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尚書……”

“這些書，你們一個都接觸不到嗎？”

李治聽著護衛的回答，大感驚訝。

列舉出一大堆的書名，讓他來確認能夠讀到的經典。

但看護衛一臉無奈地搖頭，嘆息道：“您說的這些，我聽過幾本，但要說讀……別說是我了，就我們監門衛的人加起來，怕是也沒有完整地讀過一本的四書五經。”

“哈！這么狠的嗎？”

李治張大了嘴，有些不太敢相信。

四書五經可以說是讀書人必讀的書籍，但凡是要入朝為官的，就必須要讀通所有的經典。

可這個護衛卻說，就連一本完整的書都讀不到。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的選擇確實沒有問題。

知識都壟斷到這個地步了，還讀個屁的書了。

就算真的讀書，又能讀到那個程度？

讀出來了，就一定能做官嗎？

相比于讀書投入的成本，回報確實是太低了。

總不能為了當一個小吏，放棄一個穩定的晉升渠道吧？

這人說得，其實還是蠻有道理的。

“那如果說，將來有一天，朝廷會把四書五經公開，讓大家都有書可讀，你們可愿意讀書？”

李治繼續追問，這些中層階級的意見很重要，他迫切的想要了解護衛的想法。

李治很期待，這個護衛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但遺憾的是，護衛的回答還是讓他失望了。

“如果我是書香門第出身，多半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但我是軍人世家，所以我還是會選擇加入十六衛，確保家族的地位。”

書香門第就是寒門，這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階層。

因為不敢自稱士族，又不甘心被人稱之為寒門，也就有了書香門第這個說法。

李治能聽懂護衛說的話，但讓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啊？為什么書香門第可以，你們就不行？”

護衛道出真相：“因為他們可以理解自己讀的書啊，就好像他們一看到貞觀律，就能讀懂里面的文字一樣。但我們不行，我們能看懂字的意思，但看不懂里面的內容。”

這話說得有些繞，李治也是想了好幾秒，才理解護衛想要表達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如果想要理解書里記載的深層次的內容，本身就需要一定的文化底蘊。

他們缺的恰恰就是這份文化底蘊，因此不敢輕易涉足這個陌生的領域。

這話李治能夠理解，但不是很認同。

因為士族和這些中層，最大的差距并不在于對文字的理解上，而是在文學的解釋權上。

不過護衛說得也對！

雖說最大的阻礙是士族可以肆意解釋書中的內容，但理解門檻也同樣是存在的。

所以說啊，想把這些中產提拔上來，真的是難上加難。

光靠放開知識壟斷還不夠，還得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

比如……推陳出新什么的。

老祖宗的東西雖然好，但畢竟太落后了。

還是用更先進的知識體系來替代圣賢書好了。

這樣一來，士族壟斷知識的問題解決了，還能用白話文來降低理解門檻，一石二鳥、簡直完美！

跟護衛聊下來，李治收獲甚多，不知不覺聊了一路。

等李治意猶未盡，還想繼續聊下去的時候，護衛提醒道：“殿下，墨齋已經到了。”

“額！”李治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笑道：“原來是叫墨齋啊。”

人一旦聊得投入，就連時間過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看到馬車旁邊是一處古色古香的門店，李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欣賞著這處店鋪朝身后的護衛吩咐一聲。

“找個地方停車吧，等本王逛完墨齋，再回來找你。”

“是！”

外面人聲鼎沸，護衛也不敢太過放松，一臉嚴肅地應聲。

李治沒有管這一茬，比起了解軍人世家，他對書齋更感興趣。

仔細欣賞了幾眼這處充滿書香味的店鋪，他邁步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他就聞到了熏香的味道。

平時，他聞的香都是宮廷御用的，都是上好的龍涎香或者是沉香木。

此刻聞到不同的香味，不免感到有些不太適應。

倒也不是說刺鼻，而是總感覺聞起來不是很舒服。

略微皺了皺眉，李治就沒在太過在意這一茬。

雖然他很想提醒店鋪老板，書齋也許根本就不需要熏香這種東西。

在店鋪內四處走動，李治在店里看到了不少好東西。

像是宮廷內常用的上好宣紙，這里也有的賣。

一捆捆潔白的宣紙，卷成木棍的形狀，插入一個個瓷瓶當中。

還真別說，真有那種進入到古典老宅的感覺。

尤其是墻壁上裱著的空白字畫，更是給人一種這里是書畫圣地的錯覺。

環視一周，觀察幾眼。

李治從瓷瓶中拔出一捆宣紙，朝掌柜的揚了揚。

“掌柜的，這一捆宣紙多錢？”

自李治進來，身材有些肥胖的掌柜就露出一副公式化的笑臉，站在柜臺后面作出恭迎的姿態。

此刻一聽他詢價，立刻熱忱地回答：“這是產自宣城的上好宣紙，每一捆都有兩刀，按捆來賣的話，一捆的價格是五兩白銀。”

“嘖！搶錢吶這是？”

一聽這價，李治二話不說，直接把宣紙放回了原地。

一刀是二十五張，兩刀就是五十張。

換算過來，一張紙總共需要一百文。

以往他用著這上好的宣紙，沒覺得有什么。

現在知道了價格，心里不由嘀咕起來。

什么破紙賣這么貴？！

要知道這個年代的一文錢，可以簡單粗暴地換算成四元錢。

換算成后世的價格，一張紙就是五百塊錢。

這事兒要是發生在后世，這家店的老板恐怕要被沖爛的。

但在這個時代，宣紙的價格這么貴，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看到李治把宣紙放回去，老板也沒有表現出不愉快。

墨齋老板一如既往地表示出恭敬，帶著小心謹慎地語氣道：“您要是覺得宣紙太貴，不妨看看京城里新出的竹紙，正好這幾日竹紙降價，比之過往便宜了不少，您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