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培養出來的氣質，很難在明眼人面前掩飾過去。

東市是貴人常來光顧的地方，老板什么樣的顧客沒有見過？

光看李治的氣場，一眼就能看出非富即貴。

他那氣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夠培養出來的。

所以哪怕李治當面抱怨價格太貴，掌柜的也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看到李治的目光四處游移，似乎是在尋找竹紙的位置，掌柜的從柜臺后面走出來，從一個碩大的瓷瓶中，拔出一大捆卷好的紙。

而后，他把那捆紙朝李治遞了過去。

“這就是京城新出的竹紙了。”

李治接到手上，細細地觀察起來。

一旁，掌柜的很有眼力見地為他介紹起來。

“過去，京城的造紙所也出竹紙，但比現在的要貴不少，而且制造的還不夠均勻。”

“最近造紙所不知是改進了什么工藝，紙張的質量要比過往好了不少，而且價格還降下來了。”

“以往賣五百文一令的竹紙，現在賣三百文一令。”

“您要是覺得宣紙太貴，那買竹紙也行，質量其實差不了多少。”

比起潔白的宣紙，竹紙整體看起來有些泛黃。

仔細撫摸表面，也能看出兩者的區別。

宣紙的表面十分光滑，摸起來有一種順滑感。

而竹紙的話，就有些生澀了，摸起來十分粗糙。

不過價格擺在那里。

兩種不同的紙價格相差那么大，質量有這么大的區別，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李治打開捆在一起的紙，從里面抽出一張，來回拽了拽。

用手上的力道來感受竹紙的韌性。

試了幾次之后，意外地發現紙張的韌性還可以。

再加上剪裁地十分平整，顏色也不算太暗，讓他對竹紙的感官好了不少。

“一令三百文嗎？換算過來就是，十張六文錢？”

李治轉頭望向掌柜的，再次確認紙的價格。

掌柜的一聽，一時間還算不過來，捏著手指算了半天，才遲疑地點點頭。

“一令二十刀，貴人您算得應該沒錯。”

“哦……這樣。”

李治若有所思，手指敲擊在紙面上，思索起來。

整體來看，竹紙的價格依舊很貴。

十張六文錢，也就是說，一張紙的價格，差不多在兩塊五左右。

如果說要編著成一本書的話，按照一張四頁來算。

不算上筆墨成本、人工成本。

一本三百頁的書，總共要耗費三十一文左右，成本將近兩百。

媽的，這價格簡直要命。

如果再把其他成本全都加起來，一本書恐怕要到五百的天價。

這對士族階層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

但對普通老百姓而言，這是一大筆巨款。

想要把書本普及開來，難度簡直逆天。

李治想了一會兒，不得不放棄一些比較天真的想法，砍掉那些多余的靈感。

溯本歸源，只考慮最現實的部分。

他思索過一陣，朝掌柜的問：“新竹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供應的，價格下來總共多長時間？”

“約莫有半個月了吧，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半個月前造紙所供應過來的。”掌柜一邊思索，很是猶豫地給出回答。

聞言，李治再問：“你這邊的進價是多少，本王是說造紙所供應給你的價格。”

本王？

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縮，沉聲回答：“兩百文，造紙所給的價格是兩百文一令。”

聽到這個回答，李治連連搖頭。

“太貴了，還是太貴了，這點降價幅度，只能說是杯水車薪啊。”

造紙所提供給民間的紙張，基本上就是成本價了，不可能比這還低。

所以，時機還是不夠成熟嗎？

或者說，是我的心態太浮躁了，太著急了嗎？

說來好像也是。

半個月就降了百分之四十的降價幅度，這已經很夸張了。

如果說繼續完善造紙機的話，價格是不是能夠降得更低？

想要推廣書本的話，一本書的價格怎么也得降到二十文錢吧？

換而言之，就算推廣活字印刷術的前提下，還得把紙的價格壓制到三分之一左右。

媽的！

這事兒有點難啊，暫時好像還看不到希望。

嘖！

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吧，等紙的價格再降下來一點，到時候再想普及書本的事情。

李治這邊陷入沉思，老板看他一直沒有回神的意思，不免有些著急。

外面進來了新的客人，而且還是兩個小娘子。

可他又不敢輕易離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好在這個時候，李治回過神來，主動開口。

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給我挑一令竹紙，送到永興坊的西南那家，錢的話你送到的時候結算，應該沒有問題吧？”

一令是五百張紙，這么多紙太重了，李治不好搬回去。

再加上他身上也沒什么錢，所以干脆讓掌柜的幫忙送過去。

對高門大戶來說，這就是最正常的交易手段，掌柜的自然不會有意見。

他連忙應承下來，招呼店小二去辦李治交代的事。

而在掌柜的忙碌期間，李治則是看起了其他商品。

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道悅耳的聲音。

“杏兒，三哥馬上就要去考科舉了，正是埋頭苦讀的時候，你說我這時候給他買一支筆，祝他金榜題名，會不會打攪到他呀？”

清脆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忐忑和憂慮。

就好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為一件豆大點的事情憂愁一樣，聽著有些好笑。

一旁的丫鬟似是也這么覺得，頗為無奈地回答：“小姐，您都問了一路了！三少爺那么疼您，您要是送他禮物，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怪您呢？”

聽著兩人的問答，李治覺得前者的聲音怪好聽的，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他只是單純地好奇而已，只是下意識地這么做了。

可當他回過頭，看到身后那名少女的那一刻，竟是有些移不開視線了。

那感覺，要怎么說比較好呢？

就好似看到一個純潔無暇的精靈，行走在人世間？

那名少女整體給他的第一印象就兩個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