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與績效:德魯克管理精華
- (美)彼得·德魯克
- 7544字
- 2021-12-08 16:02:04
第2章 管理:根源及興起
過去50年中,每一個發達國家的社會都已成為機構的社會。當今每一項重大的社會任務,不管是經濟績效還是醫療保健,教育還是環境保護,求取新知還是國防建設,都托付給了旨在永存的大型組織,由管理層進行管理。現代社會的績效,甚至每一個人的生存,都愈發依賴這些機構的表現。
僅僅75年前,這樣的社會還不可想象。1900年,每一個國家的社會,大部分社會任務由家庭充當唯一的代理和部件,機構少且規模小。1900年的社會,就算是最為機構化的國家,仍然像是堪薩斯州的大草原。草原當中有一塊高地,那是中央政府。它松垮地平攤著,占了很大的地方,但那不是因為它真正很大,而是因為周圍別無他物。社會的其他部分散落成無數的分子:小作坊、很小的學校、自己開業的專業人士(醫生或者律師)、農民、工匠、街區的零售店等。當時也有正在形成的大企業,但還只是個開端。當時人們眼里的巨型企業,如今看來小得叫人吃驚。
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托拉斯”(Standard Oil Trust),曾被今天美國人的祖父母一輩視為怪物。1911年,美國最高法院將之拆分為14個部分。30年后,美國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前夕,“標準石油”拆分出來的這14位“兒女”,每一家都比當初母公司被最高法院拆分時要大:在員工、資本、銷售和其他任何一個方面都至少大3倍。然而,這14家公司里,只有3家算得上大型石油公司,分別為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Jersey Standard)、美孚石油公司(Mobil)和加利福尼亞標準石油公司(Standard of California)。其他11家公司屬于小規模或中等規模,在世界經濟中無足輕重,對美國經濟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這70年里,不光企業在發展,其他機構發展得更快。1914年前,全世界沒有任何一所大學的學生超過6000人,只有少數幾所在5000人以上。今天,有6000名學生的大學只算小規模,甚至有人懷疑它沒法存活。同樣,醫院也從窮人進去等死的邊緣機構,變成了健康保健中心,成為自成一格的巨人,同時也是一種最為復雜的社會機構。工會組織、科研院所和其他許多機構在規模和復雜性上也有同等程度的發展:規模龐大,極為復雜。
20世紀初,蘇黎世公民修建起了輝煌的市政廳,信心百倍地認為這足以滿足城市未來的一切需求。事實上,它遭到了批評者猛烈的抨擊,說它太豪華甚至妄自尊大。瑞士政府發展得比其他任何國家的都要小。然而,蘇黎世市政廳早就不足以容納城市管理所需的各個辦事機構了。到現在為止,這些辦事處占用的空間,比75年前看起來輝煌甚至奢侈的空間要大10多倍。
員工的社會
今天,每一個發達國家的公民都是典型的員工,他們為這樣那樣的機構工作。他們依靠機構來維持生計,他們依靠機構來追求個人機會,他們依靠機構獲取社會地位和職能,實現個人的成就和滿足。
1900年的公民,如果是受雇用的,那一般是為小型的家庭作坊、雇用一兩名幫手的小型夫妻店、家庭旅館等工作。當然,除了工業化程度最高的國家,如英國或比利時,當時絕大多數的人在農場工作。
我們的社會已成為員工的社會。20世紀初,人們問:“你是做什么的?”今天,他們往往會問:“你為誰工作?”
管理成為新機構——不管是企業、大學、醫院、軍事部門、研究實驗室或政府機構——的特定部門。機構要正常運作,管理層必須履行職責。
“管理”這個詞是一個很難解釋的詞匯。起初,它是個專屬于美國的詞語,很難翻譯成其他語言,甚至沒能進入英國英語。它既表示一種功能,又表示執行此種功能的人。它既表示一種社會地位和等級,同時也是一門學科、一個研究領域。
不過,就算僅限美國范圍,管理也算不上一個術語,因為除了企業,其他機構一般不說管理(management)和管理者(manager)。大學、政府機構和醫院叫“行政人員”(administrator),軍隊叫“指揮官”(commander),其他機構叫“執行人員”(executive),等等。
然而,所有這些機構都有著共同的管理職能、管理任務和管理工作。在所有這些機構里,都有一群人的職能是“管理”,有著與管理者一樣的法定權力和責任。在所有這些機構里,都有著相同的任務:讓機構正常運作。而且,在所有這些機構里,“管理”都需要進行一些特定的工作:設定目的、目標和優先事項,組織,人事,測量結果,溝通和決策等。所有這些機構都需要管理。在這些機構里,管理都是有效的、積極的構成部分。
機構本身是虛構的存在,它是會計現實,而非社會現實。這樣那樣的政府機構做出這樣那樣的裁斷或決定,我們很清楚地知道,是機構內的某些人做出這些裁斷或決定的,他們代表機構行事,是機構的有效構成部分。當我們說通用電氣公司關閉下屬的一家工廠,其實并不是“通用電氣”做出了決定并采取了行動,而是公司內的一群管理者做出了決定并采取了行動。
喬治·西門子(Georg Siemens)在1860~1880年將德意志銀行建設為歐洲大陸頂尖的金融機構,他曾說:“沒有管理,一家銀行就是廢物,活該被清算。”沒有機構,就沒有管理。但如果沒有管理,也就沒有機構。管理是現代機構的特定器官。器官的績效決定了機構的績效,甚至決定著機構的生存。
職業管理
我們還知道,管理獨立于所有權、級別或權力。它是目標性功能,應以績效責任為基礎。它是專業的——管理是一項職能、一門學科、一份有待完成的任務;管理者是實踐這一學科、履行相關職能、承擔這些任務的職業人士;管理者是否同時也是所有者,不再事關重大;所有權是管理這一主要任務的附帶屬性。
從企業社會到多元社會
在75年前,西方世界的社會是企業社會。當時的企業實際上是最強大的機構,甚至比一些政府還強大。但自世紀之交(指19世紀進入20世紀)以來,企業的重要性逐漸變弱,不是因為企業變小或者變弱了,而是因為其他機構發展得太快了。企業不再是社會里唯一重要的機構,其他機構也變得同等甚至更為重要。社會走向了多元。
在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沒有哪個商人的權力或知名度比得上1900年的大亨,如摩根(J.P.Morgan)、約翰·洛克菲勒(John D.Rockefeller),或者稍晚些時候的亨利·福特。今天,很少有人知道美國最大企業的首席執行官的名字,而當年大亨們的名字可謂家喻戶曉。就連今天最大的企業,也沒法與當年大亨們的權力和相對財富相提并論,后者甚至曾把持政府以索要贖金。
企業的權力已經散失。今天沒有任何一家企業(事實上,美國歷史上也沒有哪一家企業)擁有的權力,能比得上今天一家大型大學所握權力的一小部分。大學靠著批準或拒絕錄取、發放學位,能夠帶給(或者否決)人們找到工作和生計的機會。美國歷史上沒有哪一家企業,也沒有其他哪一種機構,掌握了這樣的權力。事實上,早期機構連擁有這種權力的可能性都沒有。
在1900年的美國,充滿雄心的年輕人唯一的事業發展機會就是經商。今天卻有了許多其他的機會,每一種都可能與經商獲得同樣多(甚至更多)的收入,未來發展也同樣快。
在19世紀與20世紀交界的時候,國民生產總值中只要沒進入農業領域的,都進入了私營商業經濟。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以政府為首的非商業服務機構,大概只占美國非農業國民生產總值的10%。今天,務農基本上已經變為商業經營,國民生產總值的一半以上進入了無須承擔經濟績效責任的非商業服務機構。
今天,美國國民生產總值的1/3以上直接進入聯邦、州和地方各級政府;另外3%~5%進入非公立學校,也就是私立和教會學校,包括非政府學院及大學;國民生產總值另有5%,也就是醫療保險總費用的2/3,同樣進入了非政府也非商業的機構;最后,還有種類繁多的非營利活動,占了國民生產總值的另外2%~5%。以上數字加起來,國民生產總值50%甚至60%的部分沒有進入商業部門,而是進入了公共服務機構。
事實上,雖然時下有大量激進分子會提到“大企業社會”,但從他們的行動上看,他們早已敏銳地察覺到,企業不再是占主導地位的機構。自從拿破侖戰爭結束以后,每一個時代的社會動蕩,都始于對企業的反抗。但是,20世紀60年代席卷發達國家的反權威抗議都以機構(尤其是大學)為中心,而大學過去是最受激進分子尊敬的,甚至可以說,三四十年前,大學是組織里的“好人”。
非企業的公共服務機構也與企業一樣需要管理,它們甚至需要得更多。
如今,人們已經越來越多地對非商業機構的管理表示關注。
最近10~15年,美國大行管理咨詢公司最優秀的客戶,是諸如國防部、紐約市政府或英格蘭銀行等政府機構。20世紀60年代后期,加拿大首次建立海陸空統一的軍事機構時,將領們的第一次會議不是商討戰略,而是確定管理。可敬的天主教教會各級機構也積極從事組織研究和管理發展,尤以耶穌會士最為熱衷。
高級管理課程的學生,越來越多地不再是企業高管,而是來自醫院、軍隊、市級和州級政府、學校的管理人員。哈佛商學院甚至還為大學校長專門開辦了頗受歡迎的高級管理課程。
實際上,非商業機構的管理從現在開始會受到更多的關注。它們的管理很可能成為核心的管理問題,只因為公共服務機構(不管是市政供水部門還是研究生院)缺乏管理是極為扎眼的弱點。
只不過,企業管理仍然是典范。任何一本論述管理的書,比如本書,都必須把企業管理放在中心。
為什么必須以企業管理為焦點
原因之一是歷史。企業是最先出現的現代機構。從一開始,也就是從19世紀晚期鐵路公司以大型企業的形式出現的時候,企業就毫無疑問地表現為一種全新的不同機構,它與政府機構、大學、醫院和軍隊不一樣,不是從舊有機構里發展出來的。誠然,人們也關心后一類機構的管理。但不久之前,這類的關注還很零散,通常與一個尖銳的問題有著直接的聯系,且僅限于該問題。這種局面最近才有所改觀。但對企業和產業管理的研究,從一開始就是通用的、連續的。
迄今為止的管理研究主要是企業管理研究的另一個原因是,迄今為止只有經濟領域能夠測量資源的分配和決策的結果。利潤率并非完美的測量指標,甚至沒人能定義它;盡管它存在這樣那樣的不完美,但仍然是一種測量指標。時至今日,其他任何機構都沒有測量指標。它們只有評鑒,而評鑒不足以構成一門學科的基礎。
專注于企業管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企業在20世紀大獲成功。它在自己的領域內很好地運作起來。它提供了經濟的商品和服務,這在19世紀是無法想象的。而且,盡管整個20世紀充斥著戰爭、衰退和獨裁,企業仍然運轉如常。
實現企業管理,使得我們今天有望(以相當大的把握)解決一直以來困擾人類的赤貧問題。今天的發達國家可以負擔得起大眾化的高等教育,基本上也是靠企業管理實現的。企業不僅是維持這項昂貴事業的經濟手段,也提供了就業崗位,把知識變得富有生產力,并為知識提供報酬。今天,我們認為按階級和出生來固定人的發展機會和工作,是社會的缺陷和不完美,但就在昨天,人們還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是人類不可擺脫的狀況。這種觀念上的發展,就是我們經濟績效,即企業管理績效帶來的結果。當今世界在政治上越來越分散,越來越沉迷于民主主義,而企業管理卻是極少數能夠跨越國界的制度之一。
跨國公司將來自不同國家,有著不同語言、文化、傳統、價值觀的管理人員匯集到一起,把他們團結在共同的目標下。在我們的世界里,只有很少的制度在世界觀、價值觀和決策上不以民族主義為重,企業管理恰為其一。它是世界經濟真正的共同器官,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世界性的政體,故此,企業管理也就是一種跨國的政治團體或跨國政治制度。
我們的社會也愈發期望企業管理在改善生活質量上做出表率。的確,有些對企業管理的批評聽起來特別嚴厲,但其實那往往是因為人們根據企業管理過去的績效,產生了不切實際的高度期待,結果這種期待落了空。批評的潛臺詞是,“既然你能做得這么好,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
本書將討論非商業性服務機構的績效,我還會反復強調,管理服務機構有可能是20世紀后期的管理前沿。但任何管理研究的基礎,都必須是企業管理。
管理的出現,或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關鍵性事件,比新聞頭條刊登的所有大事件都更重要。沒有一種新的基本制度、新的領導群體、新的核心功能,能像20世紀初管理崛起得那么快,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一項新制度這么快就證明自己不可或缺,人類歷史上也幾乎不曾有過。一項新制度出現時引發的異議、混亂和爭論如此之少,更是極其罕見。從來沒有一項新制度像管理這樣,在許多人工作、生活的一輩子里就超越了種族、信仰、語言和傳統的邊界。
今天的發達社會,不靠貴族,不靠大地主,甚至不靠資本家和大亨,靠的是它的主要機構管理者的領導力,它靠的是他們的知識、愿景和責任。在這樣的社會里,管理及其任務、責任和實踐,有著核心的地位:它是一種需求、一種重要的貢獻、一門研究和知識的學科。
管理的根源和早期歷史
有些作家似乎認為,管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管理繁榮”時發明的,或者至少說發現的。但管理,不管是作為實踐,還是作為思考和研究的領域,都有著悠久的歷史,它的根源差不多可以向上追溯200年。
可以說,早在根本沒有任何管理可言的時候,人們就發現了管理。偉大的英國經濟學家,不管是亞當·斯密(Adam Smith,1723—1790)、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1772—1823),還是約翰·斯圖亞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1806—1873),甚至包括他們的后繼者、反對者卡爾·馬克思(Karl Marx,1818—1883),都不知道管理。對他們而言,經濟是客觀的、非個人的。專門研究古典經濟學的當代學者肯尼思·博爾丁(Kenneth Boulding,生于1910年)曾說:“經濟學解決的是商品的行為,而不是人的行為。”或者,像馬克思說的那樣,占主導地位的是歷史客觀規律。人只能適應,在最好的情況下,人也無非能最優化經濟所實現的結果;若是最壞的情況,人只會阻礙經濟的力量,浪費資源。英國古典經濟學的最后一位大師阿爾弗雷德·馬歇爾(Alfred Marshall,1842—1924)往生產、土地、勞動力和資本因素中增加了管理,但這是一種無奈的讓步。即便是馬歇爾,仍認為管理是靜止的,是外來因素,而非核心因素。
但從一開始,就還有另一種不同的做法,把管理者放在經濟的中心,強調管理任務就是讓資源付諸生產性用途。J.B.薩伊(J.B.Say,1767—1832)或許可算法國甚至整個歐洲大陸最了不起的經濟學家,他是亞當·斯密的早期追隨者,并在法國不懈地宣傳《國富論》,但他自己作品的核心不是生產要素,而是企業家(entrepreneur,這是薩伊創造出來的詞匯)。企業家指導資源從生產力低的用途轉向更具生產力的投資上,從而創造了財富。薩伊之后出現了法國傳統的“空想社會主義者”,尤其是弗朗索瓦·傅立葉(Francois Fourier,1772—1837),以及古怪的天才圣西門(Comte de Saint-Simon,1760—1825)。當時沒有大型組織和管理者,但傅立葉和圣西門都預見到了這一發展潮流,并在管理形成之前“發現”了管理。圣西門尤其看到了組織的出現,他看到將資源付諸生產性使用、建立社會結構的任務,他看到了管理任務。
正是因為他們強調管理是一股獨特的力量,也是一種獨立的生產要素和歷史規律,馬克思強烈地譴責這兩個法國人,還給了他們一個輕蔑的稱呼:“烏托邦主義者”。但這兩位法國人,尤其是圣西門,其實奠定了管理的基本方法和基本原則,甚至可以說,每一個社會主義經濟體都是在此基礎上設計出來的。
在美國,人們也很早就將管理視為中心。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1757—1804)著名的《制造業報告》(Report on Manufactures)從亞當·斯密出發,隨后便強調了管理建設性、有針對性和系統性的作用。他認為,管理(而不是經濟力量)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引擎、組織的動力、經濟進步的載體。在他之后,亨利·克萊(Henry Clay,1777—1852)提出了著名的“美國體系”,這或許可以稱為第一套系統化經濟發展的藍圖。
稍晚些時候,蘇格蘭實業家羅伯特·歐文(Robert Owen,1771—1858)成了事實上的第一位管理者。19世紀20年代,歐文在拉納克自己的紡織廠里,第一個開始應對生產力和動機的關系、工人與工作的關系、工人與企業的關系、工人與管理層的關系等問題。這些問題直到今天仍然是管理的關鍵問題。從歐文開始,管理者具有了真正的人的形象,而非傅立葉、圣西門、漢密爾頓和克萊眼里的抽象存在。不過要等很久以后,歐文才會有接班人。
大型組織的出現
首先必須發生的是大型組織的出現。1870年左右,大型組織在兩個地方同時出現。在北美,伴隨著橫貫大陸的鐵路完工,管理問題浮出水面。在歐洲大陸,“全能銀行”(universal bank)——以企業為經營目的,以國家為經營范圍,有多個總部——淘汰了傳統結構和觀念,對管理提出了要求。
亨利·湯(Henry Towne,1844—1924)在美國發表論文《作為經濟學家的工程師》(The Engineer as Economist),對此做出了回應。湯概述的內容,可以稱為第一套管理程序。他提出了基本的問題:效力與效率的對立;工作組織與工廠社群(也就是工人)組織的對立;市場上由消費者確定的價值與技術成就的對立。湯第一個對管理任務與管理工作之間關系給予了系統性的關注。
在大致相同的時間,德國的喬治·西門子(1839—1901)把德意志銀行建設成了歐洲大陸頂尖的金融機構,首次設計了一套高效的頂層管理,首次徹底理清了頂層管理任務,首次解決了大型組織里的溝通和信息等基本問題。
在日本,明治時代從政治家轉為企業領導者的澀澤榮一(1840—1931),在19世紀七八十年代首次提出了有關企業家和國家目標、企業需求與個人道德之間關系的基本問題。他解決了管理教育系統。澀澤榮一第一個對職業經理人做了設想。日本在20世紀躋身經濟領先國家的行列,基本上就建立在澀澤的思想和工作上。
幾十年后,19世紀邁向20世紀的轉折關頭,現代管理的所有主要方法都成形了。這一回,管理的發展仍然是在多個國家獨立出現的。
19世紀80年代,美國自學成才的工程師弗雷德里克W.泰勒(Frederick W.Taylor,1856—1915)開始對工作進行研究。今天人們貶低泰勒,譴責他過時的心理學,但在人類歷史上,泰勒頭一個不再把工作視為理所當然,而是觀察它、研究它。他對工作的研究方法仍然是基礎的基礎。盡管泰勒對待工人的方式顯然屬于19世紀,但他最初的目標,不是工程的或逐利的,而是社會性的。泰勒開展這一研究的動力,首先是渴望將工人從繁重勞動對身心的破壞中解放出來;其次是希望打破古典經濟學家提出的工資鐵律。后者是工人陷入經濟不穩定、持久貧困的罪魁禍首。泰勒希望,通過提高工作的生產率,讓勞動者過上體面的生活(發達國家基本上已經實現這一目標)。
大約在同一時期的法國,亨利·法約爾(Henri Fayol,1841—1925)正負責經營一處煤礦,在當時,它是一家非常大的公司。法約爾第一個想清楚了組織結構,設計了第一套合理進行企業組織的方法:職能原則。在德國,瓦爾特·拉特瑙(Walther Rathenau,1867—1922)早年在一家大公司[相當于德國的通用電氣公司,名叫AEG,由他父親埃米爾(Emil,1838—1915)創辦,但后來的發展主要由喬治·西門子監管],他提出疑問:“大型企業在現代社會、現代國家里的地位是怎樣的呢?它對現代社會、現代國家有什么樣的影響呢?它的基本貢獻和基本責任是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歲月,特拉瑙不光首次提出了當前有關企業社會責任的大部分問題,也對其進行了思考。同時,還是在德國,尤金·施馬倫巴赫(Eugen Schmalenbach,1873—1955)創辦了“經營學”(betriebswissenschaft)的新科目。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在“經營學”的名下,人們基本上無意識地發展出了管理科學——管理會計、運籌學、決策理論等。在美國,德國出生的雨果·明斯特貝格(Hugo Muensterberg,1863—1916)首次嘗試將社會和行為科學,特別是心理學,運用到現代組織和管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