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革現場:晚清經濟改革始末
- 李德林
- 7878字
- 2021-11-18 10:40:58
京湘聯手,英人圖謀帝國艦隊計劃落空
法國人的離間計
1862年7月30日夜,大清帝國的安慶城,榮升街英王府燈火通明。偌大的英王府已經成了曾國藩的兩江總督行轅,曾國藩鋪開了紙張,右手握著毛筆在硯臺邊兒調了調,落墨之間喜上心頭:“喜洋人之智巧我中國人亦能為之,彼不能傲我以其所不知矣!”[18]
曾國藩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中國第一臺實用型蒸汽機在安慶試驗運轉成功。徐壽他們在沒有任何核心技術支撐,也沒有任何先進材料的條件下,依靠大家的智慧,用最簡陋的器材,成功制成了大清帝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蒸汽機。曾國藩一直站在蒸汽機實驗場邊,他萬萬沒有想到,徐壽他們搗鼓出來的蒸汽機跟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往復式蒸汽機的功能一樣。
“火愈大則氣愈盛,機之進退如飛,輪行亦如飛。”[19]曾國藩感到蒸汽機很是神奇,火力越大,機器的轉速越快,簡直就跟飛一樣。曾國藩坐過輪船,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蒸汽機的工作狀態。之前,曾國藩還為徐壽他們捏了一把汗,在李泰國的軍艦抵達大清帝國海域之前,如果蒸汽機輪船造不出來,以奕?為首的清政府執政精英們可能會以曾國藩利用國有資金進行軍工建設為由,將安慶的軍工廠給關門。
蒸汽機的成功試驗,讓曾國藩難掩內心的喜悅。因為之前他提出,將停泊在上海的輪船運到安慶,但吳煦遵循奕?的心思,給總理衙門寫了一封信件,這讓曾國藩企圖利用破船研究蒸汽機以及造船原理的想法破滅。一直不死心的曾國藩為了趕在英國艦隊到達中國之前造出輪船,希望能夠從香港采購輪船,赫德又從中作梗,破壞了曾國藩的計劃。
赫德給全權負責戰艦商業談判的薛煥寫了一份報告,強調香港的輪船“僅可貨運”,并無兵船。赫德非常肯定地告訴薛煥,不僅香港沒有一處有軍艦,中國各港口出售之船皆然。[20]這樣的報告進一步強化了之前吳煦給總理衙門的信件,徹底斷絕了曾國藩借殼造船的夢想,也大大地刺激了曾國藩一定要造出中國人自己的軍艦的決心。
安慶內軍械所成功試驗蒸汽機的消息讓遠在上海的赫德很緊張,之前大家一直嘲笑曾國藩手下都是一幫無用書生,沒想到徐壽跟華蘅芳他們居然真的搗鼓出蒸汽機了,而且結構與當時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往復式蒸汽機相差無幾。赫德不斷催促倫敦的李泰國啟航,讓他一定要在1863年春天將艦隊開到大清帝國的海域。
阿思本是一位野心勃勃的軍人,他通過李泰國獲得了艦隊掌控權后,還跟李泰國密商艦隊一定要懸掛英國旗幟。剛剛結束越南戰爭的法國人很是失望,因為法國駐中國海軍上將卜羅德已經死在了前線,以巴夏禮為首的英國人對華爾的洋槍隊蠢蠢欲動。如果阿思本的艦隊再開到中國,那么中國的海上勢力就真的讓英國人一股獨大了。
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野心勃勃,自然不愿意看到維多利亞女王成為統治中國勢力的老大。巴黎盧浮宮給駐大清帝國公使哥士耆發了密報,說維多利亞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死了,沒有多少心思花在李泰國、阿思本他們身上,這兩個惡棍正在密謀將英國軍艦販賣到中國,身為英國海軍部的前臺人,他們已經作了詳細的部署,甚至包括艦隊的旗幟都已經設計好了。
旗幟在中國那可是權力的象征。“旗”在古代是國家的標志物,“幟”代表不同的軍隊單位。在封建專制社會,軍隊將領可以單獨打自己名號的軍旗,但是需要跟國家的旗一起懸掛。在歐美國家,旗幟已經是國家的象征,軍人出征一定要懸掛國旗。
哥士耆在中國混了很久,對大清帝國的專制皇權了如指掌,這個國家的統治者盡管是一個馬背上的民族,但是他們依靠著高壓的專制來維系這個國家的秩序,杏黃龍旗一直伴隨著滿洲八旗沖鋒陷陣。哥士耆決定抓住艦隊軍旗的問題,先給英國人上一道眼藥水。
哥士耆提醒奕?,在江南的江河湖海之上,英國人經常與大清帝國的兵勇發生摩擦,鬧到厲害的時候,英國人就炮擊大清帝國的兵船,惡劣者甚至焚燒船艦。這一點奕?有切膚之痛,英國人每次都是理屈詞窮,到了最后經常用一句“不能識別”進行狡辯。哥士耆提醒奕?,只要大清帝國的兵船懸掛國家旗幟,英國人狡辯就沒有機會了。
“法國公使哥士耆論及外國船只,向皆豎立各國旗號,易于認識。”[21]奕?在聽聞哥士耆關于戰艦旗幟的高談闊論之后,立即給同治皇帝寫了一份奏折。哥士耆可不僅是提醒戰艦旗幟便于識別,他還告訴奕?,在歐美國家,誰膽敢改旗易幟,那就是犯了國家大忌。奕?身為議政王大臣,自然明白哥士耆的意思,旗幟是一個國家主權的象征,哪能隨便更改呢?
奕?壓根兒不知道阿思本跟倫敦的陰謀,身為大清帝國海關總稅務司的赫德,現在跟李泰國是在一條利益鏈上,那就是對倫敦宮廷死心塌地,自然不會將阿思本他們的計劃告訴奕?。經過哥士耆的一番洗腦之后,奕?向皇帝建議,大清帝國的所有軍隊都要懸掛黃色龍旗。
曾國藩的湘軍集團都是掛著斗大的“曾”字旗,曾國藩下面的將領也都分別掛有營字旗。奕?為了讓帝國的軍隊統一旗幟,命令曾國藩的湘軍集團以及各地督撫,都要懸掛龍旗,各營旗幟只能懸掛在龍旗之下。奕?還向各國公使館發出了照會,告訴歐美諸國,以后見了黃色龍旗就不要再亂開火了,那是大清帝國的旗幟。
哥士耆笑瞇瞇地回到公使館,想起當初自己給奕?推銷法國軍艦的情景,法國人不要定金,奕?就是選定了英國,只因英國人掌握了大清帝國的海關,現在英國人馬上就要將大清帝國這只鴨子給煮熟了,然后美美地吃下去,那么法國人未來的利益誰來保障呢?旗幟是艦隊的臉面,軍隊的旗幟更是主權的象征,事關一個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問題,清政府執政集團豈能讓英國人的旗幟懸掛在大清帝國的戰艦上?
俄國人企圖南下
哥士耆的一通狂侃令赫德坐不住了,他已經知道倫敦的預謀,法國人這一招就是要離間奕?跟英國人的關系。更讓赫德心煩意亂的是,沙俄在這個時候也站出來搗亂,在一位海軍上將的指揮下,兩艘戰艦南下上海灘。[22]沙俄在歐洲皇室之間有著憲兵之譽,這一次他們的戰艦到上海,名義上是免費幫助大清帝國清剿太平軍。
英國駐上海司令官賀布想方設法將華爾推到前線當了炮灰后,沒想到又冒出個沙俄上將來。賀布唆使一批上海灘的政客給奕?打了個報告,力陳沙俄的野心,因為沙俄在上海基本沒有商船,所以太平軍再怎么鬧也侵害不了沙俄的利益。但沙俄在大清帝國北部虎視眈眈,奕?現在也不能拒絕。
奕?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英法兩國在上海灘為了自己的利益賣命助剿,讓俄國人的軍隊進入上海灘,英法兩國就不會那么肆無忌憚了。更重要的是,沙俄的軍隊免費助剿還可以鉗制以曾國藩為首的漢族武裝集團。
“長江水師單薄,并風聞賊匪于南岸制造艇船,廣擄民船,設一旦北駛,未免可慮。”[23]奕?在給同治皇帝的奏折中強調,上海、寧波已經有英法幫助防守,可是長江沿線的軍隊防范能力很差,導致太平軍攻城略地,現在太平軍也在造船,一旦他們展開大規模的水戰,那么長江以北大面積的土地將會淪陷。
沙俄戰艦開赴長江剿匪,那么楚軍的長江水師只能作壁上觀了。奕?的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你曾國藩之前不是說楚軍水師羸弱,都不能出海練習嗎,那就放入沙俄這一條鲇魚吧。奕?身為議政王大臣,自然有一套拿捏曾國藩的招術,他非常委婉地在奏折中說,現在歐美人跟太平軍做生意的很多,沙俄人沒有這樣的利益關系,讓沙俄的軍隊防范長江沒有利益沖突。
賀布跟赫德得到的倫敦密令就是要弄清楚大清帝國江河湖海上的所有外國軍事力量,使英國皇家海軍成為大清帝國水上唯一的主宰。讓沙俄人南下,奕?可謂一箭三雕,既鉗制了曾國藩勢力,又警告了英法兩國,大清帝國對他們在長江流域是不信任的,更重要的是提醒赫德,倫敦的艦隊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漫天要價,大清帝國有更多的選擇。
李鴻章最為傻眼,奕?一邊給自己許諾,一邊以各種借口讓沙俄的海軍深入上海,這可不是簡單地鉗制曾國藩,清政府執政精英們從骨子里就對漢族武裝集團有著天然的防范心理。李鴻章聯名曾國藩向同治皇帝寫奏疏,對沙俄免費助剿深為懷疑,認為奕?放沙俄軍隊進入上海,勢必會引起英法的不滿,更令人擔心的是,沙俄的軍隊以防范長江遭太平軍圍攻為由,闖入其他未開放的口岸。[24]
赫德已經被上海灘一團糟的角力給攪得頭暈腦漲,他立即北上紫禁城,要跟奕?當面磋商艦隊的問題。赫德告訴奕?,倫敦為了交付大清帝國的軍艦,已下令開足馬力造船,這一批新的軍艦在1863年春節一定會開到大清帝國海域。赫德這是在暗示奕?,不要接受沙俄人免費的助剿,大清帝國有了英式艦隊,足以保家衛國。
奕?已經了解到曾國藩在安慶加班加點地造輪船,他只要在曾國藩造出輪船之前得到英國的艦隊,那么海軍的統兵大權就可以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而曾國藩造出來的輪船,清政府執政集團就可以借助軍隊國家化的理由,理所當然地歸北京統一調遣。聽到赫德交付軍艦的時間表,奕?是相當高興的,立即將這個好消息奏給了同治皇帝。[25]
赫德在中國官場這個大染缸生活數年,對這個專制國家的官場潛規則了如指掌。跟專制官員打交道,一定要先給他們一個夢想,讓他們迷失在夢中,然后就可以放開手腳夾帶私貨。那個時候官員已經暈頭轉向,根本意識不到危險跟危害,到最后還會主動成為邪惡計劃的推動者。中國有句話很生動:不能自拔。
曾國藩看到赫德給奕?的時間表后,當時就樂了,因為赫德不會玩中國的兵法。赫德之前為了不給曾國藩盜版輪船的機會,三番五次向奕?強調,歐美國家不可能將軍艦出售給中國人,商船改裝成軍艦都要由制造國同意。現在倫敦在給大清帝國造軍艦,這顯然自相矛盾,除非英國海軍部是想真正控制大清帝國未來的海軍艦隊。
阿思本艦隊鬧劇
曾國藩非常清楚奕?、英國人、沙俄人,甚至法國公使哥士耆背后的玄機。英國人突然開禁,向大清帝國出售新軍艦,奕?跟英國人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曾國藩現在只要讓戰艦開赴安慶、漢口兩地,大清帝國的海軍艦隊就不再是湘軍集團的威脅,而是自己揚威海上的先鋒。
赫德再次摸出了一份倫敦傳來的協議。這一下讓奕?傻眼了,李泰國在倫敦坐地起價,非要說造船成本上升,至少要赫德再爭取15萬兩白銀。更讓奕?憤怒的是,阿思本跟李泰國已經為艦隊設計好了軍旗,這明顯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因為中國軍隊一律懸掛龍旗,這已經通過照會的方式曉諭各國,阿思本這是蔑視大清帝國的主權。
沒錯,李泰國就是這么給阿思本灌輸的,要通過蔑視專制的清政府王朝,才能讓他們服服帖帖。赫德將李泰國和阿思本簽訂的條約透露給奕?,主要包括:阿思本做總統四年,除阿思本外,中國不得另延外國人做總統。中國所有外國樣式船只,或內地雇外國人管理者,或中國調用官民所置各輪船,議定嗣后均歸阿思本一律管轄調度。阿思本只執行李泰國轉交的中國皇帝命令。[26]
奕?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因為赫德一直跟自己匯報的情況與李泰國提出的差距太大,李泰國簡直就是這支海軍艦隊的主宰。奕?原計劃將海軍艦隊放手給崇厚,可是這幫狂妄的歐羅巴人,簡直把自己都不放在眼中。更為重要的是,一直惦記艦隊的曾國藩肯定要跳出來反對。
曾國藩聽聞了英國人的風聲之后,決定先下手為強。奕?為了獨掌艦隊大權,已經讓崇厚在天津訓練精兵。當然,為了平衡曾國藩他們,奕?一直下令曾國藩等人訓練水師部隊,英國艦隊一到中國就立即將訓練的水師調到軍艦之上聽用。現在英國人要獨掌艦隊大權,曾國藩自然不樂意,立即提出派湘軍驍將、統帶巡湖營提督銜記名總兵蔡國祥、參將盛永清等一干將軍統領楚軍水師訓練。[27]
奕?的接班人崇厚在天津傻等消息,無奈曾國藩先下手為強。李鴻章這個時候搖擺不定,盡管奕?承諾江海關的銀子可以想法減少,可是奕?沒有一點兒實際動作,粵海關、閩海關都將銀子交給了赫德,江海關的銀子還記在李泰國采購的欠款科目中。李鴻章了解到李泰國的合約后,更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阿思本成了老大,曾國藩派出了猛將,自己在帝國海軍艦隊中豈不是失去了核心位置。
李泰國率領的艦隊還沒有開到中國海域,大清帝國的各種勢力已經開始角逐,一場沒有硝煙的龍虎斗已經令這個脆弱的帝國搖擺不定。奕?的政治與改革圖謀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如果答應李泰國的條件,漢族武裝集團就將成為一股危險的暗流,而自己卻一無所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交易,最終將葬送自己的夢想。
1863年5月,李泰國率領由6艘驅逐艦、1艘炮艇、1艘供應船組成的“英中聯合海軍艦隊”,從英國利物浦港啟碇,駛過當時還需繞道好望角的漫長的歐亞航線,這支高懸英國旗幟的艦隊經過幾個月的航行,終于抵達上海。李泰國帶來的艦隊并不是新造的輪船,而是英國皇家海軍退役的舊船,只是在利物浦港口進行了翻新處理而已。
奕?決定跟李泰國好好地談談,李泰國掐準了奕?的脈搏,知道現在大清帝國需要用這支艦隊去剿滅南京的太平軍。因為南京城內出現了嚴重的內亂,一旦奕?失去了剿滅太平軍的最佳時機,讓曾國藩他們搶先,那么清政府執政精英們一直忌憚的漢族武裝集團將成為大清帝國最強悍的部隊,“叔嫂共和”的均衡局勢將受到漢人最嚴重的威脅。
談判是艱苦的,因為曾國藩已經讓蔡國祥一干人馬做好了接收艦隊的準備,阿思本還要當艦隊的總統,那么曾國藩第一個會跳出來反對。李泰國還是他那老一套,下令讓阿思本帶兵進京,企圖通過軍事手段逼迫奕?就范。阿思本是進京了,可是兵員一個都沒有進京,因為他們還沒有跟大清帝國簽約,雇傭關系都不存在,也不是英國皇家海軍現役軍人,一旦動手,大清帝國可以圍剿流氓為借口,將其殲滅。
李泰國發現耍橫不好使,坐下來跟奕?談判。談判的結果是雙方議定了《火輪師船章程》五條。按照章程規定,由中國人充任艦隊的“漢總統”,阿思本降為“幫同總統”,作戰時必須聽從地方督撫大員的指揮調遣。但曾國藩發現,漢總統是爭取到了,可是蔡國祥的水師部隊只是聽用,依舊帶領中國師船,跟阿思本的艦隊停泊在一起而已。
曾國藩憤怒了,給奕?寫了一封信:“蔡國祥仍為長龍、三板之主,不得為輪船之主矣。輪船之于長龍、三板,大小既已懸殊,遲速更若宵壤,假令同泊一處,譬之華岳高聳,眾山羅列,有似兒孫,洋人本有欺凌之心,而更授以可凌之勢。”[28]在阿思本的艦隊面前,帝國師船猶如兒孫,這樣的話出自儒家進士之口,可想而知,曾國藩的胸中是怒火熊熊。
蔡國祥坐冷板凳只是奕?跟李泰國妥協的一部分,他們還秘密制定了一個攻打南京的分賬協定:以三分歸朝廷充公,以三分半歸阿思本賞外國兵弁,以三分半歸中國兵弁作賞,如果阿思本率艦隊獨占南京,則七分歸阿思本充賞。身為統帥十萬兵馬的鐵血男人,曾國藩能不憤怒嗎?奕?跟李泰國的密約,就是摘取漢族武裝集團十年浴血的勝利果實。
“此次總理衙門奏定條議,將兵柄全予李泰國,而令中國大吏居節制之虛號,不特蔡國祥如駢拇枝指,無所用之,即吾二人,亦從何處著手?”[29]曾國藩給李鴻章的信中,對奕?的憤怒溢于言表,甚至挑動李鴻章的情緒,希望他們二人能夠聯手反對奕?跟李泰國的密約。
李鴻章身為江蘇巡撫,南京就是自己的地盤,怎么能讓李泰國他們摘桃子。李鴻章跟李泰國的關系其實已經很僵,李泰國從北京回到上海,立即去找李鴻章要艦隊采購欠款。奕?之前有許諾,李鴻章自然不給李泰國一兩銀子。一番爭吵之后,手握重兵的李鴻章威脅李泰國,銀子是淮軍的命根子,要銀子先問問淮軍的兄弟們。
李泰國氣急敗壞地跑到北京,再次找到奕?,提出之前商定的五條章程不行,還是要按照自己當初提出的條件,否則就將艦隊解散,不排除賣給太平軍。李鴻章聽聞之后,立即給奕?寫信,提醒奕?不要聽信李泰國的話,甚至用哄搶楊坊錢莊的白齊文來提醒奕?,現在那位白齊文已經開著兩艘軍艦投靠了太平軍,誰又能保證李泰國將來不重蹈白齊文的覆轍。
奕?看了李鴻章的信,立即陷入尷尬之中。李泰國沒有給奕?磋商的時間,于1863年10月15日,以阿思本的名義向奕?發出了最后通牒。阿思本在通牒中揚言,若不同意十三條合約,他就拒絕從事任何活動;如果在48小時內,不能收到他理想的答復,那么他就將這支艦隊解散。
李鴻章眼中的蠢豬阿思本真是得到了李泰國的真傳,他天真地認為通過威脅、恐嚇就能讓皇族精英奕?就范,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的大清帝國已經是周室勢微,以曾國藩為首的漢族武裝集團已經成為帝國的中堅力量。阿思本的“一字不可更易”照會讓李鴻章憤然:“金陵已成合圍之勢,可勿庸外國兵船會剿。”
奕?一看,愚蠢的阿思本讓密談的遮羞布完全暴露到陽光之下,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余地了,現在曾國藩、李鴻章的一致行動令奕?更為擔心,一旦自己跟李泰國他們妥協,倫敦宮廷將成為最大的贏家,而自己就真正站到了漢族武裝集團的對立面,自己縱有千般宏愿,沒有以曾國藩為首的地方勢力支持,也只能是一個夢想。
安慶城在此刻行動迅速,徐壽他們已經完成了輪船的設計,火輪的制造正在緊鑼密鼓地推進。奕?知道,曾國藩強勢讓蔡國祥接掌英國艦隊大權,是為了將來一統帝國海軍。現在安慶的軍工企業發展迅速,一旦火輪下水,那么湘軍集團將形成陸軍、海軍協同作戰的全能局面,與其讓英國人掌權而跟曾國藩對立,何不拋棄李泰國,結盟曾國藩他們呢?
“有害無利,已屬顯然,若或勉強從事,中外將恐不能相協,將來勝責彼此爭功,敗則互相推諉,設一旦激發聲辯,于大局關系匪輕。”[30]1863年11月16日,奕?向同治皇帝提交了撤退英國艦隊的奏折。為了拉攏曾國藩,奕?給曾國藩寫了一封親筆信,“惠書詳論輪船辦法,足征成竹在胸,藎謀宏遠”。
經過一年的博弈,統率四省軍馬、手握十萬大軍的協辦大學士曾國藩,在李鴻章一干漢族武裝集團大佬的協同之下,終于讓野心勃勃的李泰國回到了倫敦。
1863年11月23日,阿思本灰頭土臉地帶著他的艦隊,離開了上海。曾國藩給奕?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對奕?的撤退一番恭維,“尊處博采公議,委令撤退”。曾國藩非常清楚,挫敗了奕?軍事集權的計劃后,奕?要想維持“叔嫂共和”的均勢,一定要尋求第三方勢力支持,現在是跟奕?結成松散聯盟的契機,有了以奕?為首的清政府執政集團開明派的支持,自己的改革之路才能按照計劃走下去。
注釋:
[1]Hosea Ballou Morse:In The Days of The Taiping, Massachusetts:Essex Institute,1927.
[2]史景遷:《改變中國》,三聯書店1990年版。
[3]Hallett Abend:The God from the West—A Biography of Frederick Townsend Ward, Montana:Literary Licensing, LLC,2011.
[4]Hallett Abend:The God from the West—A Biography of Frederick Townsend Ward, Montana:Literary Licensing, LLC,2011.
[5]《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4),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6]《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1,上海商務印書館1921年版。
[7]《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4),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8]《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1,上海商務印書館1921年版。
[9][美]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系史》第二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
[10]《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9),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11]Hallett Abend:The God from the West—A Biography of Frederick Townsend Ward, Montana:Literary Licensing, LLC,2011.
[12]《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上海商務印書館1921年版。
[13]杜石然等編著:《中國古代科學家傳記》,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
[14]《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5),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15]《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5),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16]葉明、石軍:《正說清朝十大貴族》,“恭親王奕訢家族”,海風出版社2006年版。
[17]《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4),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18]《曾文正公手書日記》,鳳凰出版社2010年版。
[19]陳真、姚洛:《中國近代工業史資料》第一輯,三聯書店1957年版。
[20]《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7),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1]《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9),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2]《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9),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3]《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9),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4]《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1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5]《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1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6]《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7]《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12),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8]《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29]《曾文正公全集·書札》,中國書店2011年版。
[30]《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