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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夢神人(4)

張恩涪忙躲進左側的門洞后,只見委員出了軒轅殿,隨人抬著藍菊去。張元旭在殿內忽喝道:“梅生,不要躲躲藏藏的,出來吧。”張恩涪笑著走到父親面前,拱手道:“爹爹好生厲害,孩兒什么事都瞞不過。”

“呵呵,你若是真要瞞我,我自然無從知曉了。”張元旭捋著胡子笑道,“你且說在此偷聽了半日,都知道了些什么?”

“孩兒見到那羅委員頂有妖氣,怕不是常人。”張恩涪答道,“而且聽他語氣,每年又購買異菊,似乎也要對付分水墩上的妖物。我們可要早點動手才是,我已經設法讓許純均去說袁度出手,相信必能成功。”

張元旭連連點頭,目光中大有嘉許之意,說道:“不錯,難怪不見了許純均。你參與其中,我便放心了許多。只要安排妥當,這太白珠自然是我們的了。至于那委員,區區小妖,何足掛齒,等到拿了太白珠再回頭對付他也不晚。”

“對了,孩兒有一事要尋爹爹。那袁度連見許純均都不愿,該如何辦?”張恩涪將適才桑林中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父親。

張元旭聽罷起身道:“既然這樣,我們且過去看看。希望那姓許的小子能說動袁度出山。”

張恩涪跟著父親出觀而來,見廣場上居民們正在給彩棚掛上紗幔,因花展要持續三天,必須防止大風將花瓣吹落;又見到幾個鎮上的混混神色匆匆地跑著,后面跟著大夫,便知道自己適才給李二封的靈臺穴已經開始發作了,那靈臺穴乃督脈要穴,氣血要在此化為天之上部的陽熱之氣,與肺金之氣同性,如今被自己閉了,自然是呼吸困難,氣喘不止,肺部漸漸衰竭,痛苦數日而死。他十分恨李二出口傷人,侮辱了招娣,因此下手十分重,存心要將李二折磨而死。說也奇怪,他此刻想象李二臨死痛苦的模樣,忽然感到了一陣快意,仿佛一種壓抑許久的心情得以暢快地宣泄一般。兩人也不停留,直朝桑林方向而去。

老遠張恩涪看見許純均跪著的身影,看來他已經足足跪了四五個鐘頭了,眼看已是日央,只怕再跪下去關節受損,會折出病來。張元旭也不走近,站在數丈之外,一言不發,望著草棚。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就聽見“吱呀”一聲,木門開啟,袁度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手中還是拿著那個酒瓶,他瞇著眼睛,從頭到腳將許純均打量了一番,然后坐在一旁的桑樹根上,靠著樹干,一面喝著酒,一面望著桑林盡頭,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袁度將頭轉了過來,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唉,你這又是何苦來哉。”許純均聽到袁度如此說,想要說些什么,可鼻子中只輕輕發出了哼的一聲,身子竟慢慢倒了下去。

張恩涪大驚,忙上前扶住了他,摸了摸脈息,尚且平緩,知道無甚大礙,只是疲勞過度,暫時虛脫而已,忙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揉著。

袁度又喝了一口酒,也不看許純均,只望著地面說道:“連王道長這樣的身手尚且不敵,我豈是那妖物的對手?”

張恩涪揉了幾下,許純均便醒了過來,聽見袁度如此說,不禁大哭道:“求前輩出手,剿滅那分水墩上的妖怪,為家舅報仇!”

袁度不說話,只一口一口地喝著酒,不住地搖著頭。

許純均掙扎著又跪倒在地,泣道:“晚輩聽說前輩有一盆人面菊能降妖除魔。晚輩自小父母雙亡,是舅舅撫養長大,舅舅對晚輩恩重如山。況且那妖怪屢興洪水,危害極大,求前輩看在這江浙百姓的身家性命上,除了此妖,晚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當報答前輩的恩德!”說完便連連磕頭。

袁度閉上眼睛,仰天長嘆了一口氣,嘆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那我就去試一試吧。”然后走過來,將許純均扶了起來,緩緩道:“我們袁許二家本是世交,我只不過比你癡長了數歲,只能當你兄長,叫我大哥便是了,可別叫我前輩。他才是真正的前輩。”一面說,一面指著張元旭。張元旭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

袁度細細打量了張恩涪一會,笑道:“張公子不愧為天師傳人,器宇軒昂,真乃人中龍鳳。只不過面帶殺氣,看來是出手太重了些,怕將來會有些果報。”

張恩涪臉色一變,心道:“難道我點李二的事他也知道,果真當得個神機妙算,只不過他說的果報會應在哪里?能不能躲過去。”

袁度像是知道張恩涪在想什么,笑著說道:“張公子切莫逆天行事。我有兩句話可以贈給張公子:‘解鈴還須系鈴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恩涪聞言點了點頭,也不言語。袁度然后對張元旭道:“天師父子來此小鎮,自然也是為了這太白珠而來。不知天師可有何良策?”張元旭道:“那妖怪持有金母,非異種菊花不能收服,這就極難了。王道長苦心栽培的帥旗尚不能夠,我又有何寶可用啊?犬子在機緣巧合之下,曾經見過你有一盆人面菊,難道子超你培植此花不是為了那妖物么?”

袁度點了點頭,也不回答,卻問道:“你們可知道這風水墩上樓閣的來歷?”

許純均恭敬地答道:“舅舅跟我說過,此閣建于明代。據說四百多年前元末明初之時,這里居民常常受洪澤之苦。某日有一位風水高人經過這里,本鎮官員便求其望氣,那高人指著鎮北河中土墩說,此處地為兩鎮之尾閭,須設關攔以固風氣,于是鎮上便集資在分水墩上修建了文昌閣。鎮志上對此也有記載。”

“不錯,”袁度點頭道,“那高人便是誠意伯劉伯溫。他指點建造了文昌閣,但也推算出分水墩將來會被妖物盤踞,禍害一方,所以留下了一首詩指點后人,那詩也記載在了鎮志上。”接著便隨手折下一根桑枝在地上寫道,“塵滿珠黯月昏黃,火金降耀共神光。溫氳殘閣水澹澹,人面菊望待秋涼。”

眾人看了幾遍,均不甚解其意。過了半晌,張恩涪才嘗試說道:“這第一句,仿佛是說分水墩將來會為妖物所占?”

許純均也道:“這第二句或指那妖物乃稟火金而生,第三句說形容的是今日分水墩荒蕪的情形。這第四句……”

袁度指著第四句道:“這句指明了降妖之策。乃秋涼之時,用菊花可鎮之,王道長也是從鎮志上看到此詩,因而苦心培育帥旗,他認為用水土之花便能克制那火金之妖,可惜卻誤解了‘人面’二字,以為只要是有人便可,這就入了歧途,命喪于妖物之手。也因他當年引發洪水之舉,雖說無心之失,畢竟有干天和,當有此報。”

“舅舅一心為民除害,卻形神俱滅,上天真太殘忍了些!”許純均怒道,“天地不仁,如此報應,善惡顛倒,真叫我們修道之人寒心……”說到最后,已是語聲嗚咽。

張恩涪見許純均情緒激動,怕他又勾起傷心事來,忙轉問袁度道:“那袁先生的意思是,人面菊才是那妖物的克星?”

袁度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從字面上推測,或許人面菊對此妖有克制作用。此菊只產于苗疆一處仙洞中,苗人傳說是帝嚳高辛氏之女淚水所化,有神奇的致幻能力,攝人心神,故苗人視之為妖花。昔年我入苗疆之時曾有奇遇,得以進入那處,偷得一株幼苗。帶回江南后培育了十年,本株倒是長得很大,可居然未曾開過一朵花。”

“此處氣候與苗疆略有所不同,難道是水土不服的緣故?”許純均問道,王玄一培菊之時,他曾侍立在側,因而他對蒔花之道也略知一二。

“那仙洞中氣候不冷不熱,四季如春,故奇花異草甚多。江南氣候冬夏分明,又有梅雨,的確與苗疆不同。但若是水土不服之花,其癥狀應是植株細小,葉片黃弱;而人面菊卻是植株挺拔,長勢頗為茂盛,到了立秋過后也有若干花蕾長出,叫做胎菊,但一到開花時節,就紛紛落下,沒有一個能留住。”袁度繼續說道,“所以我推測在花季時,此花需要一種特別的養料方能長成。后來終于被我找到了方法。”

“那袁大哥你是如何使得人面菊開花的?”許純均問。

袁度卻不再回答,只擺了擺手,神秘兮兮地低聲說:“今晚三更我在分水墩那邊等你們,到那時人面菊是否真的有用就知道了……大家且回去準備吧。”

三人見袁度如此說,知道憑著他的個性,不能說的肯定問不出結果,也就心中揣著疑問各自散去。

這邊廂袁度回到他簡陋的草屋中。小屋就像十年的時間它初造時的樣子,或許經過這十年的風霜雨雪,顯得愈發頹敗了。去年冬天是江南百年一遇的嚴寒,鎮上的流浪漢和乞丐都去了白蓮寺,福嚴寺的智南大師每年都會在那里開設避寒所,向所有流浪乞丐開放,提供熱氣騰騰的白粥和睡覺的通鋪,雖然條件并不算好,但卻是那些人在這冰天雪地中唯一能夠棲身的地方。袁度卻不想去那里,他寧愿縮在這小屋中,聽著外間呼嘯的寒風,裹著稻草入睡。雪簌簌地從頂棚的空隙中落下,屋里冷得連火都生不起來,就連酒也被凍在了杯中……他最終還是去了白蓮寺,或許是因為智南大師幾次讓寺里的小和尚來請自己過去避寒,這份慈悲之心令他著實感動,又或許是因為他,不想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來年春天,從白蓮寺回來,他見到小屋被積雪壓塌了大半,竟頗為心疼,仿佛自己背叛了一個共同落難的兄弟一般。懷著愧疚之情,他忙了好幾天,總算把小屋整修一新,還特意在頂棚上厚厚地新加了一層稻草——他就是這樣一個重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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