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理學和精神病學中的現象學
- (美)赫伯特·斯皮格爾伯格
- 1603字
- 2021-11-30 16:55:57
[11]薩特(1905—1980)
薩特(Jean-Paul Sartre)在現象學心理學中有特別大的重要性。從學術上來說,至少就他發表的專著而言(他有兩本論想象的書,一個論情緒的書),這種重要性甚至超過了他在一般哲學上的工作。然而,即使在這些主題的選擇中,人們也會發現他潛在哲學興趣的表現(主要是對自由的興趣;他在對現象的想象中,發現自由是特別明顯的,而對自由的主要威脅是激情)。
薩特在柏林通過閱讀胡塞爾、舍勒與海德格爾,與雅斯貝爾斯以及精神分析學家一起學習了現象學。在薩特對想象與情緒現象的探索中,現象學向他提供了比他之前的學術訓練更為自信的工具,而且使他能夠區分在現象學上確定的東西與僅僅在體驗中是可能的東西。他在《情緒理論概要》的序言中,對心理學、現象學以及現象學心理學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最清晰的反思;他首先嘗試說明單純經驗心理學無法闡明人類存在,然后,他認為胡塞爾與海德格爾式的現象學是能夠將意義賦予人類存在事實之現象學心理學的基礎。這本短小的著作只是現象學理論的一個范例,而不是充分展開。他對現象學理論更為完善的闡釋,是他論想象的第二本書(第一本書只是批判性與程序性的)。第二本書實際上包含了現象學與經驗心理學。這本書有四個部分,而其中第一部分對確定性的東西,進行了現象學描述(主要是想象的“意向性”結構)。
薩特對現象學心理學的興趣,沒有止步于他的第一本心理學專著。他的更為哲學化的著作以及文學作品中,都有對心理學的關注。我們應該要舉一些案例。
在《存在與虛無》中,對自欺(bad faith)的描述是特別值得關注的。“自欺”這種現象在薩特的實存精神分析中,擁有與弗洛伊德的無意識以及壓抑機制一樣的地位。實存精神分析,作為一種通過回溯人的基本選擇,而對人的行為(尤其是人的神經癥行為)進行“破譯”的嘗試,是薩特現象學心理學中最原創與最有抱負的部分。然而,這種新的精神分析發展,沒有采用弗洛伊德的進路,盡管薩特在他對讓·熱內、福樓拜、波德萊爾的案例研究,以及《反猶分子》中,對他的精神分析方法進行了大量的解釋。他在社會現象學對注視(gaze)的研究,既有原創性,也有局限性。他對身體意識、社會態度(愛、冷漠)以及受虐狂(作為一種與他們的自由相抗爭的方式)的研究,也是如此。盡管他有相對詳細的、有偏見的、對于非本真行為模式的研究,但是僅僅有本真選擇可能性的暗示(更不用說對它們的現象學描述了)。
薩特有強烈的偏見,而這種偏見的一個典型案例是他對“惡心”(nausea)的解釋。他對“惡心”的主要描述,出現在日記式的同名著作《惡心》中;這本書實際上是薩特第一本取得成功的主要作品。與《惡心》這本書相比,《存在與虛無》中對“惡心”這種體驗的解釋是蒼白與次要的。如果人們把薩特對“惡心”的分析,與十卷本胡塞爾年鑒中柯爾奈(Aurel Kolnai)卓越但被忽視的《厭惡》(Der Ekel)相比較,人們就會發現:(1)薩特所關注的是非常特殊的“惡心”,即對存在的反應(在這種意義上,是存在論上的“惡心”)。即使在薩特在他的“物質精神分析”中將“惡心”與諸如“黏滯”這樣的特殊物質相聯系時,顯然他的興趣不在于探索“惡心”現象本身;(2)薩特沒有對“惡心”現象的結構進行詳細的分析與描述。他的主要關注點是在其偶然性與壓倒性的擴散性上,作為對存在之反應的“惡心”。因此,薩特的現象學心理學服務于他的更為寬泛的存在論與實存人類學(他后來試圖把它們與馬克思主義相適應)目的。薩特的主要功績是他對相對未被關注現象的新探索,而這些與他的前理解的存在論圖式是相適應的。
薩特的現象學心理學,主要受到了胡塞爾純粹現象學的啟發。但是,這不意味著薩特始終依賴胡塞爾的純粹現象學。薩特在應用與理論上都太原創了,而不遵從于任何傳統。薩特最重要的貢獻是他在法國對于本土現象學心理學的推動。他的實存主義精神分析從來不是治療事業,并且沒有很多追隨者。但是,這種實存主義精神分析間接地強化了法國與其他國家的潮流(僅就它們對實存主義精神分析的反對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