行……”

人能明白不同的發音表示不同的意思,如“ai”和“li”。人類的語言有豐富多彩的表達,即使是細微的差別也能很清楚地區分開來。但王獸發出的聲音只是長短有所不同,要是只聽過一次,就會覺得是完全相同的聲音,即使有差別也極細微,很難分辨,因此,要明白它叫聲的意思是極其困難的。

“唉——”尤洋長嘆一聲,“不管怎樣,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艾琳點點頭。是啊,不試怎么知道呢?

豎琴到底能否模擬出母王獸的叫聲呢?

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沒有時間再在這兒猶豫了。艾琳站起來,尤洋嚇了一跳。

“你現在就回王獸屋舍?”

“嗯。”

“你呀,真是的,”尤洋滿臉不高興,“一做起事來就什么都不顧了。你自己的身體一點兒都不考慮嗎?”

“嗯,謝謝你……”艾琳微笑著說。

艾琳回到王獸屋舍,打開門走進去,里蘭還是一動不動。艾琳拿著豎琴,面對著蹲踞在黑暗中的里蘭的身影,緊張得心臟劇烈地跳動。艾琳不由得長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后把手指放到豎琴的中低音弦上,因為這根弦的音調和母王獸的聲音最接近。

“咚——”琴弦撥響了,沉睡中的里蘭對突然響起的聲音沒有一點兒反應,依然一動不動,眼皮也沒抬一下。

琴音又“咚——咚——”地響了兩三下,里蘭似乎覺得有些吵,聳了下肩,但還是沒有睜眼。

艾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略微放松了下緊繃的身體。預想中里蘭聽到琴聲可能會做出激烈反應的情形沒有出現,艾琳非常失望。

豎琴的音色和母王獸發出的聲音雖然的確有些不同,但也很相近了,怎么會沒有反應呢?比方說,在異鄉聽到和家鄉方言相近的發音時肯定會吃驚,提起注意,并且有所表示吧。

會回頭看看吧。

也許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艾琳沮喪地蹲下身,滿懷希望的她像被兜頭蓋臉地潑了一盆涼水,失望極了。她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頓時感到極度困倦。她抓了一條毛毯,抱著豎琴躺了下去,地面冰冷堅硬,胸口隱隱作痛。艾琳緊緊地抱著豎琴,這樣似乎找到了一個支撐。她閉上眼很快就入睡了,做了許多紛亂的夢。

睜開眼醒來的時候,早晨的陽光已射進王獸屋舍。

艾琳冷得渾身哆嗦。是呀,背后的一塊墻板被拆掉了,寒風颼颼地往里灌。今天晚上可不能忘記把那塊墻板裝好再睡。

懷里的豎琴把艾琳的下巴硌出了印痕。她迷迷糊糊地一邊揉著下巴,一邊抬起眼望過去,里蘭還是像雕像一樣蹲踞在那里,腳下鋪的草污穢不堪。

什么都沒做成,還是先打掃打掃衛生吧。雖然吹無音笛對里蘭很殘忍,但這里這么臟里蘭肯定更加難以忍受。

艾琳直起身,像往常一樣盤膝而坐,懷抱著豎琴。因為寒冷,她用毛毯包裹著身體,在毛毯里彈了下豎琴。

母王獸的聲音是從胸腹部發出的,不是那種清脆的聲音,而是在體內回響的有些渾厚的聲音。若把弦再放松點兒,也許彈出的音能更像母王獸的聲音吧。

艾琳一邊思忖著,一邊調松了琴弦。

“咚——”一聲很輕的琴音響起,里蘭的眼睛突然啪的一下張開了。艾琳一陣驚喜,緊緊地注視著里蘭。里蘭眨著金色的眼睛,神情專注地朝這邊看過來。

艾琳輕輕地把手指放在琴弦上,又撥動了一下。

里蘭還是靜靜地看著艾琳這邊,沒有其他反應。

沒有搞錯吧?它朝這邊看了。

怎么回事……為什么?

昨晚完全沒有反應,剛才究竟是怎么了,竟然有反應了?和昨晚有哪兒不一樣?是因為它睡醒了,而昨晚睡著了可能沒聽見,還是……

艾琳看了看身上裹著的毛毯。

可能是這樣的……

由于被毛毯罩住,再加上有些松弛的琴弦,豎琴就能發出渾厚的聲音,更接近母王獸的叫聲……

艾琳不再喃喃自語,又一次撥響了琴弦,全神貫注地聽著琴音。

很接近了。

確實和那個聲音很像。但還是欠缺點兒什么。

“里蘭也許和我是同樣的感覺。”

里蘭好像習慣了這琴音,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艾琳咬著嘴唇苦苦地思索。

要彈出那種聲音來!里蘭對豎琴的琴音有反應,如果彈出那種聲音,里蘭一定會有更大的反應。

可怎樣才能彈出那種琴音來呢?毛毯包裹著發出的琴音有些悶,是不是把毛毯繃緊些,像鼓緊繃著鼓皮一樣,豎琴在里面發出的聲音就不會那么悶,而更接近母王獸的叫聲了?

艾琳把毛毯披在肩上,站了起來。

“你想外出?”剛吃完早飯,回到教導師長辦公室的艾薩爾,一只手撐著桌子,一邊在椅子上坐下,抬起頭看艾琳,“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我想上街一趟。和喬恩叔叔來這里時,我在山坡下的街道上看到過一家樂器作坊,我有件急事想去那兒一趟。”

“樂器作坊?”

“我想試一試。”艾琳舔了舔嘴唇,把從昨晚到今早王獸屋舍發生的事,以及里蘭的反應告訴了艾薩爾。

艾薩爾面無表情地看著艾琳的臉。

艾薩爾會怎么想?艾琳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用大拇指摩擦下巴上的印痕。

艾琳話音剛落,柱上的時鐘就敲響了。

艾薩爾撩起額上的一綹散發:“我也曾經聽說過,野生的王獸會發出那種聲音,是以前碰到的王獸獵人告訴我的。”

“是的。”

“那個時候,有個經驗豐富的獵人說,從小在保護場長大的王獸是不會叫的。野生王獸的叫聲和豎琴的音色很像。”

艾琳點點頭:“嗯,我真覺得就是那種聲音。”

艾薩爾直直地盯著艾琳,說:“但是呢,如果認為能再現那種聲音就能和王獸交流,這也太異想天開了。”

艾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我……我不是說用豎琴就能和里蘭交流。人和王獸的想法、感覺都不一樣,即使能聽懂王獸的語言,也無法與之交流。但很簡單的話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像狗呀、馬呀有時就能聽懂人的話。對狗說‘不能吃,等著’,或‘好,可以吃’,它們都能聽懂!據說王獸是非常聰明的動物,狗能聽懂的,王獸應該也能懂。”艾琳極力地辯解道。

艾薩爾搖搖頭,說:“狗是群居動物,同伴間的溝通交流很重要,有一套很清晰的交流系統。對于人,它只要認了主人,就會服從主人的命令,并且產生信賴關系。但王獸就不同了,它們桀驁不馴,性格孤傲,只能獨居,不會被人類馴養,也不相信人類。”

“可是,野生王獸的父母和子女經常通過鳴叫來表達親密感情,但狗呀、馬呀這些動物親子間通過身體接觸的交流比鳴叫要多。”

艾薩爾瞇起眼睛若有所思,似乎有些被艾琳的話打動。

艾琳身體前傾,有些激動地說:“老師叫我調查保護場的王獸和野生王獸之間的不同之處,兩者之間的確有很大差別。但是我更想知道,為什么會產生這種差別,為什么保護場的王獸不會鳴叫。為什么呀?而且,里蘭確實向我鳴叫了。為什么里蘭會沖我鳴叫?我……真的想知道。”

艾薩爾在想什么?她撫摩著嘴唇,目光游離,看了看書架,目光又回到艾琳身上:“好吧,我知道了。你去試試看吧。”

艾薩爾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張不知寫著什么的紙條和一個錢袋:“這個給你,里面大概有五十枚銅幣。如果不夠的話,就拿出這張金錢保證書。卡扎魯姆學校的金錢保證書,可以兌換一顆小粒銀。超出這個金額可不行哦。”

艾琳高興得連連點頭:“謝謝!謝謝!”

艾薩爾面無表情的,沒有笑,只是點點頭,又問道:“你會騎馬嗎?步行去的話要兩個小時。”

“沒問題,我會騎。”

“這樣的話,你先把你的工作交代給其他人,再去借匹馬。路上小心。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回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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