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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賓斯旺格以來

賓斯旺格沒有建立任何學派。他從來沒有在任何大學任教。但是,他在康斯坦茨附近的克洛伊茨林根精神病專科醫院具有理智與文化中心的氣氛,而它所吸引的領軍性思想家與產生的影響,都比任何大學“學院”多得多。實際上,大學本身受到了賓斯旺格越來越大的影響。大多數影響進到了德國。在蘇黎世,克洛伊茨林根診所仍然是瑞士精神病學的中心;布勞勒(精神分裂研究的權威以及賓斯旺格的老師),至少對現象學的非哲學方面感興趣。146賓斯旺格在1927年甚至獲得了作為布勞斯繼承人的機會。布勞勒的兒子和實際繼承人——曼弗雷德·布勞勒(Manfred Bleuler)甚至對后期此在分析抱同情態度。受賓斯旺格影響最深的大學精神病學家可能是瑞士伯爾尼的韋爾希(Jakob Wyrsch)。博斯(我們在下文有獨立的一章研究他)更加直接地轉向了賓斯旺格。

賓斯旺格在瑞士追隨者中最重要的一個可能是庫恩(Roland Kuhn,1912—2005)。庫恩是閔斯特林根(圖爾高)重要的公共醫院的主任助理;洛夏(Hermann Rorschach)于1910—1912年間曾在這個醫院提出了他的心理診斷測試的最初想法。這個事實解釋了庫恩對洛夏研究的熱切參與,尤其是他在《精神病學和神經病學月刊》上發表的三篇文章中。147通過介紹他對有關墨跡的面具解釋的原初貢獻,庫恩把他自己的方法確定為是“現象學”方法,而它探索的是在解釋的時候起作用的東西是什么,解釋是怎么確定的,以及解釋意味著什么。庫恩的這種研究還首先引用了海德格爾與賓斯旺格的此在分析學。但是,庫恩沒有宣稱洛夏本身就是現象學的,盡管洛夏擺脫了早期弗洛伊德的影響(洛夏過早去世而沒有能夠熟知現象學)。然而,庫恩看到了洛夏的進路、格式塔心理學和凱茨的顏色現象學之間的相似性。庫恩也發表了一些以賓斯旺格進路為基礎的案例研究,而其中一個研究在羅洛·梅等人編選的《存在》中被收錄為最后一部分。148更近以來,庫恩發表了對賓斯旺格意義上此在分析學的闡釋,例如在《當代精神病學》中的專題論文。149另外,庫恩對普凡德爾現象學心理學在精神病學中意義的興趣也是值得注意的。同樣值得注意的是庫恩把化療與心理治療結合一起,并且他是最有效的抗抑郁藥物(托法尼)的發明者之一。但他同時強調心理治療的必要性。

在賓斯旺格自己的判斷中(正如1962年他在與我的會談中所表示的),對他工作最具創造性的發展是海德堡大學精神病專科醫院。在20世紀50年代,這個診所處在馮·拜耶(Walter von Baeyer)的指導下,而且有三個年輕人在獨立且有想象力地實施著賓斯旺格式的人類學心理學:海夫那(Heinz H?fner)、基斯克(Karl Peter Kisker)和特倫巴赫(Hubert Tellenbach)。盡管他們的成果不是團隊的成果,但其中有足夠的共同性證明了他們的合作。這些人不僅吸收了非同尋常廣泛的哲學背景,而且相比過去,更多地在他們的病理研究中對哲學現象學進行了更為強烈的應用。他們以幾乎契合的方式,將哲學現象學進路應用到了心理病理、精神分裂和抑郁的研究中。他們特別注意通過這些異常的初始階段,即整個紊亂的前場(Vorfeld)去理解它們。我至少會通過一些特殊的闡釋來支持這些線索,而不會把他們的發現壓縮為幾個小段。

海夫那(1924—)現在曼海姆大學,而他可能是與賓斯旺格最接近的人,正如賓斯旺格在給海夫那主要著作的序言中所表明的那樣。150就哲學方法論而言,海夫那本人非常明確地承認,胡塞爾的現象學提供了精神病理學洞見的實際基礎(《精神變態者:精神變態的結構與發展形態的此在分析研究》,第214頁)。海夫那尤其認為,胡塞爾現象學可以通過把我們帶回前科學的生活世界、給所有有限的解釋加上括號以及讓我們掌握人類存在的本質結果,打開“精神病理學體驗的視域”(同上書,第12—30頁)。然而,在這一點上,海夫那想讓我們由單純的本質洞見回到對具體此在形式的經驗分析真實性中(正如他的精神病理學案例材料所表明的那樣)。換言之,胡塞爾為使用海德格爾和賓斯旺格模式的此在經驗分析提供了基礎。海夫那的主要研究領域是有爭議的精神病理人格領域。值得一提的是他自己所提出的主要的分析退步,換言之,他稱之為假象(Fassade)的、此在的精神病理形式的本質特征的發現,即精神變態者在對他自己與他人的關系中確立為存在風格的那種錯誤前沿(同上書,第101頁)。

基斯克(1926—1997)現在漢諾威大學,而他用新的方式來使用現象學哲學,并深化了對精神分裂過程的理解。他的哲學基礎受益于他在海德堡大學洛維特(Karl L?with)門下的學習,另外還包括他對最終出版的《胡塞爾全集》的熟悉。但是,他也表現出了對盎格魯-美國文獻的不同尋常知識,尤其是對萊文(Kurt Lewin)在美國發表的著述。基斯克在施奈德那里接受精神病學訓練,但他的人類學研究主要是在馮·拜耶支持下進行的。

對基斯克來說,現象學精神病理學必然是一種哲學進路。這種進路的起點是:由對我們教條信念的先驗還原(沒有對胡塞爾超越唯心主義的承諾)和本質洞見(它使我們擴展了體驗范圍)而獲得的生活世界。胡塞爾的進路使我們可以恰當地掌握研究的區域(區域存在論),而海德格爾的分析學提供了對這種區域的第一個理解模式。在精神病理學中,賓斯旺格引領了這種研究。然而,基斯克沒有接受賓斯旺格對胡塞爾先驗現象學的應用,尤其是在他近來對抑郁和躁狂的研究中。基斯克嘗試去洞察精神分裂者的世界,而他的這種嘗試,采取了對精神分裂者體驗變異的經驗研究形式。151這些變異及其突然的出現,開始于預備場(Vorfeld),而這說明,典型的去區分化或疏離,導致了這些作為隔離、合并和接合的階段。所有這些情況都可和萊文的拓撲圖表來標示,而且這種拓撲圖表可以幫助人們理解精神病理情境的自治性。

特倫巴赫(1914—1994)把憂郁(melancholia)作為他現象學研究的主要領域,但是后來他也開始研究癲癇的現象學。他在德國基爾大學完成了哲學學業后,進入慕尼黑大學的醫學和精神病學專業。他在現象學人類學中,可能最接近的是馮·葛布薩特爾,152并且他又通過馮·葛布薩特爾接近了海德格爾。特倫巴赫的目標是向我們說明憂郁世界的本質結果。他采取的方式是斯澤萊西指導下的、賓斯旺格所提供的經驗現象學。

特倫巴赫對憂郁的探索,以對憂郁世界的空間性變異為起點(按照之前閔可夫斯基、馮·葛布薩特爾、斯特勞斯對憂郁世界的時間性變異所說的)。153憂郁空間中的主要變異是深度的喪失。后來,特倫巴赫探索了憂郁癥中嘴部感覺(味覺和嗅覺)的現象學。到目前為止,他的主要著作(不僅包括現象學的拓撲學,而且包括對智力問題史的研究以及病理發生和臨床討論)強調,憂郁的一般本質特征是圈禁(即憂郁癥患者將自己圈禁于邊界之中)和保留(即憂郁癥患者停留于他自己對自己的需要之后)。特倫巴赫還做了有關憂郁預備場的有趣研究——極端的“整齊傾向”是憂郁癥發病前的征兆。

我們這里如果不講到海德堡精神病專科醫院的指導者馮·拜耶(Walter von Baeyer,1904—1987),那么我們對于海德堡精神病專科醫院中人類學小組的最有現象學性工作的勾勒就是不完整的。154他自己對于精神病學的人類學貢獻,比他在精神病學中的其他工作更為狹窄且更少現象學性。總體上,布伯和賓斯旺格對他的影響比胡塞爾和海德格爾對他的影響更為顯著。近來,他尤其感興趣的是保羅·利科在自愿和不自愿上的工作。對馮·拜耶來說,人類學不同于描述現象學,因為人類學是去獲得內生精神病理現象的最大理解性的全面努力。人類學要求全面地理解精神病患者的存在方式,而不只是患者的主觀體驗。在馮·拜耶具體的人類學研究中,遭遇(Begenung)概念是特別有影響的,因為這個概念區分了不同的遭遇及其失敗的類型,尤其是醫生與患者的遭遇。155最近馮·拜耶與馮·拜耶-凱特(Wanda von Baeyer-Katte)的聯合工作,以現象學考慮為基礎,并滲透著現象學的思考。156

海德堡精神病專科醫院也是心身醫學相關發展的聚集地。這些發展包括受到馮·瓦茨塞克(Viktor von Weizs?cker)啟發的對身體和社會關系現象學的貢獻。其中領軍性的人物是奧斯伯格(Alfred Auersperg)、克里斯蒂安(H. Christian)和布勞特甘姆(W. Br?utigam)。普魯格(Herbert Plügge)的著作盡管不是很多,但在我看來具有非同尋常的前途。157因此,他關于健康(和疾病)作為醫學中負面領域的研究,大大超出了通常的身體現象學,而達到了對于健康和疾病中特定身體部位和器官的更加細致的經驗陳述(尤其是在內科疾病和心臟病中)。盡管普魯格將自己視為一個自學成長的現象學家,但他特別欣賞博爾諾(Otto Friedrich Bollnow,1903—1991)、馮·葛布薩特爾、梅洛-龐蒂、薩特和斯澤萊西,但有時候他也會引用胡塞爾和海德格爾。

值得注意的是,對現象學人類學表現出類似興趣(盡管比海德堡精神病專科醫院要小一點)的是弗萊堡大學的精神病專科醫院,尤其是斯澤萊西在哲學系教授現象學期間。現象學也是布蘭肯伯格(Wolfgang Blankenburg,1928—2002)工作的基礎,而他現在去了海德堡大學。布蘭肯伯格的第一個研究《對妄想精神分裂患者的此在分析學研究》158以對老年患者的詳細研究為基礎,并且是現象學此在分析的大膽嘗試——他使用了哲學概念去探索精神分裂世界的空間和時間紊亂。在這個研究中,布蘭肯伯格的目標是通過探索精神病患者世界的本質結構,去擴展我們通常的理解框架。

布蘭肯伯格工作中具有更大重要性的是,沒有妄想的、青春型精神分裂患者的自然自明性失落。159在這本書中,布蘭肯伯格以現象學概念(包括胡塞爾的懸擱)為基礎,對精神分裂體驗的典型特征進行了現象學解釋,而這種解釋類似于胡塞爾對自然世界的還原。布蘭肯伯格的研究成果,也闡明了自明感與它在困惑及懷疑中的失落之間的本質比例(精神分裂患者就喪失了這種比例)。

還有兩個與海德堡學派沒有直接聯系的精神病學家——法蘭克福大學的查特(Jürg Zutt,1893—1980)和庫倫坎普夫(Caspar Kulenkampff,1921—2002);他們工作中的現象學成分也是很值得注意的。查特只是偶然提及現象學。他的真正關注點是人類學,或他所說的理解人類學。160查特認為,人類學是一種必須克服心理學和軀體學二元化的人類研究。他通過將人類學稱為“理解人類學”,而將它的任務規定為:透析正常結構,在理解精神病學中探索異常,并將異常看作是正常的紊亂。對他來說,這意味著,異常就是人類全面能力的缺損,尤其是人類超越單純身體達到精神層面能力的缺損——他遵循瓜爾蒂尼(Romano Guardini)的觀點,而把這種能力視為人類的核心特征。然而,盡管他最系統的工作《理解人類學的嘗試》有很豐富的建議,但它不是一個全面的精神病學系統。現象學這個名詞沒有在他的這個工作中出現,而只是非常少地在他的預備研究中被提及。但是,就他引用了海德格爾、薩特或賓斯旺格而言,現象學在他的工作中是存在的。更為重要的是,查特的研究包含了非常值得注意的具體現象學觀察。因此,值得注意的是,他以及庫倫坎普夫將薩特的注視現象學應用到了精神病患者(尤其是精神分裂患者)世界的研究中。然而這不意味著查特同意薩特把注視解釋為對他人自由的攻擊,而非“人類最有啟發性和美麗的表達”(《理解人類學的嘗試》,第809頁)。

甚至更有原創性的是查特對于人類與他的鮮活身體相關聯的不同方式(支持和被支持)的興趣。在這里,庫倫坎普夫有關立場與立場喪失現象的研究,在現象學和心理學上也是很有啟發性的。查特的在人類與空間關系(例如在海德格爾曾說過的“棲居”)中的此在秩序(Daseinsordnungen)概念以及諸如此類的秩序概念,被證明是能夠促進人類學理解的。

波什(Gerhard Bosch,1918—)是查特的學生,而他使用“現象學人類學進路”,并在對自閉癥兒童進行的語言分析基礎上來研究自閉癥兒童。161這種進路旨在更好地理解自閉癥兒童的世界建構,而且使用了胡塞爾的建構世界(尤其是社會世界)現象學以及賓斯旺格和查特更為專門的研究作為它的哲學框架。波什尤其描述了在遭遇他人和建構一個與他人共在的共同世界可能性上的自閉缺損。在圖賓根大學,受訓于高普(Robert Gaupp)和克雷奇默(Ernst Kretschmer)學派的文克勒(Walter Theoder Winkler),提出了“動態現象學”的觀念,旨在研究先前“靜態現象學”所忽視的病理現象。162文克勒與海夫那一起提出了本我撤退(ego-anachoresis)概念,來解釋精神分裂患者與體驗中不可忍受部分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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