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良將難當
- 燃晉
- 北府舊事
- 2044字
- 2021-12-01 16:33:46
其左手側坐著一個頭戴三梁進賢冠,身穿寬袖大袍,面如冠玉鶴發童顏的老者。
右手側的男子同樣戴著三梁進賢冠,不過比之他對面的老者,他的身上多了幾分英武之氣。
文延之不知這些人是誰,只恭敬行禮道:“伯長文延之奉敕而來。”
“竟這般年輕……”主位上的青年笑道:“聽謝將軍說,你以不足三百士卒就收復了五郡之地?”
“淮北之民心在晉室,延之托晉室之名,乘謝將軍之勢,才僥幸攻下五郡。”
“你倒也謙虛。”青年對左手側的老者道:“謝公,你覺得此人如何?”
文延之這才知道,左手側的老者就是謝安,他因淝水之戰總統諸軍之功,進拜太保。
“不可多得的良將,只是太過年輕了,還需歷練一番。”
青年聞言,哈哈大笑了兩聲道:“謝公用人還是這般謹慎。”
文延之從這句話里聽出了幾分譏諷的意味,因為謝安當初舉薦自己的侄子謝玄,可稱不上什么謹慎,而是大膽任用。
“殿下謬贊了。”
對于這個青年的譏諷謝安毫不在意。
這時文延之有幾分猜出了這青年的身份,這個時候能和謝安這樣說話的,除了皇帝,只有那個瑯琊王司馬道子了。
司馬道子作為皇帝司馬曜奪取門閥權力的先鋒,在淝水之戰之前就被皇帝詔錄尚書六條事,以分謝安的權力。
如今王國寶的讒言,更是加劇了司馬道子對謝安的敵視。
王國寶出身太原王氏,其父是曾和謝安聯合,一起對抗桓溫的故中書令王坦之。
他同時還是司馬道子王妃的堂兄和謝安的女婿,可謂出身高貴。
但是謝安厭惡其品行不端而沒有委以重任。
文延之讀史書讀到這里的時候,心中倒是有幾分可憐謝安的這個女兒,謝安不喜歡王國寶卻礙于門閥聯姻而將她許配給了王國寶,如今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打壓其為自己的挑選的夫婿,不知又作何感想……
王國寶因自己門第高貴,不肯委屈去當那些濁官,于是對謝安不滿,轉而依附了司馬道子,并離間謗毀謝安。
所以淝水之戰之后,司馬道子利用謝安避禍之心,對其逼迫日甚,直至將其趕出建康。
見謝安沒有反應,司馬道子明顯有些不高興,他站起身來道:“今日事畢,孤回府了。”
眾人都起身行禮恭送司馬道子。
司馬道子走到文延之身邊時,笑道:“伯長若無事,可到東府參宴,與孤詳細說一說你不動刀兵,取下五郡的壯舉。”
司馬道子與皇帝司馬曜都喜歡飲酒歡歌,通宵達旦的飲酒歡歌。
文延之躬身應了。
司馬道子走后,右手側的老者望著門外道:“三兄,瑯琊王愈發無禮了。”
只這一句,文延之就知道,此人是謝安的五弟,同樣在淝水之戰中立有大功的謝石。
謝安笑了笑,道:“石奴慎言。”
然后對文延之道:“文伯長,此番大捷立功者眾,朝廷尚來不及封賞,故還需你在建康暫留數日。期間若有所求,盡可告訴我。”
謝安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暗暗稱愧。
因淝水大捷謝氏功高,為了安撫長江上游的桓氏,也為了向朝廷表明謝氏沒有桓溫之心,他毫不猶豫的將文延之奪來的五郡之地給了桓氏。
然后對于文延之的封賞,謝安又犯了難。
收五郡之地,乃是大功。
文延之的寒門北府兵的出身,年僅十八的年紀,再加上朝廷上下盯著謝氏的眼睛,都讓謝安不敢給文延之舉薦太高的官爵,以免惹來非議,可若給的低了又恐寒了北府將士們的心,
所以謝安遲遲沒有為文延之請賞,而司馬道子和桓氏等門閥,則樂得看謝安這樣虧待北府兵的有功之將。
“愿祈十萬錢,補貼家用。”
聽到文延之的話,連謝安在內的眾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文延之竟真的提了個要求出來,而且還是直白的要錢。
還是謝安先反應了過來,笑呵呵地道:“伯長在淮北之地曾下令士兵不許劫掠騷擾百姓,伯長本人更是不取府庫一分一毫,實在可敬。獎賞錢財,自是應該。這十萬錢算我謝氏替淮北百姓謝伯長的,明日即送到伯長住處。”
文延之躬身稱謝。
在文延之走后,謝石對謝安道:“三兄如何看待此人?”
謝安嘆息道:“此人自進門就不曾露出半分不滿,小小年紀便榮辱不驚,心智之堅,我平生未見。將來他的成就,莫可估量。”
“此人對我謝氏多半已有芥蒂……”謝石擔心道。
他雖然心中瞧不起寒門出身的文延之,卻也擔心文延之被人利用攻擊謝氏。
“無妨。”謝安苦笑道:“我觀他非計較之人,況如今謝氏如履薄冰,不得不委屈他了,良臣難當,良將亦然。”
文延之走出宮門,回身望向雄偉的城闕,心中感慨,謝安這樣的人,的確是帝王會喜歡的良臣。
他性情閑雅溫和,能抵擋住誘惑以家族利益居于國家利益之下,顧全大局與政敵合作,功高而不震主。
可惜,他生在了只有半壁江山的東晉,妥協是無法收復故土的,反不如桓溫、劉裕這種權臣,即使他們出于自己的利益而北伐,可到底是進取北伐了。
文延之一路踱步回到了長干里的館舍。
朱肜湊上前來問道:“朝廷任命郎君何職?”
“未定。”
聽到文延之的回答,朱肜倒也不覺得意外了,道:“可有所得?”
“得錢十萬。”
一旁的小溪正給文延之縫補換下的衣服,聽到得錢十萬,一個激動扎了手。
她的“哎呦”聲,引來了朱肜和文延之的目光。
“十萬錢……”小溪怯怯地含著被扎的手指。
朱肜看著小溪沒出息的樣子,嘆道:“短見拙識,郎君之功便是百萬錢也當得!”
“百萬錢……”對于這個數量,小溪想也不曾想過。
“郎君有何打算?”朱肜開始的時候很氣憤,可一直到建康,見文延之都神情自若,他便猜到文延之定是有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