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叛賊巧施離間計

“借刀殺人”，不只是陰謀家的位倆，也是兵家慣用之計。無需動用兵馬，就巧借敵手而除去心頭之患，豈不坐享漁人之利？嘉靖六年(1527年)，田州(今廣西百色西)的土官岑猛舉兵反叛，屢屢侵擾各鄰近州郡，直接危及到西南地區的安寧。當時新任總督兩廣都御史的姚鏌，向朝廷奏報了岑猛反叛的情狀，并請求前去征討，朝廷應允。于是，姚鏌迅速調集永順、保靖的兵馬，命都指揮沈希儀、張經、李璋、張佑、程鑒等，率兵8萬，分五路進軍討伐。并令參議胡堯元為參軍，總督軍務。

岑猛雖驍勇善戰，但聞聽朝廷派軍前來征伐，也嚇慌了手腳，不敢與之交戰，未等大軍入境，便棄了田州，倉皇逃走。他在外漂流了一陣，實在無路可走，只好咬了咬牙，率人馬投奔歸順州——他老丈人的門下。

他為何不一開始就投向歸順州？原來歸順州知府岑璋，與岑猛是翁婿關系，只因岑猛不喜歡岑璋的女兒，嫁過來之后，對她很不好，多次聲言要休她回娘家，使岑璋非常下不來臺，再加上其他一些爭執，兩人結怨頗深，以致“老死不相往來”。如今岑猛如喪家之犬，不得已投到岑璋的麾下，可想而知，是多么不情愿！再說姚鏌，不費吹灰之力就攻戰了田州，但對反將岑猛的走脫，卻一直耿耿于懷，為了盡快向朝廷報功，便懸賞捉拿他。后來聽說岑猛逃到了歸順州，姚鏌很憂慮不安，若岑璋念及翁婿之情，與之聯起手來對抗官軍，恐怕一時半會是剿滅不了這股余敵的。為此，姚鏌召來軍中有“小諸葛”之稱的沈希儀，共商一下對策。

沈希儀早已探明二岑的真實關系，因此不等姚鏌問計，就胸有成竹地說道：“御史大人不必心急，岑璋雖然表面收留了岑猛，但他翁婿之間歷來不合，末將自有辦法除掉反賊，不出數日，保證讓岑璋提頭來見大人！”姚鏌一聽大喜，也不問計將安出，便把此任全權委托給了他。

沈希儀回到營中，找來干戶趙臣商議。因為趙臣與岑璋本來就很熟識，聞聽希儀所道之事，毫不為難地說：“不用沈將軍多費心，我愿親自前往歸順州，讓岑璋交出反賊就是了。”希儀心中喜悅，向他面授機宜，又叮囑了一番，就派他去岑璋處充當說客。岑璋一聽故友前來拜見，連忙出門迎接，兩人寒暄已畢，自然敘起了舊情，然后便設宴款待趙臣。席間，趙臣故意裝出郁郁不樂的樣子，岑璋見此不免再三追問，趙臣只是一個勁兒地嘆氣，不做回答。岑璋是個急性的人，越是不答越耐不住詢問，以致連酒也不肯飲了，遂挽著趙臣一同來到內室，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非要問出其中原委。

趙臣更作出傷心的樣子，竟潸然淚下，抽抽噎噎地說道：“小弟實在不忍相告。別再逼問廠！”岑璋也淚流滿面地說：“要死就死，不妨實言相告。”趙臣又啜喘道：“我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才冒死繞道前來，確有要事相報，但今日若說出實情，恐怕兄長得救了，小弟卻難以生還。”岑璋連忙驚問：“這是何故？”趙臣仍故作不答。岑璋見此狀，馬上指天發誓，說：“你果真能救我，我決不讓你獨死，一定相伴小弟而去！”說完，連叩兩個響頭。

趙臣假裝深受感動，才對岑璋“掏心窩”地說：“姚都御史正懸賞通緝欽犯岑猛，聽說他跑到你處，被你藏匿起來，于是大人非常惱怒，便令我往鎮安發布檄文攻打你。小弟躊躇再三，還是先來了你處。如果我不告你實情的話，老兄必死無疑；但我一出口，你倒可以設法保全自己了，而我定無脫身之計。怎么是好，怎么是好？”又不禁痛哭起來。

岑璋聽完跪倒在地，連連叩頭稱謝，說：“請你放心，我決不會坐視小弟為我而遭難！岑猛是反復無常的小人，自從愛女嫁給他以后，屢遭凌辱，痛不欲生，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他亡命來投，我正想借機殺掉他，但恐他所帶兵馬尚多，不敢輕舉妄動，一時無法下手。如今姚大人親自統天兵來伐，我可以助一臂之力，里應外合，除掉這個十惡不赦的反賊。”然后又主動獻計道：“岑猛之子邦彥，現正把守隘口，我先派遣千余人馬，假意說去加強防備，實則作為內應，小弟可速去大營稟報，發兵突襲隘口，內外夾擊，定斬邦彥無疑。這樣，再誅殺岑猛自會容易許多。立下此功，你我豈不都能保全？還可加官進爵。”

趙臣見大功告成，喜不自勝，不免極力稱贊岑璋一番，然后急忙回去告知沈希儀。果然，第二天傍晚發兵隘口，不傷一兵一卒，就內外合擊，全殲了邦彥的守兵，并唾手取到邦彥的首級。岑猛聽說邦彥被殺，又急又傷心，驚慌得了不得。岑璋怕他有所懷疑，要率兵出走，便好言勸慰，特意為他更換了豪華的住所，整日擺宴相陪，還獻上美女數名，令他解悶尋歡。岑猛憂喜交集，分不出是禍是福，每次問及官軍征討之事，岑璋總是含糊其辭，佯稱大軍早已退去，他也就不再過問防御一類的事了。等到沈希儀、胡堯元率軍開進了歸順，岑猛仍在酒宴美女之中陶醉，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岑璋見時機已到，就把官軍新近發布的討伐岑猛的檄文，交到他手里說：“官軍已進駐歸順府，發布檄文說只要你的頭顱，看來你的大限到了，我無法再庇護你了，只能再送你一程。”邊說，邊遞上一杯毒酒，示意他飲下好“上路”。岑猛接過毒酒，破口大罵道：“你引狼入室，設詭計謀害于我，今日雖死，等到了陰間也絕不放過你這奸賊！”說完飲下毒酒，霎時就七竅流血而死。

岑璋用刀割下他的首級，并解下他所佩帶的大印，派人送入官軍營中。沈希儀褒獎岑璋后，就帶著岑猛的首級，率大軍凱旋而回。

【簡評】

借游說來進行心理攻勢，以達到分化、瓦解敵人的目的，往往能起到比武力征服更有效的作用。沈希儀正是抓住了二岑之間固有的矛盾，巧施反問計，派遣趙臣以故友的身份游說岑璋，從而不動一兵一卒，就將叛軍首領除掉。為了能借刀殺人，趙臣不惜演了一出“哭”戲，以所謂的情和義打動岑璋，使他主動為其出謀劃策。這樣才里應外合，將岑猛父子先后殺死，以至他們死到臨頭還都蒙在鼓里。因此，外交游說也是克敵致勝的一件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